横冲直撞

    半天贾母还是有个结果出来, 其实玉芬和所有的人心里清楚, 尤三姐不算什么, 最要紧的是贾珍的态度。一来贾珍是族长,贾氏上下都要给几分面子的。贾敬没了,宁府这边就是贾珍一言九鼎。贾母和贾政要是为了三姐和他闹翻了,真是不值得。

    有的时候身份真是个好东西, 若是贾珍只是个贾家一般子弟的, 他的行为足够被赶出去了。可惜贾珍不是一般人啊, 他是贾氏的代表。要知道每年祭拜祖宗, 可都是贾珍主持呢,尤氏因为是贾珍的夫人, 朝廷诰命夫人, 也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若是尤氏和贾珍不管这个事情,宝玉睡了三姐也就白睡了,还要骂三姐不知羞耻,勾引贾家的小爷。若是贾珍和尤氏为了东府的面子和这边要说法——贾母和贾政可要为难了。打狗还要看主人, 毕竟尤三姐可是尤氏挂名的妹子呢!

    玉芬回家之后, 竟然看见贾赦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呢。“老爷不去歇着,等着我做什么呢?”玉芬故意对着贾赦卖关子。贾赦笑着说:“太太拿回来了, 我想着你辛苦了, 大冷的天,快点暖和下。刚煮好的莲子汤,喝一碗不喝?”

    “别装了,珍儿那边是什么意思, 你和雁声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我看今天的架势,他们不是冲着宝玉去的,是对着雁声吧!难道珍儿真的被尤三姐那个妖精给拿住了,竟然算计起来咱们了。”玉芬盯着贾赦,不给他躲避的机会。

    “太太真是圣明,珍儿真是心思大了。你知道陛下把一些要紧的事情交给雁声办,最近多少人盯着重新衡量天下田亩的事情,我想珍儿是想借着发一笔财。因此才使出这个美人计来。也不看看,尤三姐是什么东西,给我儿子提鞋还不配呢!”贾赦冷笑一声,敲着桌子,忽然一笑:“不如我们顺水推舟,叫他们自己闹去!”

    玉芬一笑:“老爷想的和我竟一样。其实我看三姐和宝玉也不错。她长得标致,性子吗,也是泼辣的。没准宝玉会喜欢呢。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初他们眼巴巴的盼着咱们出丑。现在风水轮流转,也该咱们看戏了。只是琏儿可恨——竟然帮着外人算计自己的亲弟弟。”

    想起来紧贾珍设计雁声也有贾琏一份,玉芬就心里不舒服。

    这个时候,外面人通报来说贾琏和雁声来了。贾赦对玉芬说:“你先别说话,我来处置这个糊涂东西,叫他吃里扒外!”说着贾赦黑着脸:“叫他们两个滚进来!”贾琏和雁声在外面听着贾赦声音不对,互相交换了眼神。

    等着一进去,贾赦先对着雁声开炮,骂雁声不谨慎:“……你个糊涂东西,我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醉酒误事,你不是以前了。你身上有朝廷要紧政务,你认为只是一般政务,却殊不知,在别人的眼里,都是要费心打听的天大机密!滚回去,给我面壁思过!”

    雁声知道贾赦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做戏给人看。他倒是想留下来,可惜贾赦明摆着把自己赶出去,不过也没关系,等着和母亲的打听就是了。雁声立刻做出委屈的样子,赶紧走了。贾琏却是一肚子的心事,听着贾赦骂雁声的话,松了口气,幸亏老爷不知道自己和珍大哥商量的事情,要不然死的就是自己了。

    等着雁声走了,贾赦冷笑一声:“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坑自己的弟弟倒是一把好手。你自己不上进,非要把什么臭鱼烂虾的往自己屋里拉就算了,还要害自己的弟弟,你弟弟哪里对不起你了。还是你天生就是个夜枭,要把自己的老姿娘眼睛啄瞎了,把自己的亲弟弟生吞活吃了才算完事吗?”

    贾琏被贾赦突如其来的怒火骂晕了,半天才挣扎着说:“父亲息怒,这都是因为什么啊?还是请父亲说清楚,也叫我做个明白鬼!”

    贾赦冷笑着说:“你还和我装呢,三姐的事情根本是冲着雁声去的是不是,你为什么要把尤三姐那样的女人塞给自己的弟弟。你安的什么心?”贾琏冷汗出来了,他知道瞒不住了,忙着说:“都是儿子一时糊涂。那个三姐的事情是这样的——”贾琏把事情说了:“……其实按着珍大哥的意思,找个相称的人家嫁出去就罢了。谁知三姐一口咬定看中了咱们家雁声,非他不嫁。珍大哥拗不过,因此求我帮着说媒。”

    “你们两个堂堂正正的爷们,竟然被个那样的女人拿捏住,真是好有出息啊。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窝囊废?!哼,本来还想和你说些利害关系的事情,现在看来也是对牛弹琴。你还是浑浑噩噩混自己的日子吧,今后少在我眼前气我就是了!”贾赦对着贾琏真是失望到了极点,也不想再和他浪费口水。

    贾琏听着贾赦的话,心里竟然有些更高兴,今后父亲不怎么管束,自己更自由了。但是贾琏转念一想,似乎不对啊。他有些不安抬起头,试探着说:“都是那边的事情,凭着他们闹上天去也和咱们没关系。”

    “贾珍那边是什么意思?他难道真的为了个女人要和老太太争执了?这个三姐还真是个人才。能指使一个一等将军,不是珍儿被人拿住了什么短处,就是他们唱戏给人看呢!”贾赦想起来贾珍的作为,越发看不上眼了。

    贾琏心里转着心思,当着太太的面,自己也不好说贾珍和尤三姐的丑事,他只能说:“说出去总是小姨子,脸面还是要的。其实三姐给了宝玉也好,他那边本来是丫头一大堆,多一个不多。”

    “你别骂孩子了,犯错的又不是咱们家的孩子。不过琏儿的话也没错,多一个不多,尤三姐怎么也是珍儿挂名的小姨子,不明不白的窝着,名声也不好听啊。干脆接过来,和二姐一样,宝玉的媳妇是个能干的,知书识礼,肯定能降服住三姐。反正那是别人家的事情,和咱们无关。最要紧的是一大家子的面子。外面的人可不知道东府,西府的,直接一个贾字出来,等着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很好吗?”玉芬出来做慈母,几句话就定下来了。

    贾赦无奈的说:“也只能如此了,总比叫咱们全家成了笑柄强!胳膊断了藏在袖子里,肉烂在锅里!”

    贾琏笑着站起来:“是,父亲母亲说得对。这叫肥水不落外人田!”贾赦看着贾琏,沉着脸严肃的说:“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说笑呢,一个大男人连着家务事也管不好。凤丫头虽然喜欢掐尖要强,但是这些年也是没什么大过错。你倒是好,逞着二姐那样的女人在家里,今后有你哭的时候。我把话放在这里了,今后你们夫妻打起来,自己解决,我们不给你擦屁股。”

    贾琏满心都是如何把三姐推销出去,根本没听出来贾赦话里的意思。

    等着贾琏走了,贾赦无奈的说:“人家说妻贤夫祸少,我看是错了。若是跟着个糊涂虫丈夫,就是菩萨也要生气了。寻常女人没有靠山,胆子小,只能忍气吞声罢了。但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就是不爆发出来,时间长了整个家里都被戾气萦绕,怎么能兴旺呢。我以前还未必能彻悟,但是现在看看琏儿,我是明白了。”玉芬惊讶的看着贾赦:“老爷这是怎么了?说这样的话!”

    贾赦一笑,对着玉芬说:“不过是一时感慨罢了。”

    第二天贾母这边,玉芬一进来,就见着王氏眼睛肿着,虽然用脂粉遮掩着,可还是很明显,有风声说贾政为了宝玉和三姐的事情跟着王氏发脾气了。都是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吵架吵得几乎动手。王氏肯定心里难受。但是玉芬一点不同情,反而是有种特别兴奋——又有八卦可以看了。瓜子香茶都预备好了,就等着了。

    贾母见着玉芬劈头一句:“真是人老了,就成了废物了!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还不如早早咽了这口气,省的心烦!谁知他娘的还偏生不咽气!”玉芬忙着说:“老太太息怒,都是我们子孙不孝,才叫老太太心烦。不知道老太太叫我什么事情。”

    “那个三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是我说了,孝期还没过,若是按着二姐那样把人接进来,断断是不成的。你以前在宫中侍奉过先太后,最会调理人的。不如先叫三姐到你那边,等着孝期满了再接过来可好。”贾母竟然想到把三姐推给玉芬。

    “其实这也没什么,只是我那边兕子还小,雁声整天忙于公务。她忽然来了,可怎么安置呢。”玉芬立刻黑了脸,直接说:“刚才老太太说起来宫中调理人的话,宫中规矩森严,都是血泪换来的。我一向脾气不好,也没耐心。要是说按着宫中的规矩,可要动板子了。三姐身份,我出手不合适。”正说着尤氏和贾珍进来了。贾母对着贾珍冷哼一声:“我想着先把三姐放在大太太那边管束学习,你们的意思呢?”

    贾珍心里有病,怎么肯把三姐放在玉芬的眼皮底下。忙着说:“老太太是好心,只是那边雁声孩子还小,这只怕是不方便。三姐的确是行事不谨慎,但是说起来规矩,宝玉的媳妇,薛大妹妹,两府都知道她礼数周全,还识文断字的,叫三姐先过去服侍薛大妹妹,这样今后长相处。”

    贾母想了想,也就同意了。三姐于是就被一辆车子随便的打发过来。玉芬这下真是实现了每天吃瓜的日子了。

    “太太怎么忽然往那边跑的勤快起来?”黛玉的丫头苏香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压低声音问黛玉。昨天玉芬传话过来,今天要到那边给老太太请安,叫黛玉一起去。黛玉一早上起来就忙着梳洗了,和玉芬一起过去。

    “你知道什么,那边如今可是热闹得很呢。三姐简直是个野人了,整天和宝二奶奶拌嘴。原先那些丫头们也是闹遍了。如今谁都想过去看热闹呢!奶奶也带着我去吧。上次已经带着紫檀她们了,也该轮到我了。”丁香笑嘻嘻的过来求黛玉,带着她去给老太太请安,(看热闹)。

    黛玉好笑的点点丁香的额头:“你是后来的,怎么比她们还顽皮呢。我昨天叫你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丁香忙着拿了针线来:“奶奶看,我都做好了!虽然不如奶奶做的好,可是已经很能看的过了。”

    “不错,不能骄傲。既然做好了,就带你去。到了那边不准乱走,不准乱说话!”黛玉站起来,照照镜子,镜中美人微微一笑,露出两个笑靥,妩媚非常。

    给贾母请了安,玉芬对着黛玉说:“你不是要到园子里面看三丫头?这就快去吧。等一会老太太这边摆饭了,你再来。”玉芬对着黛玉挤挤眼,叫她到园子里“走走”。贾母一摆手:“罢了,我和你们太太说话,你跟着三丫头她们玩一会,吃饭也不用来站规矩。小姐妹们总是有话说。我们这些上年纪的人说话,你们也不爱听。”黛玉笑着答应,带着丫头们出去了。

    园子里面,黛玉正和探春窗下对弈,惜春则是在画案上都写写画画,忽然一阵喧闹声传来,黛玉好奇的放下棋子:“这里离着梨香院很远呢,怎么能听见唱戏的声音?”“奶奶不知道,这不是小戏子们演习的声音,是怡红院那边丫头们和三姐拌嘴争吵呢。如今园子里面可热闹了,隔三差五的就要闹一场。”探春的丫头忍不住吐槽起来。

    黛玉诧异的问:“难道宝姐姐竟然不能挟制?她不是这样的人啊?”

    “我以前也不相信,可是谁知竟然是真的!宝姐姐那些道理在三姐面前如同无物,你是不知道遇上个不讲理的,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三姐泼辣的很,若是觉得被怠慢了,轻则哭闹打骂,要么就是什么都推翻了,打砸一顿。真是叫人伤脑筋!”探春也忍不住和黛玉抱怨起来。

    黛玉惊讶的说:“她闹叫她闹去,东西摔坏了干脆不要用了。三姐身份不过是个妾室罢了,难道宝姐姐还怕她不成。莫非是——”黛玉忽然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的看着探春:“莫非是宝玉在后边给三姐撑腰?”

    若宝玉是那样的人,黛玉感到一阵恶寒。探春忙着说:“不是二哥哥,二哥哥倒是对三姐不怎么亲近。你知道他的性子,最见不得女孩子伤心的。他说自己不过尽自己所能罢了,叫三姐舒服些。谁知三姐不能体会二哥哥的苦心,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遇上二哥哥那样的人还不满足,整天一肚子怨气摔摔打打的。老太太装着不知道,连着太太不肯理会!”

    “不好了,那边晴雯带着几个丫头和三姐厮打起来了,袭人拉不住了。如今她们从屋里打到了院子里面。宝二奶奶不在,请姑娘过去看看。”怡红院一个丫头惊慌的跑进来,探春扔下棋子站起来:“真是反了,你们宝玉呢?他怎么不说话?”

    “姑娘还是先去看看,别叫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了!”探春无奈的站起来,对着黛玉抱歉的说:“老太太上了年纪,太太也不管事了,有些事情还是能瞒就瞒着吧。”黛玉有些不放心,对着探春说:“你且站站,我和你一起去。”说着两个人带着不少的丫头婆子到怡红院去了。

    宝钗正在屋子里面暗自垂泪,这个三姐真是个滚刀肉,三姐来了之后,宝钗本来是存着压服的心思。要给她立规矩,叫三姐谨守本分。谁知三姐却是一肚子的怨气,好像是谁欠了她的钱一样,没事找事,不是打骂小丫头伺候的不尽心,就是和宝钗比吃穿。甚至对着宝玉言语讽刺,根本没把宝玉放在眼里。每天都要吃酒吃肉,喝了几杯,嘴里荤的素的什么都骂出来。

    宝钗和宝玉哪里见识过这样的人物,就是袭人这些丫头们也是没听过如此粗俗不堪的话。开始宝钗还搬出来贾母和王氏来,谁知三姐却是嗤之以鼻,叉腰瞪眼,手指头戳到了宝钗的鼻子上:“宝二奶奶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我才不害怕什么老太太太太的。就是到了大堂上我也不害怕!谁都知道你们贾家有权有势,弄死个人都和碾死蚂蚁一样。别叫我说出来好听的!到时候谁下大狱还不一定呢。你别和我冲什么正室奶奶的范儿,一个商家女子,也敢和我要强!”

    宝钗哪里受过这样的话,顿时脸上通红,要婆子们上前绑了三姐。谁知三姐却一下子扯开了衣襟,露出来里面鲜红的内衣:“你也敢和我要强,男人连看你也不肯看你一眼。你抱我绑起来打啊,打死你们贾家的孙子!”

    借着三姐说了一通粗俗不堪的话,宝钗也只铩羽而归。

    最叫宝钗伤心的是宝玉的态度的,宝玉竟然对着宝钗说:“人家都说宝姐姐是最有担待的。她一个可怜人,你不要管她就是了。就是告诉老太太和太太能如何呢,左不过大家生气,不能安静。”宝玉的话差点把宝钗气的背过去。从此宝钗干脆撩开手,再也不说三姐一个字。

    三姐却没安生,反而是跟着丫头们闹起来了。袭人这些丫头们对三姐更是骨鲠在喉。尤其是袭人,唯恐三姐来了独占了宝玉。眼看着宝钗已经是不敌三姐,她心里又是焦躁又是害怕。

    于是袭人联合着丫头婆子们明里暗里挤兑三姐。谁知三姐根本不按着牌理出牌,她倒是要先收拾这些丫头们呢。

    今天早上三姐说端给她的洗脸水是凉的,在哪里骂人,打得管炉子的小丫头鬼哭神嚎的。晴雯火起和他吵起来,那些小丫头们被三姐经常打骂,都在一边帮着晴雯。最后她们一起上来,竟然揪打起来了。

    宝钗听着外面打闹,心里一片凄凉:“这样的日子有什么盼头?宝玉不知上进,又来了个祸害。自己嫁给宝玉真是大大失算了。当初为了嫁进来,已经是丑态百出了,现在岂不现在别人眼里?”

    “奶奶,三姑娘和三奶奶来了!”莺儿一脸惊喜的进来,如释重负的说:“还是三姑娘厉害,把三姐那个疯婆子给捆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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