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上贺寿的祝福语被玩偶搅了个乱七八糟,地上散了满地的酒渍和玻璃渣,一众人惊惶未定,只有年幼的女孩兴奋的叽叽喳喳。
“要对ME动手吗?”高昌景旁的男人低语。
自姜世熙等人离开后,高昌景一直在思考。他仔仔细细的回忆姜世熙的一言一行,短短十分钟内,她表演了各种疯狂的状态,善变、嚣张、癫狂、不合常理、无视后果。她大大落落的闯进来挑衅,当着数十人的面编织骗局,顺利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离开,这对他是一种嘲讽。高昌景在庆祝六十大寿,耳顺之年,听过许多话,顺耳逆耳,不是会陷入愤怒的年轻人了。此时他恢复了冷静的状态,轻轻摇头,“不要急着下结论。你认为她是什么意思?”
“目中无人,取得一点成绩就上天了,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一个疯子!”
高昌景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她的行径是疯狂,但是眼神……疯子的眼神自大、唯我独尊,那不是疯子的眼神。”
他低头靠近,“您的意思是?”
旁边小女孩在向妈妈展示得到的新玩具,“……一个叔叔说喜欢小猪,拿这个和我换,我就换啦,漂亮吗妈妈?”
高昌景拿过那只小猪,“她的意思是,我可以做一次,就可以做第二次。假如我参与其中,她就来真的。加强安保,在事件停息前,派保镖接送梦琳上下学。”他扔下小猪,拿餐巾擦着手,“哼,活到现在,竟有人有胆量挑衅我。也可以说她疯,为了两个死人,她现在是不要命了,疯狗一般见谁咬谁。”
男人皱着眉,“嘶,董事长,宋启南的集团在短短一星期之内分崩离析,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要说是人为,却不知道是谁的手法。可是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投资失败、新项目失败、推出的产品也失败,投资人听说产品出了问题,一点都没犹豫就撤资了。”
“你是说,她导演的?”高昌景笑了,相当质疑,“一个孤女,孤身一人将宋启南经营十几年的业绩毁于一旦,可能吗?”
男人也不敢肯定,小声说,“从她回国,ME的经济策略完全更改,艺人计划也突变。差不多同时,宋启南出问题的那些项目出现转折,不是太巧了吗……”
“她回国的时间是?”
“一年前吧。”
高昌景的笑容渐渐消失,“如果真的是这样,花一年精心布置陷阱,这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不要对ME有任何动作,静观其变,看是不是有人先按不住寂寞。”
外面,姜世熙、TOP和刘山峰刚走出餐厅。
刘山峰沉声叫住姜世熙,“姜世熙!你在犯罪!”
向前走了两步,姜世熙回身,拄着手杖傲慢的看着他,语气敷衍轻蔑,“只是个玩笑,希望我们国家的司法系统有点幽默感。”
“不是玩笑!”刘山峰指着她,“我和你都知道,你做的事已经越界了。姜世熙,我不想最后把你抓起来!”
她笑了一下,歪头嘲讽道,“没有我连宋启南都抓不住的人,在说什么大话啊。”
“要不要回去再说?”TOP握住姜世熙的手臂,劝解道,“小心让人听见,他们在里面呢。”
刘山峰用力咽了一下,“从现在起,你不能自由行动,否则我只能把你抓起来。”
两人对峙着,都没有说话,突然姜世熙打了他一巴掌,相当清脆。刘山峰惊讶的摸摸脸,“你……你袭警!”
“怎样?”她又扬起手,一把被刘山峰抓住,随后她抬起手杖拄在他肚子上,用杖头结实的打了一杖。
这一下吓了TOP一跳,“呦警官。”赶紧上去扶住他。
灌了铅的手杖相当沉,刘警官捂住肚子勉强抬起身盯着姜世熙。
“下次腿脚快点。”姜世熙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只纽扣似的圆形物,轻轻地放进他的口袋中,“不然对不起这么好的设备。”
身为艺人,TOP也见过这种东西,有时粉丝送的礼物中会夹杂着几个,监听器、摄像机之类的。刘山峰不说话了,忍着痛站起来,看着姜世熙转身离开,说,“姜世熙,越界有时候让事情变得简单,但没有限制,就是咬住了魔鬼撒下的诱饵。”
她没有转身,而是问他,“刘警官,你相信司法吗?”
他沉吟片刻,“我知道它显得不公平,可是……”
“我相信。”
“啊?”刘山峰惊讶了。
“我相信司法,相信法律和警方,这些是普通民众陷入麻烦时的救命稻草。它们在某些地方烂透了,但是有时也有好事发生。比如把我当做案例,颁布新法案维护未婚女性的权利,从法案颁布的那一刻起,将有越来越多的妈妈能保护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与你们合作,但是我不相信资本家和政治家。我想要的不过是让一个杀人犯承认他谋杀了我的两个哥哥,诬陷他们是毒贩,这样一个正常的诉求却永远等不来改变。”她低下头,刘山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希望还是愤怒。她说,“警官,你们有傲气,我也有。我要戳穿他们的谎言,同时,绝对不屑于变成与他们一样的人。”
说完,姜世熙向前走去,同时,刘山峰心里松了一块。
看着姜世熙的方向,TOP纠结着,没有立刻追上去,对刘山峰说,“刘警官,我相信世熙,她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她很善良,容易心软。她有很多慈善项目,帮助别人不计回报,被报道出来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我相信她不会对小孩子动手,也不会做不好的事。我也希望你们的合作能顺利些……世熙不喜欢说出全部的想法,她喜欢自己思考,有完备的计划才说出来,经常挺突然的,但是很奏效。所以,我想你们能认真考虑她的意见……”这几乎是刘山峰听到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没有层次,重点不明,最后几句说的磕磕巴巴。TOP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懊恼的说,“她很聪明,比我聪明得多。”
姜世熙走得很远了,完全没有停下来等他们的意思。眼看就要消失在拐角,再见的话都没说,TOP快跑追上去。
“你和他说什么了?”姜世熙问。
TOP有点心虚,“没什么,就、确定他的肚子没事,万一真告你个袭警。”
她瞥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到了门口,叮嘱道,“保持站在伞下面,避免枪击。”
“我知道。”
接着几天,姜世熙出席了几场商界聚会。渐渐有流言传出来,这是个疯子。
高昌景与几位同好相谈甚欢,有人远远的看到姜世熙,悄声对他们说,“看,这就是那个疯子。她当面讽了几大集团的代表,处处拱火。”
“没人给她教训吗?”高昌景看向姜世熙。
那人摆手,“丫头伶牙俐齿,别看是个艺人,脑子过得去,尤其对各种金融数据记得相当清楚。”
高昌景笑了一下,不太痛快的那种,“我不是说打嘴仗,别的。”
几人懂了,是说经济制裁。另外一人说,“暂时没听说谁动了。毕竟牵扯到‘那人’的案子。”他更加小声,“我听说,他出不来了,他姐夫都放弃了,要弃卒保帅。”
还有人说,“我看不会有人动她。这人简直一只疯狗,逢人就咬,谁愿意沾上这么个煞星。真记仇也得等过了风头。”
如此高昌景有些失望,“说到底是个没有根基的小子,都能忍?”
旁边的人笑了起来,“不是小子啊。上次黄董攒的局我去了,见到投资‘那人’新项目的投资人,一个姓杜兰德的法国人……据说姜世熙的父亲也来自法国。”
“难道是一家人?”
他点头,“我在法国有点小生意,认识几个和皇室沾亲带故的人。正好他们认识杜兰德家,跟我说去年他家认了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孩回来。而且在她的介绍下,杜兰德家和皇室有了联系。这不是正巧对上,姜世熙曾经去欧洲开演唱会,好像那时候认识了皇室的人,有报道写了。”
“这……布局一年,不像年轻人。”
高昌景握紧了杯子,“是不像。”
那人叹了口气,“唉,我知道时很震惊。想想吧,方方面面,她做足了准备,把敌人所有关系网考虑进去。谁知道她有没有在自己手里埋雷,谁心里都打鼓,有几家忙着肃清自家院子呢。”
“哪几家?”
“嗨,几家小的,大集团怕她什么。说到底是没根基,一年撼动里面那位,难道撼得动国家命脉吗?”
“估计从这里结束了。她没有财阀的野心,一心想‘那人’死,赶紧送走这个瘟神吧。”
“哈哈,是,谁让不要命的咬上一口都疼得慌。”他叹息道,“要是生在财团家庭,能成个人物,可惜了。”
人们敢打老虎,却不敢招惹疯狗。除去宋启南的部分,商界渐渐沉寂,姜世熙平安无事的拄着手杖到处晃荡,一瘸一拐耀武扬威,而宋启南越发无人问津。
“他要求你亲自去。”
宋启南看着对面的人,气愤难平,“我在里面,怎么亲自去。”
“过段时间我们引姜世熙出来,到时候会安排你保外就医,趁那时候动手就可以了。”
交待完,那人离开了。宋启南在警官的押解下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想了很久,最后笑了,凄凉又难过。一个月前很多人试着救他,一个月后同样是这些人忙着把所有事推到他身上,从始至终他无法反抗。突然,他想起来一个女孩,她手上淌着血,对他说,“你一定会遭报应。”他站起来,招来狱警,“我要见我儿子。”
因为宋启南被彻查,作为儿子,宋承在也接受了几次传唤,但他确实身家干净,自己手中的生意没有沾染过宋启南,因此平安无事。宋承在来看过几次宋启南,却是第一次被他叫过来。
“爸。”宋承在侧身低着头,不愿看他。
宋启南看着这个儿子,叹了口气,“孩子们呢?”
“和妈妈在家。”
相对无言坐了很久,宋启南说,“过段时间会有变化,你尽量不要出门,也不要和公司的人有联系。”宋承在不出声,宋启南看了他一会儿,“听到了吗?”
“你杀韩旭贤,因为毒品生意吗?”他依然不看对方,想到去世的韩珍妍,心里难受的很,“珍妍,知道吗?”
宋启南没有回答。
宋承在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想过我吗?还有……珍妍回来,你知不知道,她怀孕住院,你是不是看着她慢慢的死在病床上,看着那几个孩子面对妍妍和宰贤手足无措,等着他们也死掉?”
“我不知道。”宋启南否认了。他想起最后一次见韩珍妍,得有六、七年了。
十几年前,宋启南靠毒品发家,为了隐蔽的做生意,他找了几个传话人,其中一个就是孤儿院的韩旭贤。借着捐赠的名义多次出入孤儿院,宋承在在那里见到了韩珍妍。
因为生意的缘故,宋启南不喜儿子与孤儿们接触,也无法说出理由,只得态度强硬的禁止他与韩珍妍来往,可是他们还是偷偷恋爱了。不仅宋启南,当许久后韩旭贤知道妹妹的男朋友是谁,也不知该怎么让他们分开。他对韩珍妍说他们没有未来,或者他们不合适,但是这对恋爱中的人来说算什么理由呢?两人更加小心的避开熟人约会。
韩珍妍喜欢宋承在,因为这个人没有富家弟子的纨绔气息。当孤儿院难以维持生计时,他用零花钱买好食物和零食,让韩珍妍悄悄放进厨房和小孩子的被子里,他称这种行为是‘务实的浪漫’。同时,韩珍妍展示出的自由浪漫的天性让宋承在感受到不同的新鲜人生,与严肃的家庭氛围相比,他更爱与韩珍妍在一起。两个家庭各自爆发争吵,面临同样的无法挑明的困境。可是,来自家庭的压力反而令他们感情深厚,罗密欧朱丽叶效应。
后来,韩旭贤年长些,为安宰范和姜世熙的将来考虑,想带他们搬出脏街生活,因此起了甩掉宋启南的心思。双方矛盾出现后,家庭中的争吵也越发激烈。最后一次吵架,韩珍妍追问更深处的原因,求哥哥好好考虑,他们不是没有未来。
看着一无所知的女孩,韩旭贤没有再说什么,疲倦的说,“如果真的喜欢到这种程度,和他离开这里,永远也不要回来。”
“你赶我?”韩珍妍也生气了,“你最好能照看好孩子们!”
没过多久,韩珍妍和宋承在相继消失。那时,宋承在正在上大学,甚至没有完成学业。起初是韩珍妍赌气,你小瞧我,我便让你看看。两人离开首尔到别的地方安定下来,分别找到工作。大概过了半年,韩珍妍的担心强烈到无法忽略。担心姜世熙,担心安宰范,还有韩旭贤,甚至整晚睡不着。于是,在宋承在的鼓励下他们回了一趟首尔。
然而,韩旭贤见到她,看了许久,说,“不是说了么,永远别回来。”气的韩珍妍看过姜世熙便走了。
另一边,宋承在更加不顺利,再次见到宋启南,只让他更加感觉到压抑的家庭造成的痛苦。在父亲的眼里,儿子永远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是个不会改变的失败者。他听着宋启南的大声责骂,想到从小便不被允许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能喜欢艺术、不能喜欢游戏、不能喜欢网络。他需要一个擅长经商的儿子,宋承在是个失败品。很多年,宋承在想,假如编辑基因存在,他一定不会出生。
这半年,没有很多钱,工作只能糊口,可是他终于自由了。和韩珍妍在一起,他不必唯唯诺诺,低着头走路,回到家便钻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他与爱人昂首挺胸,讨论生活的每个细节,感觉从胸口生长出阳光。从优柔寡断的富二代到无限可能的穷小子,是韩珍妍改变了他。离开家是他的第一次真正的反抗,用真实的行动告诉父亲他可以做成任何事,他认为这是一场胜利。
具是不欢而散,这一次,当他们结伴回家时,宋启南派人跟上了他们。接下来的几年,他们居无定所,几乎住遍全国各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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