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德宫寝殿中, 顾玉华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云瑾守在一旁紧紧握着他的手, 心中无比懊悔, 活了这么多世,怎么就没学点中医把脉呢。
“陛下, 太医来了!”曹总管手里拽着一个衣服凌乱的老太医。
“快,给正君看看。”云瑾眼睛一亮,挥手打断要行礼的太医, 让人赶紧给顾玉华把脉。
太医只能快步上前, 从随身带的箱子里掏出一块白色的薄纱, 覆在正君手腕上, 静心诊脉。
这时, 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也来了,四五个加上携带的助手,涌进来挤满了半个寝殿,把焦急惶恐的太君都给挤到旁边去。
片刻后,诊脉的太医收回手, 面上欣喜, 对着云瑾恭贺道:“陛下大喜, 正君是喜脉。”
焦急等待的云瑾听到这个答案愣了一会儿,接着又喜又忧,这不是她第一个孩子,但这是她第一个从男人肚子里生出的孩子,云瑾又是新奇又是担忧。
“正君身体可有大碍?”云瑾又问道。
“正君气急攻心这才动了胎气, 不过陛下放心,正君身子健康,不需过多药补,臣待会开个食补的方子足以。”
云瑾点头,按例让其他太医上前把脉,得到的结果全都一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等太医都退下,又安排宫侍守着顾玉华,云瑾才有时间正眼去看太君。
这个男人奈何不了她,就想拿捏顾玉华,真是好胆子。
“女帝为何这么看着哀家。”太君被云瑾眼里的凉意惊到,忍不住后退一步避开视线。
今日是他着急了,若知道是这个结果,他怎么会去刺激顾氏,最可恨的是顾氏安然无事!一旦他诞下皇女,便是中宫嫡女,身份高贵可不是其他皇女轻易能比的。
云瑾见太君虚张声势的模样,冷笑一声:“放心吧,朕向来不喜欢欺负男子。”
“日后太君做什么,朕便对承恩公府做什么,太君想要什么,朕便让你得不得什么!今日太君害玉华晕倒,动了胎气,那朕就让承恩公也尝尝这个滋味。”
“你要做什么!”太君大怒,几步逼向云瑾。
“承恩公世女强抢民夫,逼死其妻,按律□□者,绞,故杀者,绞!”
太君听到绞字胸脯剧烈跳动,这个侄女她知道,学了她母亲的贪花号色,还偏偏喜欢硬上弓!
“只是两个贱民,事后承恩公府也补偿了,女帝莫要小题大做。”
云瑾眼神冰冷,淡淡道:“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区区一个世女还能超过天子不成!?而且,太君刚才说承恩公府事后补偿了?呵,朕也是早上才接到弹劾的奏折,想来是太君一早就知道了。”
“来人。”云瑾大手一挥。
“陛下。”曹总管立马带两个宫侍上前。
“传令下去,承恩公世女强抢民女,逼死其妻,绞刑,立刻行刑,太君包庇母家,知情不报,后心存悔意,自愿入佛堂抄经赎罪。”
“你要囚禁哀家!”太君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什么佛堂抄经,说的好听,还不是变相囚禁。
“不好了不好了,杨贵君小产了!”
小清子尖叫着跑进来,丝毫没有发现气氛不对,杨贵君小产了!那可是陛下目前唯一的子嗣!她被陛下派着暗中关注杨贵君,看到杨贵君倒下整个人都不好了,那血流了一地啊。
云瑾心道终于来了。
太君先是欣喜,接着又紧张起来,无缘无故为何会小产?难道是……
“陛下您快过去看看,杨贵君被文君捅了一簪子,那血流了一地,不说孩子,人怕是也不行了。”小清子着急催促道。
“你说什么!?”太君冲上去一把抓住她,瞋目裂眦 ,“你可知道诬陷文君是何罪名!”
“奴才哪敢诬陷啊。”小清子被抓住衣襟一脸委屈,“德君几人都在场看着呢,原本好好的喝茶,结果文君突然冲过去,拔下头上的簪子就往杨贵君肚子捅,拦都拦不住。”
太君还是不信,文君从小性子就软和,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行了,先去看看。“云瑾打断太君的质问,让小清子在前头领路。
她也没想到,文君会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复仇。
慈念宫中一片混乱,德君几人傻呆呆地坐在位置上,冷汗淋漓,后怕不已,没想到只是过来凑个热闹,竟然变成这样。
他们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再看旁边疯疯癫癫的文君,心中忌惮不已。
“陛下怎么还不来!?太君和正君呢!?”德君捏着手里的帕子再次问道。
杨贵君在里面抢救,生死不明,如今他分位最高,只能撑着身子主持大局。
“回德君,已经派人去彰德宫找陛下了。”小宫侍带着哭腔说道。宫里发生这种丑闻,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他们封口陪葬。
德君听闻只能摁下心底的慌乱,颤抖着手拿起茶杯大饮一口,刚喝完,就听到有人问:
“怎么样了?”
德君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见是陛下,面上一松,赶紧起身迎过去:“陛下,杨贵君在里面医治,结果未知,文君情况不对,一靠近就大喊大叫,臣侍只能让人守着他。”
“昭儿!”
跟在云瑾身后赶来的太君一眼就看到瘫在地上的文君,月白色的裙衫上大片血迹,刺眼无比,身边还躺着一根金簪,血红一片。
更重要的是,此时的文君疯疯癫癫,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上时而大笑时而痛苦,嘴里念念有词。
“昭儿,你怎么了!?”太君心一抽搐,扑过去将人抱住,厉声道:“太医呢,你们都是死的吗!?”
德君几人被太君狰狞的面孔吓得一抖,接着不满起来,文君众目睽睽刺杀贵君,谋害龙嗣,死罪难逃,还要什么太医!?
云瑾看了文君一眼,心里复杂不已,对这个无缘无故失去孩子的男人,她心中怜悯,原本是想让对方报仇的,毕竟这是杨贵君欠他的。正好孩子是假的,既能让文君解开心结,又不会伤及无辜生命。
原以为文君复了仇就能解开痛苦,没想到对方反而更加癫狂了。
还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云瑾是想包庇也不行。
“陛下,贵君已经保住性命,但龙嗣………臣学艺不精,还请陛下降罪。”
殿内里跑出一个年轻的太医,往云瑾面前一跪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头低的死死的,生怕陛下记着她的脸,以后看见她就觉得晦气。
“时也命也,不可强求。”云瑾早就知道这个答案,杨贵君又不能真的生下一个孩子,自然要小产,所以也不会怪罪其他人。
太医见陛下没有发怒,提起勇气又道:“杨贵君伤着身体,日后恐子嗣艰难……”
太医说完闭上眼,心叹自己真倒霉,偏偏今日值班,还资历最浅被推出来当靶子。
“不能生了!?”一直疯癫的文君突然大叫一声,从太君怀里挣扎出来,手脚并用扑向太医,用染着血的双手拽着太医追问:“那贱人真的不能生了!?”
“是,是……”太医被吓得不清,又不敢躲,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得到答案的文君大发慈悲地松开她,抬头放声大笑:“哈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
“文昭!莫要再说了!”太君一个心早就沉入湖底,同时一股疲倦袭满全身,他谋划了一辈子,就是这个结局吗?从小疼爱的侄儿发疯,拼命扶持的母家败落。
这一刻,太君一直挺着的背脊弯了下来,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保住文昭的命,这可是他的心头肉啊。
内心挣扎片刻,他祈求地望着云瑾,张了张嘴道:“陛下,文君从小便精神不好,小产后更是情绪不定,如今旧疾复发,还望陛下看在文君失了一个孩子的份上,留他一条命吧。”
云瑾正要开口,殿内便传来杨贵君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文昭!害死我儿!我要这个贱人血债血偿!”
太君心一颤,咬咬牙说道:“哀家愿意带发出家,入天音寺吃斋念佛,为文君洗去罪孽,再也不踏出佛堂半步!”
云瑾听到这话心中诧异,刚刚还十分抗拒的太君竟然愿意为文君入佛堂,在她眼里,太君是个权欲之人,为了权利不择手段,没想到,也有念情的一面。
云瑾看一眼痴痴傻傻的文君,轻轻吐出一个字:“准。”
这日,京都有两个大消息,一是正君怀孕了!陛下有了嫡子。二是杨贵君小产了,凶手是文君。
这两个消息把众人打得措手不及,杨党再次陷入绝望,承恩公府也人心惶惶,不过前面还有太君顶着,倒是没太过担心。
结果第二天,就从宫里传来消息,太君为文君求情,自愿入佛堂赎罪。陛下再次痛失骨肉,原本欲赐死文君,但看在太君的面子上,只能手下留情,将文君贬为庶人,发配柳潭庵。
柳潭庵是后宫罪人的去处,条件极其清苦,进去以后疯的疯死的死,从没有人出来过,文君发配柳潭庵,早晚也是个死。
不过这事没人说陛下不对,谋害龙嗣,死罪难逃,还要累及母家,陛下因为太君求情留着文君一条命,没有立即赐死,也没有追究承恩公府,已经是大孝了。
至于承恩公世子被处绞刑,那不是因为她强抢民夫,放火杀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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