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安吉莉娅看着眼前的吸血鬼蓦然地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里带着她不能够理解的仓皇和狼狈。
他莫名其妙地到来，又莫名其妙地离开。
不过也不完全如此，至少还留下了一瓶对他无价值的净化用的药剂。
安吉莉娅目光在漂亮的水晶瓶身上停留了一会，默默地叹了口气。
疼痛仿佛好转了一点，她躺在床上，忍了很久很久。
直到模模糊糊地意识到阳光慢慢地出现房间的一角，她才终于一点点地从床上挪下来。
全身的重量压在脚上，抽筋和各种瘙痒的疼痛还在，但已经没有那么剧烈。
她勉强地忍受着，然后到楼下的药房里拿了一点草药，趁着安娜还没有醒，自己给自己配了一些压制的药剂，只等白天去找斯旺先生拿快递回来配置最后的药剂了。
她没有去动床头的那瓶似乎可以解决问题的药水。
她不想花功夫去验证这是否掺了其他的药还是真的净化药剂。
她和那个吸血鬼依然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不会因为这一瓶药水就抹过他曾经几次几乎杀死她的关键。
安吉莉娅算得上是好脾气又不记仇的人了，但是他几次三番的作为，实在让她无法原谅。
她的心情很是复杂。
在服用下有效的药剂之后，那种疼痛感才终于消退，只余下抽搐一晚之后身体上特有的疲惫，量了体温后发现高烧也褪去了，显然这并不是正常的发烧。
在安娜醒过来之前，安吉莉娅又去泡了个澡，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精神和身体上的疲惫。
“安吉莉娅，你早上用了药房的东西吗？”安吉莉娅差点在浴池里睡过去，是安娜敲门的声音叫醒了她。
“是！”安吉莉娅从浴室里遥遥地喊了一声。
安娜在外面沉默了一瞬，显然她也意识到，能够让她凌晨大清早起来配置药剂，她一定经过了一个不好受的夜晚。
但她也知道安吉莉娅什么都不说的目的是不让她那么担心，所以安娜最终也什么都没有多问。
“早餐准备清淡的沙拉可以吗？”
安娜问道。
“可以啊，泡一点燕麦吧，牛奶蜂蜜燕麦，再弄一点蔬菜水果沙拉。”
安吉莉娅一边擦着身上头上的水，一边和安娜建议。
安娜应下了，安吉莉娅也松了口气。
之前和斯旺先生说过，今天要去他们那里拿包裹，安吉莉娅必然是要出门的。
换衣服的时候，又一次看到在床头的药剂，安吉莉娅漠然片刻，最终只是把它拿起来收到了一边的匣子里面。
她弄不清楚他送这个的目的是什么，但她也不想去深究奇怪而神经质的吸血鬼做事的目的。
和过去几日连绵不停的阴雨不同，今天终于放晴了。
安吉莉娅松了口气，至少林间的路虽然潮湿但不至于那么难走。
在雨天打伞走在林间，可真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行为。
“今天的天气看起来不错。”安娜看了看天空，推测道，“也许中午的时候会出太阳。”
“我好久没看见阳光了，如果能够晒一晒太阳就好了。”安吉莉娅也是笑着应声。她没告诉安娜，其实她脚上的伤如果碰到阳光，会加倍地瘙痒难忍。
“会有的，太阳总会出来的。”安娜拢了拢手到袖子里，似乎有些畏寒，她穿得也比安吉莉娅厚实一些，“福克斯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但愿如此。”
安吉莉娅换上了一身便利的秋装，薄荷绿的风衣外套搭配里面白色的衬衫和米色的背心，再有修长笔挺的淡蓝色铅笔裤，她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利落。
脚上的问题没有完全解决，导致穿上短靴高跟鞋后有一点疼，但安吉莉娅考虑到是去斯旺家拜访，也不好穿得太随便，高跟鞋是女士的“武器”也是她们的“正式着装”。
安吉莉娅背了个双肩的浅棕色牛皮小背包，里面装着一些卡牌和看起来稀奇古怪但对女巫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等等。”出门之前，安娜叫住了她，特地拿了一捧干白鼠尾草点燃，用烟给她上下熏了一遍，还不忘祝福了她，安吉莉娅也是笑着接纳了好意。
刚出门不远，安吉莉娅就被堵上了。
她甚至感到了一点无语，这吸血鬼何必如此呢。
虽然没有灿烂的阳光，但白天绝对是对吸血鬼来说过分显眼的一个时间。
安吉莉娅眼看着凯厄斯的皮肤在白日的光下折射出非人的光彩，心中无语又警惕。
“你不该出门。”他皱眉看着她，非常不悦。
“我也觉得……我不该出门。”安吉莉娅感到了带着窒息般滋味的无语，“不然也不会遇到你。”
凯厄斯眉头皱得更紧，他看起来很是不开心，却并不是那种濒临发火的模样。
安吉莉娅观察了一下凯厄斯。他换了一套衣服，是休闲的，比起之前的看起来年轻了几分，短袖和外套遮住了他身上的皮肤，他没有把外套的帽子戴上，但安吉莉娅猜测被匕首划伤的地方应该还没有愈合。
她并不知道昨天他回去之后，冲着自己的手下和敌人又是发了好一顿火。
等到把一身无处可使的力气都发泄出去之后，他接着又去看他的歌者，这才发现，她居然出门了？！
凯厄斯只觉得他又想要发火了。
但之前的经验告诉他，他不能够对着这个脆弱的女巫发泄，不然她轻易地就会被粉碎，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似乎在面对她的时候，他总会升起各种负面的情绪，仿佛他之前没受过的气都在她这里加倍地还了回来。
“你要去哪里？”
凯厄斯眉头紧皱，一双猩红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对于她又一次拿出匕首的动作也毫不在意。
“……”安吉莉娅没有说话，她一个字都不想和这个吸血鬼多说。
但是隔了一会，他似乎自己便做出了判断，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安吉莉娅下意识地向后挥动匕首，然这种动作对吸血鬼来说实在是太慢了。
靠近她的时候，之前的诅咒附带的一点剩下的作用会更加分明，至少凯厄斯的手背上会有看不见伤口的疼痛，但其他的并不足以影响什么。
他一把抱起了她，用的是他到目前为止唯一一次温柔的公主抱。
安吉莉娅的挣扎轻而易举就被他压制住了，这实在容易不过。
“去哪里？”
他低头，再度询问她。
安吉莉娅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惊愕地发现他居然是认真的。
各种的念头略过脑海，她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吭声。
凯厄斯也并不着急，实际上在抱上她以后，他又一次发现自己内心的躁动惊奇地平息了下来。
他感到了似乎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斯旺家。”
意识到不能够这么僵持下去，否则她可能会迟到以后，安吉莉娅不得不低头，小声地报上了目的地。
“你知道……”安吉莉娅不确定他是不是知道地方。
“我知道。”凯厄斯完全地领会她的意思，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把她所有的事情查了个底朝天，在福克斯的行踪自然也是清清楚楚。
凯厄斯抱着她，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手揽住她，同时用手替她挡住一点风。
吸血鬼的速度无疑很快，尽在眼前的时候他才后悔为何自己没有慢一点，这样特殊的滋味他感到自己并不讨厌，甚至说这种平静是久违的令他欣喜的。
不等她动作，在距离斯旺家不远的地方他主动地停下来，却没有立刻把她放下来。
这一回，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的抗拒和不舍，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远离自己的歌者，而一旦有了一次触碰之后，他便已然贪婪地渴望更多。
他十分自然地为自己找到了借口，没有吸血鬼会想要远离自己的歌者不是吗？
凯厄斯第一次开始考虑寻求一种解法，至少他知道，他应该是无法再以杀死她的方式为两个人的相遇做一个结尾了。
安吉莉娅挣扎了一下，凯厄斯不得不放开她。
两个人对立站着，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凯厄斯抿唇什么也没说。
他终于意识到，他从一开始就得罪了这个女巫，并且引起她深切的厌恶和反感，以至于他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是对着他的真切的笑意。
谁都说，这是个温柔可亲的女巫，待人善良真诚，她温和的笑容没有人能够抗拒……
然而，这不属于他。
凯厄斯有了些令他烦躁的不安，那些更深处的隐约的绝望被他深深地压下。
“谢谢。”
安吉莉娅的教养和习惯让她无法对眼下的情况熟视无睹。
她不理解这个吸血鬼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客观上他大概也是在弥补他的过错，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安吉莉娅转身走向斯旺先生的家里，她能感到身后如有实质的来自吸血鬼的注视。
她警惕着，但直到她走到门口按响门铃，那吸血鬼都没有更多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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