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丰也笑:“这前头车上的都是南宫家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同你打招呼,你是那个大家子弟?还买渣滓丸,当心家里知道了不饶你!”
边上狸玢扯她好几下袖子,也没能拦住她这番话。
齐恬摆手道:“我可不是什么大家子弟,我是个无家子弟!不过大老远出来,乡里有长辈托付了相识之人照看,这二位老先生我之前见过两回,倒是没想到他们还认得我。”
辛列嫂道:“看来你那长辈也是个人物,要不然也结交不到这样的层面。”
齐恬摇头:“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们那里人要出来,十里八乡但凡外头有认识人的也都帮着托付托付。往后等我回去了,再有小辈要来这里,我就该给你们写书信了。”
洛丰大乐:“那我还得去灌一回你们那里的字!”
一直不怎么言笑的狸玢都跟着笑起来。
司徒佳笑笑。她认得方才同齐恬打招呼的两位,一个是南宫家的三长老,另一个是如今掌着整个通天堡的二当家,这样人物,就算受了哪个的托付,又如何会在这样场合同一个小辈打招呼?更何况,方才那俩的举动,分明是与齐恬平辈论交的意思,这又哪里是照顾小辈的情状。
一路无话。
齐恬的东西都在货栈,据说东西不少,最好单雇个车。辛列嫂几人也买了不少东西,不过她们虑着一会儿回去的车上人多,恐怕麻烦,也没敢买太多。洛丰看到这一路上都是便宜,却不能敞开了捡,心里挺郁闷。
齐恬想了想道:“我反正也要雇个大车的,不如你们同我走。”
辛列嫂现在忽然少了许多顾忌,点头道:“也成,那我们就沾你的光了。这边最近的是浏泗门,我们就在这门边上等你。”
齐恬便去货栈雇车运货,临走前还回头嘱咐洛丰:“你想买什么先买着,我雇个大车,准定都能装下。”
洛丰笑了:“好,托你的福了。”
到了货栈,先给了一叠单子,叫齐恬看看送来的货全不全。齐恬看过无误,他们才开了货栈开始搬运,搬一样核一样,十分规矩严谨。这时候齐恬又觉得这地方的“死性”也不是全然不好了。起码这事情做起来少纰漏,不费二回功夫,挺好。
看她选了个方车,货栈的伙计便道:“您这里一个圆车足够了,方车跑远路花费可大。”
齐恬道:“我还有几个同伴在浏泗门等着,她们也不少东西的。”
又问她要不要随车的,随车的就是过去帮忙卸货搬运的,齐恬赶紧摇头,只说家里有人能帮手。都说明白了,伙计才替她下单子。
临行前辛列嫂叮嘱她了,登记时候只说去垮石廊就好,别说去多罗巷的,省的多事。反正这东西都是按走的路到地儿付钱,也不亏了哪个。
等伙计问去处时,齐恬便说了去垮石廊。果然无事,顺顺利利办好了。
她这里一转身,身后俩伙计说话了,一个道:“垮石廊?不会是去多罗巷的吧?”
另一个道:“不可能。你方才没看见那单子上还有东方家的辟谷丹么?那地方的人几辈子能吃得起这个!”
那个道:“吃不起?人那是不爱吃!听说那地方还有专爱啃死人骨头的呢!还有一辈子不吃丹丸,就靠吸人活气儿的!”说着自己都打个哆嗦。
边上几个不干了:“这大好日子的,好容易拜了一回真仙,你能别说这些毁道行的恶心事儿吗?!”
这位也觉得不舒服了,连连拱手:“各位哥哥对不住对不住,您各位先顶一下,我去去邪先。”说着就盘腿坐下了。
那几个也只好摇头:“得,这才是害人害己呢。”
齐恬不晓得这场热闹,东西都齐了,便上了车往浏泗门去。
到了那里,辛列嫂和洛丰、狸玢都拿了东西在那里等着了,边上又多了一个年轻嫂子。齐恬认得是早上一块儿坐车来的,想必是碰上了。
她这里一停车下去,把辛列嫂几个吓一跳:“我的老天爷!你是买什么了,这么大一车!”
齐恬道:“我看小的那么些钱,大的也没贵多少,那不是大的合算么!”
洛丰笑了:“这是起价儿!走远了这大的可就贵多了!”
齐恬不以为意:“那咱们也试试,看看贵多少,下回好再作打算。”
几人说着话把东西都搬上了车,齐恬的东西都被包成了一个货栈裹子,上头还盖着货栈的戳。看着跟个小山包似的。
辛列嫂笑道:“还真没白要这么大一车。”
洛丰放好了自己的东西,近前细看了一回,摇头道:“这大丰号做事就是仔细,据说在里头做事没点修为的都进不去呢。”
狸玢却道:“这东西你一会儿怎么搬进去?这个头只怕进不了院子门。”
齐恬还真没想到这个。
洛丰道:“就是了,车行收钱是两头收的,走的时候按着路程收,到地儿了他们还按着时候功夫收呢!你这要搬不下去,还得白花冤枉钱!”
辛列嫂给出主意:“到时候我们先一块儿动手把整包抬下去,你再一件件往里头搬。这就不耽误了。”
又问她,“你里头没有怕摔怕跌的东西吧?”
齐恬摇头:“没有。”都是被褥衣裳之类的东西,药丸子就算压扁了磕碎了也不耽误吃。
几人闲话着,后来的那嫂子叹道:“早知道你们有这车,我就索性多买点了,就是怕拿不了……”
辛列嫂道:“可不是我们的车,这是人家齐恬自己雇的,我们都是沾光来的。”
那嫂子便跟齐恬道谢,又说:“你可够舍得的。”
齐恬笑:“刚来,许多东西都要添置,没办法。”
那嫂子便顺着话头问起齐恬的来历,齐恬照着从前的话答了,人又道:“看来你们那地方虽偏远,倒趁钱。这初来乍到的就买这么些东西,还雇这样的车……这么有钱,怎么不去临仙界、高街那里住啊?跑我们这暗黑臭的地界来了!”
齐恬不晓得怎么答她的话了,还是辛列嫂接的茬儿:“我们这里怎么暗黑臭了?你要这么不喜欢,你趁早去寻好地方啊!”
那位笑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外头你问问去,可不都这么说么!现在是有那黑心房了,从前有什么?没得喝的净水不说,连衣裳身子也不得洗,都得跑高墙里头去……坐车上就叫人嫌弃了……”
齐恬有点后悔怎么让这么一主上了车了,便转开话头问辛列嫂:“那司徒房……同今儿我们买丹丸的,是一家买卖么?”
她想起那司徒房也是墨绿的屋顶,同今儿那药铺子门口挂的葫芦好像是一个色的。
辛列嫂点头道:“那可不!我们这样的地方,这城里也还有几处。都是慢慢聚起来的人,人家那正经大铺子不爱管我们,什么接净水的、涤尘的、避尘的、防寒避暑的……通没算上这些地儿!那也没办法不是?人家看不上咱们,咱们自己得看得起自己啊,还得活下去不是?
“幸好还有几家心善世家,手里也有点本事的,几方的走动说服,最后才有了如今这些东西。司徒家就是其中一家,我们家里长辈同他们家里从前有点交情,好说歹说,才在咱们这里开了司徒房。净水过一阵子估摸着也会有了。你说说,咱们是不是得感念人家的好?……”
她说到这里,后来的那个嫂子便笑道:“啧啧啧,可算来了新邻舍,能把你这套话又说上几遍了!闹得我们得了谁的恩惠似的。他们不也是为了挣我们钱来的?说的白来助我们一样。真是付了钱还得负着恩,吃亏大了!他们不爱来,还怕没有别家来?”
辛列嫂便道:“你不乐意叫人家挣钱你可以不去啊!”
俩人就呛呛起来了,狸玢同洛丰也插不上话,只看齐恬。
齐恬哪里见过这样阵势,她自来是不愿多事的性子,什么撕X大战都是嗑着瓜子看的八卦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近距离的真刀真枪啊。
开口也只是:“都少说一句吧……”“都消消气儿……”“有什么大事啊……”
这点毛毛雨,哪里浇得熄来自多罗巷烈火,那俩口上一点尽让没有,你来我往不带停的。
洛丰和狸玢也跟着齐恬说了几句,却都是说后来那位嫂子不对的。
那位一听更怒了:“停车停车,我下去我下去!我呸!这哪儿是坐车,这是受气来了!我下去,留你们一帮子亲亲热热要好要甜的坐了这灵车走吧!”
这话就骂得狠了,齐恬便停了车,开了车门,这位拎了东西骂骂咧咧下去了。
这里辛列嫂平了平气,对齐恬道:“对不住了,都是我们引了这活鬼来,饶了你的好处还叫你白生一场气……”
齐恬摆手:“没有没有,邻舍隔壁,顺路的也没有扔下她的道理。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自己要下去就下去吧。”
这话说得余下几个都笑起来。
洛丰道:“她这是一早憋了气了。方才都是我嘴快,她问起来时,不小心说了在司徒家买丹丸的事情。她听了便要我们分她些,我们都分定了的,又同她没什么交情,凭什么分给她,就没同意。她就说我们这都没上税的,要不就不是正经东西……”
狸玢道:“所以方才辛列嫂一提司徒房,她才炸了。”又对齐恬道,“这样闹一回也好。这人是个专爱蹭便宜的,没听方才一直打探你的事儿么?要是这一回叫她攀上了关系,往后且去寻你呢。去一趟,你家就得少一圈东西……”
齐恬抹把脸:“还有这样的人!幸好今儿闹翻了!”
狸玢看看她道:“这样的人,我们这里可不少。多罗巷,这名儿可不是白来的。”
齐恬听了这话倒没十分放在心上,她本来也没指着这里是什么好人好地,——只要能叫她过上从前来处的日子,什么样的邻居她都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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