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很快就会发生变化了。”
姒初向来把莫与争视为自己的另一个父亲, 对他说出的话几乎都是无条件地信任与听从。
“先生?”姒初疑惑地看着莫与争, 他脸上的表情姒初看不懂,却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股股针一样的寒凉, 沿着脊背自下往上, 紧贴着皮肤攀爬。
“接下来起码有三年的时间,我们不会插手这世间的任何一件事。”莫与争察觉到姒初的不自在, 便将心底的愉悦收敛了一些,遮掩过去,“诸神的沉寂,是人族黑暗时期的开始,但也是人族崛起的机会, 是生是死, 是沉是伏, 都看你们自己,如何抉择。”
姒初敏锐地抓住了莫与争话里的意思,他双眉一皱:“先生您是说,接下来的这段时间, 我都不能来见你了吗?”
莫与争叹息:“能不能见难道比你想不想成为人王更重要吗?”
“这不是能相提并论的事情。”姒初难得地反驳,“起码在我这里是这样的。”
“我想要成为人王,和我想见先生之间并没有冲突。”
“好吧。”莫与争拿一种看败家子的眼光看着姒初,姒初在他的目光里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上面好像也没啥不妥的地方,来之前洗干净了的。
莫与争深知姒初在人族中的地位并不稳固,如果按照天道的进度来推着他成为人王的话, 会是一个艰难又荒谬,放在后世里几乎没太多可信度的过程。
天道没有考虑太多,他愿意创造一个听起来脱离了现实的“神话”,但莫与争可不愿意。
家长只是把一切孩子需要的东西送到他面前的话,他们是永远也不可能脱离长辈真正独立的。
在天道看来,姒初只是他手下一个用来推动世界命运的棋子,他不在乎姒初会被惨烈的命运变成什么模样,也不在乎自己的安排会给眼下还十分脆弱的人类部落带来什么——战争或许会给人族带来一时的灾难,但不可否认它很多时候也是在推动着人类进步的。
莫与争已经可以预见,姒初在完成自己使命之后,被天道无情抛弃的模样。
当那一天来临,姒初以及他身边的人不可能不产生怨恨。
‘我无法看着他在怨恨中死去,甚至作为神明,也一直堕落在无尽的怨恨之中。’莫与争这么说服天道,也是说服自己。
‘可我需要他成为与光明一面相对立的那个魔。’天道语气里全是不满,‘虽然总说你是个凉薄的家伙,但我不得不承认,他能入了你的眼,被你这样护着,还真是幸运啊。’
‘这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莫与争一面安抚着面对着即将到来的离别,整个人都非常不安的姒初,一边应付越来越多事唠叨的天道:‘你在这个世界上站得太高,难免会忽略一些人性里十分微小的变化,没有完美的圣人,也绝不会存在全然邪恶的恶人,这是我的观点。’
天道气鼓鼓地不想理他。
莫与争自顾自地向天道发出了邀请:‘我去寻找仙人苗子的时候,你也可以跟在一边看着,如果你愿意的话。’
天道没有回答。
姒初也不得不接受了莫与争的说辞,在确定了自己将有三年时间无法与莫与争联系,甚至连平日里陪伴在身侧的大地的声音也无法再听见之后,他又问:“那灵均呢,他也要离开神庙吗?”
忽然被点名的魏灵均也目光灼灼地看向莫与争。
莫与争摇摇头道:“他并非神明,自然是无需避世的。”
何况不留个人在姒初身边,莫与争也不会放心。
再过一段时间,大荒中就没有几个人能从力量与肉//体上伤害姒初了,可这世间杀人的手段多得是,以姒初的性子而言,他又不太会在意这些并非正面迎接的搏杀。
莫与争嘱咐魏灵均:“你在他身边,要替他守好后方。”
人族的王城本来就是由许多不同的部落聚集在一起,共同建造而成的;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城中各族人自然也就不会是铁板一块。
起码今日姒寅带来的那个赢柏益,他的舅家有扈氏,已经在暗地里有意无意地帮着他排挤姒初了。
“若遇危机,不必顾及使用何种手段。”莫与争也替魏灵均整理了一下皱巴巴沾着泥土的衣服,“大荒中不止有道术,更有巫术毒术咒术,你须得小心这些。”
昔日莫与争在万花谷中,虽只学了离经易道相关的内容,但医毒相通,他手里也握着不少自己琢磨出来的阴毒方子。
他让姒初去找于归,看看她功课做完了没有。
这当然只是一个支开他的幌子,姒初却没有想太多。
“祖师?”魏灵均感到了些许不安。
“我教你一个法子,可听人心声。”这是他从神位里研究出来的东西,只要集中精神,就能洞察一个人的想法。
魏灵均被骇了一跳,从前他看过不少坊间流传的志异怪谈,也幻想过自己哪一天能突然得到类似的神通:“祖师是要让我防备姒初身边会出现奸细?”
“正是如此。”莫与争抬手轻点他的眉心,印下一瓣鲜红的印记,“他虽为王子,但人族中晓得有这么一个王子的人却没几个,他这次回去,必然是要用这个身份在人族中行走的。”
“可人王已经有了明确的继位人选,姒初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麻烦其实远远大于利益。”魏灵均心头豁然,“除了神庙里的部分同伴,还有族中那些不满赢柏益的人,会聚集到姒初身边的,就只有心怀鬼胎之人了!”
“祖师放心,弟子不敢说绝对不会让姒初受到伤害,但弟子可以保证,他绝对不会被人从身后所伤。”虽然来大荒的时间不长,但魏灵均心里已经把姒初当成了朋友,更何况姒初身上系着自己能否成仙的机缘,他就是再小心也不为过。
“有什么拿不准的事就去找子舆。”
给姒初和魏灵均开完外挂的莫与争留两人吃了一顿饭,他亲自下厨,除了对莫与争的厨艺早有戒备的于归红椒之外,两个少年人拉了一晚上肚子,到第二天才顶着一双一模一样的乌青眼踉踉跄跄下山去了。
“阿耶,我是不是该学学怎么做饭啊?”于归抱着一根生青菜咔嚓咔嚓地啃。
再次被自己的厨艺打击到的莫与争捂着心口:“女孩子怎么能下厨呢,弄坏了手可怎么办?阿耶的心肝大宝贝只管等着吃就好!”他的手放在于归发顶来回比了比,发现小闺女似乎又长高了那么一点点。
“要不我去学?”红椒昂着头,“我做鱼挺好吃的。”
莫与争摇头:“你还是把心思都放在正事上,我想想能不能找个厨子来。”
“恩?”兄妹二人顿时警觉了起来。
于归跳起来一把抱住莫与争的腿:“阿耶你是不是又想溜出去玩?”
红椒的蛇眸里显然也写着这句质问。
莫与争心虚地捏捏鼻子:“没有的事不要瞎想。”
“哼~”于归满意地点点头,“阿耶下次要出去玩一定要带着我。”
莫与争连声答应闺女的要求,红椒在他耳边小声叨叨:“小妹现在还在成长,她的身体强度暂时还不够跨越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壁垒。”
“我知道,只是说说应付一下她的小性子而已。”莫与争也压着声音回答,“你们的安全在我眼里比什么都重要。”
红椒心里一暖,紧接着却又有无数疑惑涌上来:“那阿父为何还要将观月送出去?”他比谁都更接近天道,心里也最清楚,这世间唯有自家父亲的小院子才是最安全牢靠的地方。
莫与争的视线追逐着满院子乱跑的于归:“他需要锻炼。”
“这更像个借口,父亲。”红椒愈发地不信,“您是在准备离开我们了吗?”
红椒相信莫与争让观月离家的目的之一是为了锻炼他,可这也仅仅只是目的之一而已。
察觉到红椒有点儿生气了,莫与争把小蛇从肩膀上拿下来,盘在手心里:“我不想欺骗你的。”
“那也不能为了不欺骗就随便敷衍。”红椒整个蛇身都拧巴着,心里又气又急还十分委屈。
莫与争把他从头到尾一把撸顺:“我暂时还无法离开这个世界,你不要着急。”
“您既然这么说,那就是已经确定了总有一天会离开的是吗?”红椒把自己盘在莫与争的手腕上,收紧。
“时间还很长。”莫与争既为红椒的聪慧灵敏感到自豪,又忍不住为此头疼,“或许等到数千年,数万年之后,我也还是无法离开。”他挖空心思想着该怎么安抚红椒的情绪,小蛇已经把头一扭,死死缠在他的手腕上,摆出一副:我不听不听你说什么我都不听。的姿态了。
“怎么这么大了还爱撒娇?”莫与争无奈。
“我还没成年呢。”红椒理直气壮,莫与争只得暂时投降。
经此一回。
这父子俩一个思索着怎么才能从儿子眼皮底下偷偷分个化身出去搞事情,另一个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老父亲看牢,免得眨个眼人又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手感有些差了,唉。感谢在2019-11-22 21:21:27~2019-11-23 21:2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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