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儿怎么说呢?”玉芬拿着手绢擦擦手, 凤姐如何纵横捭阖, 使手段, 玉芬不关心。但是贾琏是什么态度,玉芬倒是很想知道,因为秋桐是玉芬赏赐给贾琏的,现在贾琏对着玉芬面子上还是很恭敬的。但是他内心到底怎么想的, 玉芬却没摸准。若是贾琏藏了什么祸心, 却在面子上敷衍自己, 她可不是好糊弄的。
婆子无奈的说:“琏二爷正为了二姐小产的事情伤心呢, 秋桐一番哭闹,还捎带上了尤二姐如何如何不好, 叫二爷生气了。当时气得踢了她一脚, 叫人把秋桐拖回去关在房里不准出去。这会秋桐姑娘哭的伤心,却也没办法。她悄悄地叫了我来,给太太说,二姐怀着身孕还整天勾搭二爷。而且她的那个胎, 来历不明, 二爷被她哄住了,却不肯相信。”
玉芬点点头, 对着婆子说:“我知道了, 你下去吧。”一转脸,玉芬就对着丫头吩咐:“叫凤姐和琏儿来。”一会贾琏和凤姐都来了,凤姐脸上没脂粉,身上穿着一件颜色素净的衣裳, 整个人显得十分没气色,玉芬看着凤姐这副样子,心里一惊:“莫非她是真的病了,算起来,就是小产也该休养好了。”
贾琏眼圈红红的,对着玉芬请安:“我们不懂事,惊动了太太。实在是那个太医不是东西,竟然给一个孕妇开红花桃仁那样的破血药,结果一个成型的男胎就这么没了。”贾琏这会不知道是伤心孩子多,还是心疼二姐。想着自己膝下空虚,好容易得了个孩子还没了。尤二姐那张委屈的脸,更是叫贾琏心生愧疚。
当初二姐跟着自己的时候,是如何娇媚明艳,真正的花做肠肚,雪为肌肤的人,结果没一年就成了残花败柳了,都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想着那个可恨的太医,贾琏就恨不得把他抓住狠狠地打一顿。
凤姐听着贾琏对玉芬哭诉着自己如何对不住尤二姐,如何痛恨太医,要给偶偶二姐报仇的话,心里越发的冷了。原来自己辛辛苦苦,一腔温柔在贾琏的眼里一文不值,还不如尤二姐那个娼妇一点好。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想到这里面,凤姐有气无力的说:“这些日子我身上不好,竟然疏忽了,我命小福薄,不能为二爷生育子嗣,我宁愿从此之后吃斋念佛,把正室的位子让给尤二姐,从词再也不问世事。还请太太准了我心愿!”
玉芬看着贾琏和凤姐两口子演戏,忽然想起来当初他们成婚的时候也是十分亲密,真正的蜜里调油,一时一刻也分不开。真是沧海桑田,事物人非啊。
“好了,这叫什么话?你是明媒正娶的奶奶,尤二姐是什么东西,也敢和你要强?我看是二姐承受不知福气,放着好日子不过,整天作的吧。别打量着我不知道,她以前做姑娘的时候做了什么,我听说尤二姐一直怨天怨地的,怨气那么深厚,再大的福气也没了。自作自受,遭了报应还要赖别人。这都是谁家的规矩?还是有人想借着尤二姐给我难堪?”玉芬早就知道尤二姐被关起来这些日子,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埋怨别人。
自然尤二姐嘴里心里最怨恨的就是玉芬了,她认为是玉芬对自己太严苛了,有的时候甚至口出怨言。
贾琏听了玉芬别有所指的话脸色顿时变了,尤二姐刚被关起来的时候,贾琏还没特别在意,但是后来想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去看了看了她。谁知一件尤二姐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顿时被勾起来怜惜之情,对着二姐也缓和很多了。
听着二姐抱怨诉苦,贾琏也觉得玉芬是带着偏见,这都是三姐作孽,为什么要牵连二姐呢?何况二姐还有身孕。因此贾琏内心对玉芬隐隐不满。他对秋桐如此,又闹着去抓太医,也有借酒装疯,趁机发泄的意思。谁知被玉芬说中了心思,顿时慌张起来。
“太太别多心,我不是那个意思!”贾琏带着几分惊慌,有些手足无措了。还真是个没一点钢骨的人,一个小妾挤点眼泪就迷住了心神,真真是个没有胆色的软蛋。
“我知道你嫌弃秋桐呢,既然她冲了你的宝贝,我就把她接回来,从此之后和你没关系了。你们夫妻之间要怎么随你们去,也别和我说!”玉芬冷笑一声,也不理会贾琏和凤姐:“你们把秋桐接回来!”说着玉芬站起来,也不理会他们径自走了。
秋桐就这样被接回来了,玉芬特别叫了秋桐来,问她今后什么打算,秋桐是个机灵的,看出来贾琏不是个能仪仗的,凤姐更是不好相处,因此对着玉芬说:“我生是太太的人,死是太太的鬼,一切都凭着太□□排。二爷心里恨我,我不生气,我自认做的都是正事,行的是正道,问心无愧!”
“看你是个明白人,这样吧,你先休息几天,依旧住在原先的地方,我想想怎么安置你。”玉芬对秋桐倒是另眼相看,她虽然没读过书,行事有的时候难免轻浮造作,但是却是个坦荡的人。这样的女孩子不该被随便辜负了。
凤姐倒是心里舒畅了些,秋桐去了,尤二姐一蹶不振,可以说是清除了眼前障碍了,但是尤二姐留下来始终是个祸害!凤姐在心里又开始谋算起来。
不说凤姐如何谋划,只说王氏最近心里烦闷到了极致。先是三姐的事情,叫王氏丢尽了面子。接着大房竟然跟着老太太说了句话,就把三姐给弄走了,还扔出来个娃娃,王氏见着那个娃娃,顿时浑身瘫软。上次是赵姨娘那个东西做见不得人的丑事。这会连着宝玉身边也不清静。还把手伸到了别人家里去了。
原来尤三姐根本没看上宝玉,人家一直惦记着雁声呢。想着哪天贾母看自己的眼神,和玉芬似有若无的嘲讽。王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结果玉芬身边的婆子还故意说:“人家都说二太太整天烧香念佛的,结果熏陶的两个姨娘都是这么——虔诚呢。去了一个赵姨娘,来个尤三姐,真是好大的功德啊!”明显是在讽刺王氏。
可惜王氏就算是火冒万丈,也只能忍了。谁叫人家抓着证据呢。闹起来,宝玉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二奶奶来了!”小丫头知道王氏的心情不好,战战兢兢的进来通报,王氏冷笑一声:“都是他娘的样子货,中看不中吃的东西,叫她进来吧!”宝钗在外面听着里面王氏的话,脸上一阵苍白。但是王氏是她的婆婆,她也只能忍耐了。
宝钗做小伏低的请安,任由着王氏东拉西扯的发泄一会,她觑着王氏的脸色,小心翼翼的端茶上来:“太太教训的是,都是我们不省事,叫太太为难了。不过太太还要保重身体,宝玉也就是太太真心关心疼爱。若是太太有个什么,可叫宝玉今后怎么办呢?”
王氏想起来宝玉,忍不住伤心起来,拉着宝钗叫她坐在身边:“我刚才气急了,就拿着你出气了,我的儿,我的一颗心都在你们身上,我已经是都入土半截的人了,还求什么?还不是都为了你们打算。我实在是心里郁闷得很,他们真是越发上来了,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今后还不知道怎么糟践我们呢!”
宝钗知道王氏是在说玉芬那边,她早就想着把凤姐撵出去,这次正好是个机会。“这件事情都是有人设计的,当初他们四个人一起喝酒,怎么就宝玉醉了被送到了楼上去,雁声也说自己醉了,一个醉酒的人还能出去?后来的事情怎么那么巧呢。我想那边珍大哥和雁声还有琏二哥来往最密切。宝玉只是读书,也不知道官场上的事情,和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太太最知道宝玉的性子,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官场的事情,宝玉最不耐烦听的,如何就醉了?”
王氏顿时眼睛发亮,好像抓住了什么。她抓着宝钗的手,情真意切的说:“我的儿,你真是想到我心里去了。你是说他们是存心坑害宝玉!”王氏眼里杀气腾腾,要立刻找贾珍贾琏和雁声算账去,宝钗忙着说:“太太别着急,我看事情应该是三姐早就看中了雁声,或者他们已经有了些什么,后来不知为什么闹翻了,因此雁声拿着宝玉做挡箭牌。那个三姐在宝玉身边,一点也没把宝玉放在心上,倒是宝玉心底软,对三姐极尽忍耐呵护。”
一桶脏水泼在了雁声的头上,王氏却越想越觉得宝钗的句句在理,她忍不住冷笑一声:“哼哼,整天装什么正人君子呢,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敢算计我的宝玉,还叫我在老太太跟前颜面尽失!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明天就进宫和娘娘告状去!”
王氏本想着过去和玉芬立刻摊牌撕逼,但是一想还是决定搬靠山出来——元春虽然在宫里,但是她是贵妃娘娘,说一句话谁敢不听!
“家里的事情也不能总烦贵妃娘娘,这个事情咱们也没什么真凭实据,要是冒失的闹起来,没准他们一口咬定是宝玉的错,现在三姐已经没了,还有谁能帮着咱们说话呢?太太别生气,还是慢慢的筹划!”宝钗见着王氏生气,心里松口气,本来宝钗一直到担心王氏埋怨自己,连着三姐也看不住,闹出这样的丑事来。
因此宝钗只想着把责任推出去,现在王氏已经把把大房尤其是雁声当成了罪魁祸首,宝钗心里忍不住庆幸起来。太太一颗心全在宝玉身上,她要是较真起来就顾不上自己了,这一手祸水东引也算成功。
王氏恨得咬牙切齿,只要和雁声算账,宝钗听着王氏的话,一颗刚放下一半的心有提到了喉咙口。若是太太真的这么直眉瞪眼的去盘问责难,岂不是自讨没趣,最后自己更要被埋怨了。她要想个办法,别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了。
“太太稍安勿躁,咱们这样的人家和为贵,况且有老太太在呢。咱们这么毛事的闹出去,别人怎么看呢?大家只会认为是太太护短,雁声是那边的人,咱们也不好说什么啊。俗话说得好,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他们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只看着他们作恶就是了。”宝钗安抚着王氏,不要太激动,要从长计议。
王氏气的攥紧拳头:“你说的也没错!但是一想起来宝玉,我就一刻也忍不住了。他们最近越发的猖狂。哼,看我绕过他们那个。我就一个宝玉还能叫他们欺负了去!”
“太太心疼自己的儿子,那边大太太难道就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吗。”宝钗一边给王氏捶肩膀,一边软语温言的劝着。王氏心里一动,想了一会忽然笑道:“对啊,她也是一个儿子,我也要她尝尝——儿子不争气丢脸的滋味。”
王氏满是算计的说:“我和老爷说去,叫他出面教训雁声。”宝钗听了婆婆的话,都要笑出来了,雁声的官职比贾政还高呢。谁教训谁还不知道。她忙着说:“太太别生气,我看雁声敢这样肆无忌惮,不过是依仗着自己仕途得意罢了。老爷最是不管这样的事情的。没得太太一说,老爷还嗔着太太袒护宝玉呢。”
王氏也想起来雁声今非昔比,不是他们能随便动的!王氏苦笑了下:“我还是跟贵妃娘娘说说,我就不信,还真的装不下他了!”
“太太何必急于一时呢,咱们都是妇道人家,哪里知道外面的事情。倒是可以问问外面的人。”宝钗只想转嫁王氏怒火,信口给王氏出主意。“可恨我兄长不在京城,要是他在还能问问。对了,昨天贾雨村来了——”王氏一下子想起什么,眼睛亮闪闪的,就像是一个沙漠跋涉的人发现了一眼清泉。
“贾雨村?——他”宝钗有些担心,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放出去的箭,再也收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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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声黑着脸回来了,从他才出现在街口开始,家里的下人们就像是预知了什么危险,一个个都变得安静起来。玉芬早就得到了消息,她正看着兕子学走路呢,兕子现在已经能走得很稳当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有什么就挂在脸上。带着孩子回去!叫他先来我这边!”玉芬叫奶娘带着兕子回去了。
“你们这些奴才,都不长眼睛吗?”果然玉芬就听着雁声在斥责下人。“不是他们不长眼,是你心里有气,拿着我的奴才撒气罢了!”玉芬提高声音对着外面一嗓子,雁声立刻安静下来。
母子两个在屋子里面相对无言,玉芬笑着说:“我看你平日也不是那种愚昧无知的人,怎么今天忽然傻了,就要往人家的圈套里面钻呢?”
原来今天当着皇帝和内阁各位官员的面,贾雨村竟然拿着黛玉做文章。他先妆模作样的拿出一首诗来请皇帝鉴赏,皇帝和大臣们自然不知道作者是谁,只以为是贾雨村想要推荐那个人,只说文采好之类的话。皇帝忍不住说:“诗作不错,只是到底纤巧了些。不怎么稳重。若是做官,只怕不能做个杀伐决断的能臣干吏,倒是可以在翰林院做个待召。”
雁声一看那首诗脸色顿时变了,这分明是黛玉和姐妹们诗社里面的,怎么会到了贾雨村的手上,还在这个时候摆在皇帝面前?他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目的?
贾雨村笑着说:“说起来这位作者,也算是臣的一个学生,说起来可是诗书世家,她便是林如海的掌上明珠,贾学士的夫人啊。前些日子皇上说要给公主请先生,臣想着,若是在翰林院里面找,有学问的大家是有的。但是教导公主读书,却不怎么方便。不如请个女先生,这样也方便公主日夜请教啊。而且贾学士的母亲,也曾经在宫中服侍过呢。想来规矩什么都是现成的。”
皇帝看着雁声笑着说:“原来是你的夫人,林如海的学问好,他家的子女都是不俗。”皇帝顿了下,对着贾雨村说:“你有心了。”
………………
“因此皇上没说要玉儿进宫的话?这就好办了。你别挂脸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仔细着有人盯着你等着抓你的错呢。那个贾雨村到底要干什么呢?”玉芬忽然想起什么:“玉儿她们玩的事儿,怎么竟然被贾雨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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