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芷娘,芳龄十六,乌溪镇清河村人氏,父母已不在人世,家里有三位兄长,皆已成亲。
程芷娘因是幺女,从小被爹娘捧在掌心,连带三个哥哥也对她十分疼爱,双亲去世前曾为她订下一门亲事,程芷娘出孝以后在家中呆了一年便与未婚夫成了亲。
她嫁妆丰厚,刚嫁过去的时候夫家待她还不错,丈夫张有为也尚算体贴,但日子久一点,婆婆对她渐渐开始不假辞色,分给她的活计越来越多,后来居然还想让她跟着公爹下地。
这一来程芷娘就有了情绪,她以往在家时顶多做些简单的针线和洗自己的衣裳,但嫁人后也开始学着干活,伺候丈夫公婆,对于做这些事她虽然说不上多乐意,却也从未推诿过。
可是连她丈夫张有为都很少下地干活,她一个做媳妇的凭什么要跟着公爹下地?更何况她平日在家做的活计也不少,小姑子张小雁却整日无所事事,有时候还把脏衣裳丢给她洗,但凡程芷娘露出一丁点儿不情愿,她的婆婆徐氏就会给她脸色看,话里话外尽是挤兑,这也令程芷娘十分不满。
有了不满也就有了矛盾,程芷娘关起门来跟丈夫抱怨,谁知张有为开头还哄她几句,后来也嫌她烦,甚至还觉得她自私,说洗一件也是洗,多洗几件也是洗,有什么好抱怨的?
前面说了,程芷娘本身就是被宠大的,自然有自己的小脾气,而且她有个毛病,就是很爱一个人生闷气,和张有为说了几次不被理解,她心里的气越憋越多,渐渐开始有些胸闷气喘的症状。
起先程芷娘说不舒服,张有为还替她请了次大夫,结果大夫说她郁结于心,思虑太重,开了几帖药走了,程芷娘的婆婆徐氏就不高兴了,她觉得儿媳妇在家也没做什么事,也没人给她气受,怎么就郁结于心了?还浪费银钱看病,这不没事找事么?
于是徐氏从此再没给过程芷娘好脸色,徐氏对媳妇不待见,公公自然受到影响,小姑子跟张有为同样也对程芷娘不满起来,到后来程芷娘在夫家几乎是处于被孤立的状态,家里人只有叫她干活的时候会搭理她,其余时间要么话都不跟她说一句,要么就是冷嘲热讽。
被这样对待程芷娘心里自然更加憋气,面色一天比一天差,张家人并未放在心上,只觉得她矫情,全是在装样子。
后来没过多久徐氏准备替女儿张小雁说亲,相中了另一个村儿的许秀才,托媒人去说合却被回绝了,谁知张小雁对许秀才芳心暗许,在家里闹着死活要嫁许秀才,徐氏虽对媳妇儿不咋地,对女儿却是真的疼,被闹得没法只得找媒人来商量,媒人便给出了个主意,让他们家多备些陪嫁,许秀才家境清贫,若女方陪嫁丰厚,嫁过去能帮衬家里,或许他会答应也不一定。
可是张家也没多少积蓄,要如何才能多备些嫁妆呢?因此,徐氏和张小雁便把主意打到了程芷娘头上。
前面说过了,程芷娘嫁妆丰厚,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在村子里很招了些人的羡慕嫉妒,之前徐氏就暗示过她交些钱给公中,程芷娘也乖乖拿了些银子出来,只说是孝敬爹娘的,那阵子徐氏对程芷娘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和蔼,连张有为对她都比往常更温柔小意些。
所以徐氏便找上程芷娘,让她出些银子给张小雁添妆,程芷娘一开始并没有意见,嫂嫂给小姑子添妆合情合理,结果没想到徐氏狮子大开口,一来就要她出十两银子,程芷娘总共陪嫁才三十两银子,之前就给了五两出去,现下要她出十两给小姑子添妆,除非她傻了才答应!
被媳妇拒绝,徐氏很不高兴,在她看来媳妇的陪嫁等于自家的财产,人都是他们家的人了,嫁妆不也应该是他们家的么?她跟儿子说了一通,换张有为去劝程芷娘,可没想到程芷娘这回铁了心不答应,连张有为的面子也不给。
这下程芷娘在张家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丈夫对她冷脸相待,婆婆整天借故挑刺,小姑子更是没个好脸色,至于公公?公公大部分时间在地里,不管家里的事儿。
程芷娘心里憋着气,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张有为却根本不当回事,只觉得她装病,今日程芷之所以会变成程芷娘,就是因为先前张有为在屋里跟程芷娘因为张小雁嫁妆一事大吵一架,气头上他脱口威胁程芷娘如果不愿意帮衬家里就滚回清河村,然后便摔门而去。
落在屋里的程芷娘以为他竟要为了此事休弃自己,一口气没缓过来当场一命呜呼,再一睁眼人还是那个人,芯子却换作了程芷。
程芷缓缓睁开眼,在黑暗中望着屋顶出神,心里一时有些感慨,她以为自己已经很背了,采个药都能摔死,没想到这个程芷娘比她还背,气都能把自己给气死。
她摸着下巴琢磨了一阵,总之程芷娘是真的死了,而她呢运气还不算差,大概是半路投胎到了程芷娘的壳子里。
虽说接手一具死人的身体有点那啥,但这个程芷娘样貌和程芷有七八分相似,体型更是相差无几,如果不是知道爹娘只有自己一个独女,她都要以为程芷娘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妹了。
程芷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足尖晃了几晃,没怎么纠结就接受了现实,从今往后她既是程芷,也是程芷娘,那原身都喝孟婆汤过奈何桥了,这壳子也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好不容易捡个活下去的机会,程芷决定好好珍惜,她放下翘高的腿把被子往身上一裹,翻过去面朝墙壁,先睡觉,其余的事儿明天再说。
***
大清早程芷,哦不,现在应该叫她程芷娘了,程芷娘睡得正舒服,身上突然一凉,整张被子都被人扯了开去,她皱了皱眉睁开眼,发现张有为站在床边黑着脸瞪她,手里还抓着从她身上扯下来的被子。
“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要等娘把饭做好了请你去吃?”
张有为咬着后槽牙,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昨晚上程芷娘睡得跟猪一样还抢他被子,他早上都是给冷醒的,这女人往常睡觉都规规矩矩,昨晚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个人把被子全裹在身上,贴在墙上掰都掰不开,跟条壁虎似的!
程芷娘倒没起床气,但大清早被人吼也没什么可开心的,她冷着脸爬起来将搭在床脚的外衣披上,再走到斗柜前对着镜子梳头,张有为看她自顾自的连衣服都不来帮自己穿,一张脸顿时更黑了:“你这是摆脸色给谁看?”
程芷娘慢悠悠梳着头,从镜子里望他一眼:“难道不是你摆脸色给我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清早不起床做事还要等着我叫你,哪家做媳妇像你这样的?”
张有为越想越气,觉得程芷娘真是爬他头上去了,以前的她再是使性子也不会这么还嘴,都是他待她太宽和,她才忘了做人家媳妇该有的本分!
“如果你不乐意做我们张家媳妇就回你的清河村去!”
张有为撂下句狠话就摔上门走了,程芷娘根本懒得鸟他,昨日张有为也这么吓唬过原身一回,就是那一回,气得原身一口气没缓过来,这才换了她程芷的芯。
就她来看张有为算得上原身离世的主因,昨日她刚来搞不清状况,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心里已经有了底,才没耐心跟这人演什么夫妻,一个大男人自个儿不下地要媳妇儿去,还纵容母亲和小姑子打媳妇嫁妆的主意,真是厚颜无耻。
慢吞吞收拾齐整后程芷娘才走出房间,院子里张小雁拿着半个馒头在嚼,张福田和张有为都出去了,徐氏正在收拾碗筷,看见她出来又拉下一张马脸,端着碗筷转身去了灶房。
“大嫂,你这起得也太迟了,我们饭都吃完了。”
张小雁咽下嘴里的馒头,斜眼睨程芷娘,瞧她刚起床脸颊还透着粉的俏丽模样,有些不是滋味的撇撇嘴,丢了个后脑勺给她也进屋去了。
程芷娘在院子里舀水洗漱了一下,回头就看见徐氏挎着个篮子站在身后,冲她尖着嗓子道:“我要出去一趟,你把碗洗了,再喂下猪,然后去地里看看你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她说完边嘀咕这么晚才起来懒不死你,边出了院门,程芷娘抹了把脸上的水,到灶房里看了一眼,碗柜里干干净净,灶台上的几个碗都是空的,这是没打算让她吃早饭呢。
她也没计较,回屋子里打开原身的陪嫁箱子,从底部翻出个小木盒,往怀里一揣便出了张家。
程芷娘并没有完全继承原身的所有记忆,她在梦里只获取了部分信息,但这也足够了,她知道原身有三个哥哥,还都很疼她,所以她今日打算回清河村一趟见见这三位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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