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绀香心跳都加快了,生怕云遗善下一刻抬抬手指,她就身首异处了。
但云遗善并没有那么做,反而是皱了皱眉,说道:“你为何还要来此?”
她解释道:“弟子只是觉得这里景色奇特,生了些好奇心。前几日在此路过,得以窥见仙姿,久久不能忘怀,这次过来没想到还能再遇见您......”
这话听上去,就像是一个芳心初动的姑娘,羞涩表达自己的倾慕之意。
季绀香一开始想的就是能勾引云遗善就勾引,不能那就远远的避开。对付这种清心寡欲的人,就不能故作矜持,只有热烈的示爱才能打动他们。
云遗善盯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是来采药的?”
待他一语拆穿后,果不其然见到对面神情一僵。
不等季绀香回答,又说:“这山中灵药,你想采就采吧,不可踏进云上殿半步。”
“弟子谢过师叔祖,敢问师叔祖,平日里是一直在此吗?”
若是云遗善入了魔,这栖云仙府自然是不能随意出入了,光是那结界就够他受的。当初她做魔王的时候,也曾到栖云仙府寻仇,魔气触发了法阵,差点就交代在这里。可云遗善丝毫没有顾忌,也没见到什么人来抓他,这就想不通了。
她若是掌门,必定要在淞山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一来,便是插翅也难逃。
这些东西,栖云仙府不会想不到,除非是念着旧情不愿意出手。
想起上次杀无量蛇时,那几个修士跪在他面前,仍是恭恭敬敬的请他归山,显然是不准备下死手的。
眼下两方应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还能和平相处,谁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可栖云仙府为何要容忍一个入了魔的的太尊,不应该是除之而后快,挽救仙府的名声才是?
云遗善也不知为何,自己见到这个女弟子时,难得的有耐心,没有将她一掌打出去,反而能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
“不是。”他回来了两次,却都碰见了她。那种热烈的,渴望的眼神,他见过许多。
百年前就有女弟子或含蓄或热烈的对他表达过爱慕,也有魔域中的女修露骨地勾引撩拨。
有些眼神直白得叫他恶心,让他从心底泛出厌恶来。
这个女弟子和她们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是带着欲念和渴求的眼神,看似爱慕和钦佩的言语。
但他没有感到厌烦,也没有想杀了她的念头。
“师叔祖上次说在等人,现在等到了吗?”
云遗善没有回答,抬起手,伸出一指就差一寸便要按在她额心。
那个位置,有着和云遗善一样的红印。
季绀香心中一凛,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云遗善的手落在空处,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师叔祖这是做什么?”
云遗善收回手,摇了摇头。“也罢,不是你。”
“师叔祖说什么?”
“你为何叫我师叔祖?”云遗善似乎想起了什么,幽深的眼眸直直对着她。
季绀香一时没反应过来,坦然应道:“在我心中,师叔祖这种高洁正直之人是不会轻易堕入魔道的,其中必定有自己的苦衷,师叔祖您是好人,弟子又怎么会如旁人一般称您是魔头呢?”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云遗善突然笑了:“我是说,你应该称我一声‘太尊’才是。”
季绀香脸上的笑突然僵住,这才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以云遗善的辈分,她这种级别的弟子只能称一声“太尊”,像张赤云这样的才能勉强叫一声师叔祖。
她竟把这茬给忘了!
“弟子只是刚入门,不懂称谓之间有何区别,若有得罪,还望太尊恕罪。”
云遗善走近一步,探究地扫了她一眼。“你当真不懂?”
季绀香正对上他漆黑明亮的双眸,心中忽然一颤,又连忙低下头去。“弟子浅薄无知......”
半晌没听到云遗善回应,直到他嗤笑一声,说:“他们打的竟是这种心思,也不知是从哪听来的。”
说完后云遗善退后几步,看了白鹿一眼,它就听话的跟了过去。
季绀香心中正奇怪,云遗善却转过身要走,她刚呼一口气,就听他道:“最后一次,往后不要再来,否则,我必杀你。”
“......”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一点预兆都没有。就因为叫了他几声师叔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那她还摘不摘药?
犹豫了一会,季绀香还是毫不迟疑的往种灵药的地方跑。
淞山常年无人,灵草也跟着疯长,杭明山的医修要是看到了这些,怕是眼睛都要看红了。
反正云遗善也不需要这些东西,季绀香也就没手软,也不管会不会被找麻烦,摘完就往山下跑。
等回到山下时,徐檀正委屈巴巴地修炼,一听到季绀香的声音就朝她跑过来,一把将她抱住。
“怎么回事?身上怎么湿了,你掉水里了?”季绀香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推开。
徐檀红着眼,差点就要哭出来。“我遇到宋寄雪了,他刚才还问我你去哪了。”
“他怎么会来?”季绀香扫她一眼。“他打你了?”
宋寄雪看着也不像会欺负姑娘家的样子啊?
徐檀摇头:“我自己掉进去的。”
见她冷的发抖,季绀香叹口气,催促道:“没出息,回去再说。”
*
淞山的结界是栖云仙府的掌门们和长老一同设下,当初被云遗善打破后又被他重新设下结界。
就连张赤云也知道,他时不时会回到淞山,祭奠一下自己的父亲。
云遗善记不得自己年少时发生过什么,就好像是被抹去了一部分,自他有记忆起就在淞山的云上殿居住。
他隐约还记得自己父亲,只是他很早就死去了,可他却记不起自己的母亲,也没有人说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隐约记得当时他有师父,有师兄和叔父,可那些人又是什么时候不见了,他一概不知。再然后他就生了病,独自在淞山居住,他的师弟时不时会来见他,给他带些古籍文典。百年间他看过的书已经堆了一座藏书阁,却没有亲眼见过栖云仙府之外的地方,没认识更多的人。
云遗善就那么孤寂的过了百年,也从未有过离开淞山的念头。他隐约察觉到师弟他们是想要困住他,不愿让他离开松山的。但他不觉得孤独,也无甚兴趣和人来往,有这山上的草木生灵陪伴,似乎也是一件还不错的事,便甘心在这里呆过了漫长岁月。
直到有一日,淞山的结界出现了一个缺口,一个剑宗的弟子追着白鹿到了这里,将他当成山中开了灵智修成人身的精怪。
他头一遭觉得,原来离开了这淞山,尘世间也并不是全无乐趣。
*
徐檀将遇到宋寄雪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季绀香,甚至连自己蹲在湖边哭唧唧的话也如实交代了。
季绀香听了一会儿,也没有多生气,只是觉得好笑:“所以你一直哭,把他烦走了?”
“我不知道......”徐檀睁大眼。“宋师兄会不会很不喜欢我,那怎么办啊?”
“管他会不会讨厌,你还不算笨,有长进了,这件事不要紧,下次他再问起,你便咬死是黑市买的秘籍里学到的。”
“那我们以后还去那里吗?”
“去,怎么不去啊,多好的地方。”季绀香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眯了眯。“你讨厌秦芷芙吗?”
徐檀咬了咬唇瓣,犹豫的点了点头。
“你想不想看她被气死,看她崩溃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又点头。
季绀香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当初问徐檀想不想报仇一样。“她那么喜欢宋寄雪,若是你能让宋寄雪喜欢上你,那她还不得气疯了。”
徐檀根本没想过这种办法,摆着手道:“不行不行,怎么可能呢?宋师兄那样的人,不可能会喜欢我,我肯定不行的。”
季绀香“啧”了一声,直接将她的脸掰过来对着铜镜。“你看看,虽然比我是差远了。但怎么说也能勾得那几个修士移不开眼,只要你用上些手段,别说宋寄雪,就是张赤云也不是问题。”
徐檀被她一番话吓坏了,红着脸往榻上扑。
“我可没骗你,这张赤云虽然摆着一张死人脸,其实还是好说话的很,嘴毒心软。”
“你怎么知道呀?”
“我呀......”季绀香边说边拆发髻,摸到那处空荡时手一顿,猛地站起身来。“怎么不见了?”
“什么?”徐檀也爬起来。“什么不见了?”
季绀香一把将她拉起来:“赶紧穿衣服跟我走,我的行善找不到了,估计是掉在淞山了。”
另一边,云遗善正要离开的时候,白鹿却一头扎进厚厚的雪堆,鹿角还刻意往里拱了拱。
“......”
这鹿是不是冻傻了?
云遗善疑惑地看了一会,等白鹿抬起头,甩了毛发上的冰雪,嘴里正叼着一支白玉簪。
他奇怪道:“是那个弟子的?”
云遗善将簪子拿在手上,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似乎......是个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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