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与争此刻穿了一身长歌\"白衣卿相\"的衣服, 长发梳出一个小髻, 套着个青玉质地的发冠,后方斜插一枝桃花, 额前是一道缀着水滴状玉坠的抹额横过, 为了不显得自己发际线太靠后,他还很心机地梳了两缕刘海出来。
这副打扮, 在大唐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中,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长歌弟子的标配了;若是一个入了仕的长歌,头上就会带着一重更比一重高的官帽。
莫与争不喜欢在头上套个帽子的感觉,才选了这一套;如今却被人指着头上的桃枝说自己的打扮是照抄那什么老枯皮子桃树妖?
脾气不算太好的莫与争心里黑水翻涌。
他养在七秀,长在纯阳, 如今也只不过模仿了长歌门人的一俱皮囊, 要说起长歌的两门心法, 他是一样也不会的。
然而莫与争向来自负于自己的武学天赋,摆在跟前的上乘武学只要是合适的,就没有不去学的道理。
他曾在天策那场血战里伤了脊柱,林未虞求得谷主同意后将离经易道的心法传授给他, 好让他能自行调理经脉;后来她又耐不过莫与争那股子死缠烂打的磨性,私底下将花间游的心法也教给了他。
是以。
莫与争虽然没法子像长歌一样,拿一曲《平沙落雁》控制着别人哐哐撞墙砰砰跳崖。
但在神力的加持之下。
他只需勾勾手就能秒挂三毒再接个玉石,就能让这些冒犯了自己的蠢货在一瞬之间五内俱焚静脉寸断, 由内而外地炸成一朵朵血花。
这一回,莫与争手比脑子动得快。
陈琬只觉得她不过是眨了下眼睛,那队来势汹汹的人就没了身影, 只有墙上溅着,地上淌着那一滩滩刺目的血迹;咕噜噜滚着几块惨白的碎骨。
月光下降世谪仙一般的莫与争,就连衣袍边脚上都没有沾到一丝血迹,依旧是那么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
陈琬心问自己多久没有体验到过这样刺骨的寒冷了?
她哪怕死时凄惨无比,也没有像现在一样恐惧过。
“念在此一行人并非主犯,在下便代帝君从宽处置,只取这几人性命,提前送他们下地府去接受裁决。”莫与争走到这个被吓到了的鬼姑娘身前,\"在下先行一步去寻那妖物,还请陈姑娘自便吧。\"
陈琬到底是当了许多年的厉鬼,她很快就回神:“有劳大人。”
又道:“那桃树妖在城中经营日久,底下都是他的根系;大人行踪怕是已经被他知晓了。”
“就是要让他晓得我来了才好。”莫与争嘴角噙着笑,不会反抗的猎物过于无趣,单纯只是杀戮的狩猎也让他提不起兴趣。
辞别陈琬。
莫与争故意忽视了趴伏在地上吸取血液的枯黑根茎,他很清楚此刻那桃树老妖正在在暗中观察自己,不过既然他连出来跟自己刚正面的胆子也没有,那也无需太过在意——何况莫与争还没有想好,该如何才能保证这个邪道死的时候不会好受。
从前他还是一只起码表面上看起来很伟光正的纯阳。
再加上莫与争长相俊美又带着丝丝文气,很是符合世人眼中君子如玉的形象,叫人一打照面就先生了三分好感。
若不是他机缘巧合被人掳进恶人谷去,养于向来沉稳持重的萧白胭手中,又熟读道家经典,受于睿教导的莫与争,怕是一辈子也无法意识到自己本质上其实是个......挺恶劣的家伙。
莫与争不喜欢追忆往事。
他稳稳心神,寻着城中几股非凡人气息之中,更加清灵的那一股的方向缓步走去。
路上又遇到两队巡城之人,竟然每一个上来都要质疑一下莫与争,为何胆大包天敢作于他们祖师一样的打扮。
而莫与争从一开始满心的“明明是我先”,到现在已经变得波澜不惊,统统直接料理干净了事,笑话,当自己没见过阿萨辛是怎么给红衣教门徒洗脑的吗?
他观察过,历阳城中信奉邪教,仗着邪教的势力群聚在一起到处乱咬的,多半是年纪轻的男女,而且从话语神态中也不难看出,他们怕是没读过书,也没被家里的爹妈好好教过的。
除了颠倒黑白的本事还行,其余行止不过招人发笑罢了。
要知道哪怕是红衣教,也是晓得要教那些入教的女孩们读书习字明白些道理的。
莫与争愈发看不上在历阳作威作福的桃树妖。
他用脚尖点点地面,将地底下桃树妖绵延整个历阳城的根系用神力包裹起来。
陡然被制,城中的桃树妖自然要反抗的,他在此地起码经营了千年,根系早蔓延到小城的每一个角落;他一动树根,整个历阳城也跟着剧烈震动,房屋倒塌的轰响夹杂着男男女女的惊叫声,原本因宵禁鸦雀无声的夜晚顿时多了些人气。
真是自毁长城。
莫与争轻巧地在震颤不止的大地上行走。
现在死的人可就算不到自己头上了,莫与争心里轻快,他看见地上豁出一条长长的裂缝,将来不及逃走的人都吞了下去,地裂很快合拢,发出一阵咀嚼吞咽的声音。
桃树妖或许以为这样就能激怒“心怀正义”的莫与争?
而莫与争只是又在心里记了一笔,他大概想出来该怎么料理桃树妖了。
只是他仍不是太过重要,现在莫与争对那个手里拿着蓐收律令的小神更感兴趣一些。
天道头腚两不顾的那小世界作妖,导致这世界上大多数正神都还没能出生,本该被差遣着去降雨的龙族也只生了孤零零的几条,还都是在大江大河还有海中梳理水系的古龙,连红椒这个天帝都不愿意轻易挪动的。
所以现在降雨换季的事情还是由风伯,雨师妾,再加上一个自家的雷母共同帮着推动的。
莫与争疑心天道最近这段时间没那么跳了,可能就是因为他已经忙到顾不过来这世界上的事情。
这样一想,天道把整天蹲在西方天上的蓐收赶过来,帮他照看一下小世界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至于能调动洪水的律令,多半是蓐收从暂管天下水势的雨师妾那里薅来的。
“这妖物真当可恨,大神早该命我等将他收拾了的。”
莫与争顺着说话的声音看过去,只见云层上站着个身材魁梧的金甲神人,脸上一圈络腮胡,一双虎目里透着些凶光。
他注意到城中有个奇怪的书生在看着自己,想也不想地,一句:“你看什么看?”脱口而出。
莫与争不由得想起了从前认识的一个,从雁门关来的苍云,于是就回了一句:“瞅你咋滴?”
金甲神人一头雾水。
莫与争话一出口就被自己逗笑了。
他自从经历过上一次玉精碗那件事后,算是“开了一次荤”,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亢奋地不像话,总想再揪几个何时的人选出来折腾折腾,先诛其心智,再看着他们怀抱悔恨不甘痛苦死去,好让自己能恢复一贯的平静随和。
可他现在竟然只是因为这么一句简单的玩笑话,就有些想通了。
莫与争冲着金甲神人招招手:“你来,我有话要问问你。”
金甲神人本觉得这奇怪书生冒犯了自己,可定睛一看,又感觉莫与争的打扮举止不似常人,他们这样被大神点化过才有了名姓的小神,对着凡人精怪跋扈是一回事,但有没有眼色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金甲神人落地后将莫与争看得更加分明,心里先起三分慎重,“尊驾从何而来?”
莫与争不想与他多话:“城外枯死的那一株桑树,可是你逼迫所致?”
金甲神人脸色大变:“我不知她竟是刚烈至此,若早知道,若早知道,我万万不敢叫她为难......”
“那放言要以洪水毁灭历阳城那人,也是你咯?”莫与争轻易地就混淆了金甲神人的思维,他什么都没能意识到,只是情绪激动地回答着莫与争的提问。
“历阳城已经成了邪教妖窝,纵是全数毁去,也没谁会说个不好出来。”
莫与争点点头,又问:“那蓐收大神本来是让你如何处置城中妖邪的?”
金甲神人抬起两手往天上一拱手:“大神命我在此地降雨三日,再以天雷击灭那妖邪在城中的本体,若有冥顽不灵者,则一并令其水淹致死,再锁拿魂魄到地府听判。”
他这才想到要为自己之前放出的话遮掩一二:“我看这城中也没一个是无辜之人,身上都缠着致使无辜之人枉死的怨气孽力,干脆都淹了清静。”
“你所言也不无道理。”莫与争微微一笑,让金甲神人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只是他还没能开口再说什么,眼前的视线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莫与争把金甲神人变成了一只石龟拿在手中:“只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你行事的态度,虽说花魄娇红之事你只是无心之失,但......她与我未来同僚交好,我少不得要拿你做做人情了。”
虽然莫与争知道自己说的这些都只是随便抓个人作借口的屁话罢了,但能欺负人还是挺让他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陈琬:我未来的同僚让鬼害怕。
很久以后。
《整个办公室全是我老板的精分该怎么破?》——陈琬。
你们别想拿我炖咕咕汤!!!
我不要被炖!!!
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们也要注意身体不要感冒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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