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这会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二姐糊涂, 她护着自己的妹子不假, 但是也不能纵容她无法无天啊。现在竟然连累了自己!巫蛊之事在大家族里面最是忌讳,上次赵姨娘的事情差点全家翻船,但是贾政有老太太护着,还有贵妃娘娘护体啊。可是自己呢?他不是玉芬的亲生儿子, 但是三姐诅咒的却是玉芬的亲儿媳妇, 该向着谁还用说?
再者说了, 雁声便是自己的亲弟弟又能如何, 他现在官职比自己高,手段比自己厉害, 而且黛玉娘家也不是吃素的。真的有个什么别说林如海了, 就是贾敏和林葭两个也能把贾家翻个底朝天。自己拿什么和人家硬碰硬呢?而且事情责任在自己这边,二姐竟然帮着妹子干这个,她今天能诅咒,明天就能拿着刀子杀人了。
想到这里, 贾琏看着二姐, 眼神却慢慢冷了。二姐虽然长得标致,更是性格温顺, 和她在一起绝对没有压抑感, 更是被捧得高高的,如同是皇帝一般。男人谁不喜欢温柔乡。但是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没有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全家的。
贾琏想到这里,对着玉芬一拱手:“事情问清楚了, 虽然是二姐糊涂,但是我是一家之主,管教不严。我今天也没脸徇私了,该怎么处置,一切听凭老爷和太太发落就是了。这个事情全是我平日治家不严。”
他今天竟然明白了,玉芬没想到贾琏如此果断,稍微诧异了下:“你这个孩子说什么呢,我还是那句话,人家都说娶妻娶贤,可是纳妾也要看门楣的。罢了,你以前只被美色迷住了。我也不怪你。不过这个事情只处置二姐一个人没用。她到底是那边的亲戚。来人,把这个东西封了,送给贾珍和他媳妇看!”
正说着就见着凤姐脸色苍白的进来,她一见着玉芬就忍不住哭起来了:“太太救我!”玉芬忙着叫人把凤姐搀扶起来,心里暗想,我还说怎么不见凤姐呢,躲起来看戏,也不来乘胜追击不是她的风格啊。看来我猜的没错。她是来趁病要命的。
玉芬嘴上问着:“你脸色这么不好,还过来做什么,快点叫凤丫头坐下来!”凤姐也不肯坐下来,只跪在玉芬膝前:“我这几天身子又不好了,只在床上躺着昏沉沉的。家里的事情竟然没照管到。三姐来我竟然不知道。我在屋里是越发的不敢使唤人了!”凤姐抽抽搭搭的,说着自己如何看重二姐,她一切衣食住行都和自己一样。“……我看二姐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二爷也时常在我面前夸奖二姐温柔贤惠。我竟然没想到——”凤姐拿着手绢擦擦眼角:“我见着二爷喜欢,就越发看重她了。谁知——”
凤姐故意叫大家觉得,自己日渐失宠,尤二姐则是依仗着贾琏的宠爱,有越礼之举。秋桐这个时候出来神补刀:“太太不知道,这个二姐很是会演戏呢,她平日放着和奶奶一样的好饭菜不吃,偏要自己拿出钱来叫厨房另外做了吃,叫人家都知道奶奶苛待了她。整天只有见着二爷才喜笑颜开的,见着我们都是愁眉苦脸的,动不动的就在人前抹眼泪,一边哭一边说什么奶奶对她很好,这就不是存心叫人觉得奶奶厉害刻薄不容忍吗?她就是想整天哭丧,叫奶奶心里不痛快,我们都死了,她一个人霸占着二爷!”
对于秋桐的话玉芬自然是半信半疑,要说二姐在贾琏那边过的舒服,只凭着凤姐心思缜密都,手段狠辣,就不可能。要说秋桐是凭空捏造,玉芬也不会相信,二姐是个喜欢示弱,专门作出无助可怜的样子,惹得男人动心的女人。
只凭着二姐平日的做事风格,玉芬就不喜欢这个人了。今天凤姐和秋桐名为求情,实则落井下石,巴不得借着玉芬的手把尤二姐斩草除根。
“好了!我知道了!”玉芬打断了秋桐的聒噪,看着贾琏:“她是你冒着天大的罪名,偷着弄来的,我们做父母心软,自己的孩子还能怎么样呢。冒着被御史弹劾的风险给你善后擦屁股。本想着你遂心满意了,就安生过日子吧。谁知——世界上的事情,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的。若是我们对你这么放纵,你弟弟我们没法管了,族里的子侄们犯错,我们就只能装瞎了。尤二姐是你的人,你自己看着办!”
玉芬把球踢给贾琏,她才不会下手呢,别说贾琏不是亲儿子了,就是亲儿子,玉芬也不会随便处置儿子的姬妾。贾琏本想着按着玉芬的性子肯定是要把二姐逐出家门的。谁知太太竟然叫自己处置——贾琏心里顿时放松下来。他刚要说话,忽然心里生出个念头:“别是太太在试探自己吧!若是轻放了二姐,太太肯定记仇。今后对了景,要拿出来做文章的。但是若是重罚,二姐到底是自己的女人,面子上下不来。正在犹豫的时候,贾珍两口子来了。
这会尤氏和贾珍无话可说了,贾珍满面羞愧的说:“我实在没脸和老爷太太说话了,二姐怎么处置,都你们的意思,我们无异议。”
贾赦清了清嗓子,对着贾珍说:“既然你们没异议,我可要清理门户了。贾琏,尤二姐是你的侧室,你是什么意思?”
贾琏咬着牙说:“事情摆着,我也不敢再为她说什么,只一样,二姐有了身孕了,还希望父亲和母亲手下超生,给这个没出世的孩子留条生路。”尤二姐竟然怀孕了,贾赦和玉芬交换个眼神,玉芬在心里飞快的转着,这个该死的尤二姐,偏生这个时候有身孕了。按着玉芬的性子,立刻把二姐给一条绳子勒死,一了百了。但是贾琏还没个儿子,贾赦总是贾琏的亲生父亲。想到这里,玉芬对着贾赦说:“琏儿子嗣艰难,不如留下孩子。不过二姐是不能留下了,这个孩子交给凤丫头教养,决不能沾染一点坏习气!”
贾赦则是皱着眉,狠狠地踢了一脚贾琏:“你这个混账行子!老子的脸都被丢光了。你亲大爷的孝期还没过呢!”贾琏知道贾赦是同意了,赶紧跪下来磕头谢恩。凤姐和秋桐听了贾琏的话,心里顿时妒火中烧。凤姐笑着说:“老爷太太仁慈宽厚,我替二爷给太太磕头了。”
玉芬对着凤姐说:“你也是个贤惠,我就把二姐交给你带回去,我的话,谁也不能再见二姐也不许和她说话。只叫她安心养胎,等着生下来再处置!”
贾琏凤姐忙着带着秋桐给贾赦和玉芬磕头,带着尤二姐走了。不管凤姐和秋桐如何打算趁机彻底整倒了尤二姐。贾赦板着脸对贾珍说:“你那个小姨子真是好大的胆子,原来我就是个泥塑老虎,你们一个个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倒是奇怪的很,是谁给她那么大的胆子呢。这个事情,严格论起来,二姐只是个从犯,只是尤三姐是宝玉的房里人。我做大伯的没得和侄子的房里人生气。还是公事公办,把这个交给田成陌,叫锦衣卫去查!”
贾赦冷冷的扫一眼贾珍,一甩袖子就要走。贾珍顿时慌了,恨不得立刻拿着刀把尤三姐剁成八段,然会毁尸灭迹才好。事情闹出去,天知道三姐嘴里说出来什么,别牵扯上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贾珍忙着对贾赦说:“老爷说的是,我都听老爷的。三姐实在是太过分了,这样的祸害,处置了也好。”尤氏还是有些不甘心,刚要说话,就被贾珍一个眼神制止了。贾赦叹口气,语气忽然变软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是知道你的。你虽然有的地方有点出格,但是还懂事。这次是个教训,红颜祸水啊。你一个堂堂一等将军,怎么就——”贾赦说中了贾珍的心病,贾珍脸上一红,低着头任由着贾赦数落。
玉芬忙着出来圆场:“都是那个女人不好,你教训珍儿做什么。还是想想如何把那个女人处置了。如此歹毒,真是太可恨了!”玉芬对着尤氏说:“她们虽然名以上是你的妹子,可是毕竟没血缘关系。你的名声要紧,三姐是非处置不可了,你是什么意思呢?”
尤氏早就恨死了二姐和三姐,眼看着这就两姐妹自寻死路,尤氏心里暗自称心都,听着玉芬的话忙着说:“我实在是无地自容,一切但凭太太处置。这个时候太太还想着我的体面,我在心里感激太太。”
“你不要伤心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三姐的老娘还在,你和她说清楚利害关系,叫她不要闹。我这里有一千两银子,就当是买她的女儿了。今后她生养死葬,我出钱!”玉芬一摆手,喜儿端着个盘子进来,上面整整齐齐放着一千两银子。“还有,她们以前住的那个院子仍旧给她住着,我派人去伺候。她要怎么做,你和她说清楚。”玉芬表示尤老娘闭嘴,再也不提三姐和二姐的事情。
“这怎么好叫太太破费呢。本来就是她教导不严,闹出来这么大的笑话,还差点闯祸了。太太竟然还要出钱出人的,可是怎么好呢?我这就回家把利害关系和老娘说了,今后不管她们姐妹生死,只当着没有这两个人罢了。”尤氏忙着表示她会叫尤老娘闭嘴的。
贾珍听着玉芬的话,身上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了,暗想着:大太太不愧是宫中出来的,做事叫人挑剔不出来,看样子尤二姐和三姐小命要交代了。
………………
黛玉和往常一样去给玉芬请安,玉芬依旧是面色如常,和黛玉说了些闲话,忽然玉芬话锋一转:“你肯定是想问那边珍儿夫妻来做什么?你看看这个——”玉芬一个眼色,侍女们都出去了。黛玉拿过来那个小人顿时愣住了,会是谁做这个诅咒自己呢?她回想了下,虽然自己管家,但是并没得罪了谁。难道是雁声——在外面惹了什么风流债了,自己被殃及池鱼了。
“雁声没告诉你,是担心你生气伤心。不过我想了半天还是该告诉你,这个事情……”玉芬看着黛玉不知所措的表情就知道雁声没和黛玉说。儿子真是有心了,他简直要把黛玉捧在了手心呵护着,外面一切风雨都有雁声来为她挡着。
听了玉芬的话,黛玉心里很是憋屈,她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尤三姐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给恨上了。“这,真是匪夷所思,太太放心,我不和那样的魂人计较。只是这件事太太预备要怎么处置呢?”黛玉自然生气,她从小大还没被这么算计过,而且还是用这么无聊下作的手段,想想都觉得是侮辱。但是三姐现在是宝玉身边的人。
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黛玉总也不能冲到怡红院和宝玉宝钗撕破脸,彻底闹翻了。但是这么忍气吞声又实在咽不下,加上三姐身后还有贾珍和尤氏。听着雁声和那些风言风语,三姐在东府那边的时候就和自己的姐夫和贾蓉不清楚。
“你放心,咱们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老爷已经叫了珍儿两口子来,把事情和他们说了。若是还想袒护三姐,就把这个东西连人一起交给锦衣卫。珍儿两口子都明白,也说了,不管这个事情了,尤二姐她们姐妹自作孽,自己受着。你也不要为了这个伤心。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情多着呢,像是三姐那样心底阴险,自私无赖的,其实有很多,今后你要小心着!”玉芬一点点的嘱咐黛玉。
黛玉听着玉芬的话,语气柔和,满是疼爱的,可是每次说到三姐的时候,总是有种叫人不寒而栗的感觉,黛玉心里知道,这是太太要对三姐动手了。大概三姐可不是像赵姨娘那样被撵出去那么简单了。
“太太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太太——”毕竟是一条人命,黛玉有些担心的看着玉芬,随便开杀戒对玉芬不是好事。
“你这个孩子想到哪里去了,杀人诛心,你觉得哪种厉害呢。我上了年纪,也不在乎这个了。你们还年轻——”玉芬拉着黛玉的手:“今后的日子长着呢。”
怡红院,宝钗从贾母那边回来,就对着袭人说:“三姐做什么呢?把她叫来。”袭人忙着说:“三姐在自己屋子里呢,听小丫头说是在做针线。”
尤二姐一夜之间失宠,被关在了凤姐贾琏院子后边的抱厦里面,那个地方原本是放东西的,小小的三间房子,平常打扫的还干净,只是冬冷夏热的。自从二姐被关在那边,贾家的人都知道尤二姐是犯错了,有传言说二姐惹恼了玉芬,被大太太逼着给关起来了,于是就有人说,一定是大太太早就对着贾琏夫妻心怀不满,只是没机会下手罢了。现在捡尤二姐这个软柿子捏,杀鸡儆猴,出口恶气。
自从尤二姐失宠被关起来,尤三姐倒是安静了,再也不是以前那样张狂,宝钗却知道真情的,在贾母那边听见尤三姐和尤二姐两个的作为,宝钗顿时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就像是孙悟空跳出了五指山。
宝钗冷笑一声,对着莺儿说:“你的带上几个人,跟着我去看看三姐!”袭人和那些丫头们见着宝钗不同以往,顿时明白了,二奶奶这是要给三姐教训呢,那些丫头们不管是嫉妒还是平日被三姐欺压的难受,都欢喜起来,跟在后边看热闹壮声势去了。
三姐正在绣一个精致的小孩子肚兜,她心里总是有些七上八下的,二姐被关起来了,按着平日的性子,三姐必然要跑到凤姐和贾琏跟前大闹一场,为自己的姐姐撑腰。但是自从那一顿打骂羞辱,三姐撒泼之前也要想想了。
二姐好好地怎么被关起来,她竟然连一点风声都没听见。昨天三姐悄悄地跑过去,想探个究竟。谁知刚到凤姐门前就被拦住了,那个婆子皮笑肉不笑的:“老太太和太太发话了,二姐有了身孕要休养。三姐还是请回吧。”三姐还要往里闯,结果那个婆子冷着脸:“这李不是东府,容不得你撒野!”三姐只能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的走了。
这会三姐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会担心别是因为自己那个事情东窗事发,连累了。若是真的事发了,自己可怎么办呢?一会三姐安慰自己,不怕,横竖姐姐有了身孕,他们就算是不顾念姐姐,也该想着孩子。自己没准是多余担心了。就在三姐走神的时间,就听着一阵脚步声,接着很多人闯进来了。
“我当着是谁?原来是宝二奶奶啊!听说你素来是标榜自己最知书识礼的,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三姐的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就被按在地上,几个婆子上来吧三姐捆得结结实实的。嘴里堵上个核桃,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作孽的日子到头了,你做了什么事情心里清楚。今天是老太太发话,不要怨我心狠了。”宝钗一挥手,几个婆子拿着麻袋把三姐装进来抬走了。
宝钗冷眼打量着屋子,冷笑一声:“你们把屋子里面好好地搜查下,别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留下。”
三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好像她从来没存在过一样,贾家上下一致说,三姐忽然得了失心疯,整天疯疯癫癫的,有个尼姑来说,三姐前世造孽太多,被冤魂怨鬼纠缠。要想好,只能舍身出家。于是三姐干脆跟着那个姑子出家了。
三姐的事情刚落定,却传来尤二姐小产的消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就这么没了。
玉芬听见回话的时候正闲着无事剥核桃呢,一个圆润饱满的小核桃咕噜噜的掉在地上,滚到紫檀木脚踏底下。“还真是命薄,叫大夫好生看看,安心休养就是了!”玉芬淡淡的吩咐一声,仿佛只是个没要紧的事情。
“琏二奶奶特别叫人去算了,说因为有属兔的阴人冲犯,算下来只有秋桐一个属兔的。因此要秋桐出去躲几天。可是秋桐姑娘没娘家——这会正跟着二爷哭哭啼啼的闹呢。”回话的婆子面露难色,有些吞吐。
真是兔死狗烹,去了二姐这个眼中钉,凤丫头要对着秋桐这个肉中刺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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