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缓缓接过那双筷子,两根木棍在手里反复摩擦,就是不往菜里伸。
温初白用自己的筷子敲敲他的,“吃呀。”
江煜皱着眉,半晌憋出三个字:“不好吃。”
房梁上二人又是互看一眼,他们可都还记得有一次楼里换了厨子,忘记禁忌,给江煜炒了个醋溜白菜,惹得江煜一手捏裂了那盘子时的盛景。
温初白于此丝毫不知,看江煜不动手,便自己夹了两根白菜丝到他碗里,“小孩子挑食可不好,不吃菜嘴里会生疮的。”
她是完完全全将江煜当做个小孩子来看待的,如今发现小孩子挑食,一种莫名的使命感便油然而生。作为聪慧王府的女主人,聪慧王的姐姐,小石头的白娘子,她有义务也有责任帮江煜改正挑食的坏毛病。
江煜对她这一连串的心理活动毫无所知,筷子尖儿点了点那白菜,嗦了一下味道,便当是吃了。
“好吃吗?”温初白问。
筷尖点那一下哪有什么白菜味道,充其量就是些叶子上的醋汁儿,江煜咂了下嘴,装模作样地道,“还……还行吧。”
那就是不好吃。
温初白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上辈子虽然结过婚,却没生过孩子,丝毫不知晓带孩子的技巧,正想着,小二又上了一道东坡肉。温初白不想生逼江煜,便夹了块东坡肉进他碗里,“吃吧,多吃点,瞧你瘦的。”
刚出锅的东坡肉冒着热气,裹着糖色,红润诱人。江煜的注意力果真被吸引过去,不再计较碗底那两丝白菜叶,专心吃起饭来。
江煜的碗每每还没见底,便叫温初白夹了新菜过来,一块萝卜、一口鸡肉、两根青菜、一片卤肉,江煜连个抬头的机会都没有。等他反应过来,碗底的白菜已经不见了。
温初白偷笑着,这第一片是卷到了青菜里,另一片是垫在了卤肉底,全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他的胃。
江煜脸色大变,瞧了一眼空碗,指着温初白的脑门:“你,你,你骗我吃白菜!”
温初白扮着鬼脸“我,我,我~那你吐呀。”
江煜气急,孩子气地哼了一声。
温初白笑的前仰后合,“没事,就那么两根,毒不死的。”
头顶的房梁由于其上之人后仰的动作嘎吱一声,温初白连忙抬头去看,梁上一片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好像是人眼花,她喃喃一句,“难道耗子上房梁了?”
差点被人瞧见的重安吓了一跳,在梁上小心翼翼地捂着嘴笑,重康瞧他一眼,眼里的责备也带着笑意。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初白总感觉自己肩胛骨后有些刺痒,许是刚才在楼外的痒意再次发作,“哎,小石头。”
江煜看她。
温初白坐了过去,“我后背有些痒,你给我挠挠?”
她说得大方坦然,弄得江煜倒一下不知道怎么拒绝,带着薄茧的手搭在了温初白的背上,感受着衣服里头传出来的温热。
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手主人的无措。温初白偷笑一声,心想江煜这个小傻子八成是没有给别人搔过痒,便大爷似的指挥他上下左右地挪动,总算觉得身上爽利了些。
江煜的耳朵不知不觉地红了,挠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准备坐到桌子对面。
他虽人站起来了,心思却还都在温初白的背上,过来一个彪形大汉也没注意,一不小心便撞了上去,惹得那大汉手中的酒撒了半碗,泼了江煜一背。
温初白吓了一跳,连忙拉江煜坐下,“没事吧?”
还没等江煜回答,那大汉暴喝一声,声如洪钟,“你这小娘们怎么走路不带眼睛。”
温初白抬头去看他,来人身高八尺有余,倒是和江煜个头差不太多,只是江煜瘦削,不显得扎眼,倒是眼前人足有两个他壮,看起来凶悍极了。
温初白瞧了瞧两边悬殊的身形,深吸口气,满脸歉意地道:“这位兄台,是内人不小心,给您道歉了,您这碗酒算我的可好?”
却没想,她这般忍让反而让来人更是嚣张,大汉“啪”地把碗一摔,人声伴着碗砸地的摔碎声,惊得半个瑞和楼的人都忍不住朝这边看,“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江煜听这语气知道不好善了,便转过头来瞧那大汉,谁知那人瞧见江煜的相貌后顿时换了副样子,色眯眯地道:“小娘子好样貌。”
温初白皱着眉,这是……看上小傻子了?
她正要说话,那大汉的声音压住了她,“你这个穷酸小白脸,配这样一个娇俏美人实在是浪费,不如你把这姑娘让给我,我便饶了她撞碎我酒碗的事,可好?”
本来只是泼了半碗酒,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碎了碗,温初白对这人颠倒黑白的能力万分咂舌,她瞧了眼一脸懵懂的江煜,在他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莫名的使命感叫她忘了自己打不过那大汉,不管不顾地横了那大汉一眼,“做梦。”
大汉气极,有力的手掌虎虎生风,就要拍上温初白胸口,江煜看着,捏着拳头不能出手,重安重康二人亦不敢轻易现身。
千钧一发之际,吊丧脸的店小二犹如一道闪电瞬间立在了二人中间,瘦削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大汉的手腕,没能让他再向前一点。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大汉“哎呦”一声,瞪着小二:“要死了,你这店竟然打客人!”
店小二瞧着他,声音毫无变化,“摔了一只碗,赔偿五十元,给您记在账单里了。”
大汉自是不服,另一只空闲的手便朝小二头上抡去,那小二反应也是不俗,足尖轻点撤了半米,一个轻巧的转弯绕到大汉身后,朝他后心便是一个寸拳。
两人于是正式打了起来,但只能算作是单方面的殴打,小二身形不定犹如拂风之柳,大汉空有一身蛮力却不能碰他分毫。
没多一会儿,大汉便被打地鼻青脸肿,连连求饶。
旁边的桌椅撞坏不少,一片狼藉,偏偏人们好似不怕似的,将这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削尖了脑袋往里头看。他既求饶,小二便收了手,从腰后掏出菜单,刷刷记了几笔。
“一共损毁三张椅子一个桌子,合计两千八百元,刚才那碗五十元,你一桌点餐四十七元,合计两千八百九十七元,那处交钱。”
小二话音落下,两个男人从人群中走出,左右架起了那大汉便朝交钱的地方去了,人群跟着热闹走,也便乌泱一片地都跟了过去。
温初白盯着小二满眼佩服,“小二哥好身手。”
店小二这会儿倒是谦逊了,扫了扫两边衣袖,“我身手着实一般,是那莽夫空有蛮力不会使用,这才侥幸胜了。倒是您,温公子,您没伤着吧。”
“我没事。”温初白摇摇头,又想起被泼了酒的江煜,“你没事吧?”
江煜动了动肩头,后背被泼到酒水的地方除了有些发凉外没什么别的感受,便怯懦道:“我没事。”
温初白放下心来,转向店小二:“小二哥没伤到吧。”
小二道:“谢谢温公子挂念,小的没伤到。”
温初白点点头,没心情再吃,便打算带江煜回府。结账的档口人山人海,原是看热闹的人还在那围着,店小二便提议先记在账上,温初白连连感激,带江煜走了。
重安与重康从梁上翻下来,正打算跟上,却听江煜忽然传音过来,叫他们查一下这瑞和楼的来历,顺便整治一下那大汉。
两人对看一眼,小小的酒楼有个深藏不露的店小二的确离奇,可整治那大汉……
楼主忍辱负重多年,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难不成……是因为那大汉差点伤到了夫人?
两人搭档多年,默契非凡,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同样的推断,心中诧异无比。但楼主吩咐,作为影卫也没有不办的道理,重康看了眼重安,示意自己去办,让他继续保护江煜。
本来二人吃午饭便有些晚,又闹了这样一出,回到府中已经下午,再偷偷摸摸地给江煜卸了妆,换回衣服,外面已经漫天繁星,温初白感觉自己这一天累得快要散了架,又瞧江煜没事人似的,气不打一处来。
“年轻真好。”她佯装生气地揉乱了江煜的头发,回院去了。
今夜的皇宫热闹非凡,原是国师夜观天象,发觉紫微星旁忽然多了一颗星。
紫微星向来是帝王家的象征,其附近的星宿变化一直最为国师所关注,事关重大,国师在与江桑商量后,当即决定招来所有的皇家之人一同商议。
江桑在首位点着其下来人,各位王爷皇子,乃至一众妃嫔,除了五皇子江煜一家全都到了个齐——江煜及其妃子痴傻,对于皇室之人算不得秘密,便也无人询问。
“爱卿,将今夜发现的事儿与大家讲讲。”
国师上前一步:“近来夜观天象,发觉紫微星旁有异动,多了一颗黯淡的星,今日那星忽的亮了不少,臣便卜了一卦,卦文显示,有一本不该存于现世的人混入了皇家,做了影响到我们怀川未来的君主的事儿,事关重大,请各位王爷、后妃多重视。”
皇位是一个国家顶天的大事,国师此言一出,顿时满座哗然,等声音渐渐消了,他才接着道:“众位也不用过于担心,卦文中还说,这一本不该出现的人的身上会有一特殊印记,他改变我怀川皇室越多,印记便会越大。”
江桑接过话头,“正是如此,今日叫众位来,就是希望大家回去之后对自己府中、家中的人一一检查,发现身上有特殊印记的,一论带进宫里来交于国师查看。”
与此同时,温初白正在白桃的伺候下正要沐浴。
白桃替她脱下衣服,“小姐,这是什么啊?”
“什么?”
白桃指了指她后肩的位置,“这儿有个红斑。”
“红斑?”温初白想了想,忽然忆起在瑞和楼的瘙痒,暗道了声原来如此,“估计是被蚊虫咬了吧,这才刚开春,真是讨厌的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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