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白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温偏安一张老脸红绿变幻,也顾不得那些礼节,忙不迭地跑到了温初白身边,一脸悲戚之色,“阿澜,你这是怎么了呀,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温初澜也一脸惶恐地跪在地上,与他一唱一和道,“姐姐,你莫要乱说,我才是初白。”
江桑瞧着眼前一出大戏,面无表情。
温偏安怕他瞧出自己狸猫换太子,跪下连连求饶,“陛下,臣罪该万死。臣没有看好自己的女儿,让她不小心磕坏了脑袋,这才成了这样。您……您的指婚……”
江桑毕竟是皇帝,这么多年来别的没练成,偏是一颗淡定的心修炼得上了九重仙境,不过是傻了个人,也没当成多大的事,板板正正地站着,面上无悲无喜,缓缓一挥手,来了句:“先进去再说吧。”
温偏安更是惶恐,这才想起让皇帝在门口站了那么久,连忙让一行人散开,带着皇帝进了前厅坐下。
江桑坐在首位,“温相,刚才你说,女儿病了?”
温偏安一脸苦相,“回陛下,臣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她昏迷了三天,再醒来,就是这幅样子了。”
江桑看向温初白,温初白似乎感觉不到自己是话题的中心似的,端起了小腿,毫无形象地扣着脚底的泥巴。
这样一个标致秀气的姑娘抠脚,实在是让人不忍看。
温偏安道,“陛下指婚阿澜与嘉陵王,本是一件美事,但阿澜这样,臣万万不敢把这样的女儿交出去啊。可,家里夫人只有一女,阿白、阿雨……”
他话只说了一半,但大家都明了,皇室之人何其尊贵,怎么可能接受庶出的女儿做妃。
温初白一边抠脚,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场上形势。
七年之前,江桑身体还硬朗,温偏安还不敢像七年后那般不将他放在眼里,即便是如今这样不想嫁,也不敢只说,反而是兜了个大圈子。
但江桑显然也对温家有所看法,要不也不会让温初澜嫁给当时毫不显眼的三皇子江決,而是应该嫁给太子江汎才是。
但这于她而言并无所谓,温初白只想自己再疯傻一些,心道,皇帝就是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给自己的儿子取个傻子当正妃。
她这样想着,干脆豁出去了,把一双泥巴鞋脱了下来,提在手里,一双玉足□□着暴露在人前。
她拎着鞋蹬蹬两下跑到了温偏安身边,抱起他的胳膊就要把他从地上拽起来,“爹爹,爹爹!你为什么要跪在地上,地上多凉啊,阿澜的鞋子脏了,阿澜要换鞋子。”
她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鞋往温偏安脸上压,温偏安躲闪不及,一个挥手,把一只绣花鞋挥飞出去,正正好好地砸中了皇帝身边的李公公。
李公公湛蓝的宫服本来平平整整,干干净净,猛地印上了个鞋底大小的泥巴印子,滑稽万分,惹得他一直含在嘴边的笑也收了起来。
温偏安面露尴尬,招呼着丫鬟,“来人,快给李公公换身衣裳。”
温初白则在心中叫好。得罪了皇帝身边的红人,这婚怕是彻底没戏了。
没成想,李公公恍若未闻,掸了掸自己的前襟,附身在皇帝身边道,“陛下您可记得,聪慧王幼时,也做过这件事情……”
皇帝再看向温初白,眼神里已经满满的都是欣喜之色了。
温初白惊恐万分,又看李公公红了眼眶,一副忆起往事的样子,皇帝一合手掌,“小李子所言甚是,朕险些忘了,我看温家姑娘虽然痴了些,但赤子之心,善良可爱,指给我那五儿子江煜正是合适,而且他也一直没有娶妻,不算愧对温相千金。”
一地的人皆呆愣了,还是温偏安反应最快,轰隆一下扑到在地,打头念了句“谢主隆恩。”其他人才如梦初醒般纷纷跪拜。
温初白心中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都傻了,怎么还是要嫁人!难道重活一世,还是逃不过代嫁的命运吗?
没人反对,又或许,目前这个方法是对温家与温初澜而言最好的方法,大家求之不得。
皇帝与温偏安又寒暄几句,宾主尽欢。伴着李公公一声“起驾回宫——”,消失在了相府大门口的道路尽头。
温偏安带着温初白回了拂柳院,柳清芳和白桃在后面跟着,拂柳院被撞坏的大门已经安上,晃晃悠悠的,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朽。
“以后嫁到了五皇子那……”
温初白打断他,一脸天真地问:“什么是嫁?”
“就是住过去。”
“为什么要住过去?”
“……”
温偏安不知道如何解释,又听温初白问道,“是不是娘亲和白桃姐姐要嫁过去,他们要是嫁过去,那我也嫁过去。”
温偏安如获大赦,“是的啊,你娘亲和白桃也住过去的。”
温初白在心底松了口气,她上一世最大的错误,就是把柳清芳一个人留在了温家,这一世虽然难逃代嫁的命,但起码对象从三皇子换成了五皇子,如此这般,说明逆天改命也不是一点不可的。
她点点头,笑道,“那阿澜答应。”
温偏安叮嘱完了温初白,又去叮嘱柳清芳,也没什么别的,只是说去了五皇子那记得自己是温家的人,不可丢了温家的面子。
柳清芳温温柔柔的答应,一双美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温偏安的侧脸。
温偏安被她如水的目光盯得心底发虚,问了句,“柳氏,你可还有什么别的要问?”
柳清芳眼中的光黯淡下来,低下头,小幅度地摇了摇,“没有。”
温偏安一扫袖子,道,“那我便走了。”
“恭送老爷。”
温偏安走后,整个拂柳院都是一片安静的死寂。温初白不知道怎么安慰娘亲,赤着脚走过来,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娘亲,不要伤心。”
柳清芳摇摇头,“娘也不是伤心,就是……就是觉得有些难过。”
温初白被她这话说得没了脾气,难过不就是伤心吗,她重活一世,心境较之前天翻地覆,哪有之前那般好忽悠,她拉着柳清芳坐下,盯着她的眼睛,“娘亲,你爱爹吗?”
柳清芳却像被吓着了,连连摆手,“你这孩子,瞎问什么呢。”
温初白看她一脸抗拒之色,心知柳清芳聪慧伶俐,偏偏在感情上一塌糊涂,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何况现在也不是谈论这个的好时候,便叫了白桃过来,打算细说一下自己的计划。
她瞧着柳清芳眉头微皱,一向乐呵呵的白桃也闷闷不乐的样子,先安慰了一下二人,“我被许给了五皇子,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白桃不同意地噘起嘴,“初白小姐,那可是个傻子!”
温初白笑道,“今日之后,整条街也都知道我是傻子了。”
白桃动动唇,想起了今天没有露面的夫人,以她那跋扈飞扬的性子,可不得闹得满城皆知。
反倒是柳清芳点了点头,“也好,五皇子是个傻子,不会欺辱阿白,只是苦了我的女儿,嫁了个这样的人家。”
“娘亲,您这话我可只同意一半。”温初白替她倒上茶水,“五皇子若真是个傻子,的确不会欺辱于我,甚至我们三个还能过得很好。不过,娘你这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却要改改了,我们女子难道一生就只能嫁与一个丈夫?”
她这话,既是说给自己,又是说给娘亲。柳清芳与温偏安的感情,起因也只是一段露水情缘,温偏安早就将那些忘了,可惜柳清芳却将一时冲动,当成了情。
她留了足够多的时间给柳清芳思考,半晌才复又开口,“在这怀川。权,女子难得,色,女子无用,但钱却是男女平等的,之后去了五皇子那,我会努力赚钱,让你们二人过上好日子。”
白桃似懂非懂,“小姐做什么,白桃都支持!”
温初白抬眼瞧她,未被世事浸染的白桃带着无尽的活力,叫她不由自主地也勾起个笑,“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首先,在温家这几天,我们还得像今天这样,我装疯,你们卖傻。”
二人点点头。
“其次,我是装傻,五皇子保不齐也是,所以即使过去了,在初期我们也要小心些,切莫被人抓了把柄。”
白桃挠挠头,“不会吧小姐,老爷亲口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柳清芳则不语,眼中带着认可。她毕竟阅历多些,又以温初白为先,定不能让她有一点涉险的可能。
“所以,为了我们的计划,到时候我会尽量为我们在聪慧王府要个偏院。”
温初白正说着,门口一阵鸡飞狗跳,男女老少的声音乱作一团,一个声音高叫着,“五皇子!聪慧王!您慢点!”
屋里三人还坐着,忽然一声巨响,才被小厮安好的院门又一次被推翻在地,一个衣着光鲜的高大男人冲了进来东张西望,嘴里叫着“娘子呢!我的娘子呢!”
温初白前世远远地瞧过一眼五皇子江煜,此时瞬间认了出来,提起裙子就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哇呀呀呀呀——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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