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月是趁着见云不注意把烛龙推去轮回才过来的。
所以在他来后不久, 见云也从井口爬了出来。
看着两个崽子千百年不变的化为原形掐架掐得鸟羽漫天, 莫与争终于找到了一些对这个世界的熟悉感。
然后他就把两只打作一团的鸟丢在家里,带着于归碧晏两个出门了。
“阿耶, 咱们去哪里?”
莫与争不是那么熟练地带着闺女驾云, 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气流从几人两旁划开,长发一丝也不乱:“随便走走, 许久没有出门,这世间模样变化得太快,我都不大敢认了。”
“我听哥哥说,这时候是那什么人族大兴之基石,所以人族之中倒是出了好多有趣的家伙。”于归常常四处游玩, 路途中也结识了不少她口中的有趣之人。
这个时代中的神明, 虽不如远古时一样, 不管大神小仙,经常现于人前,但还是有很多掌管着某骗区域山林水泽的地方神祇在各地留下过自己的传说。
“临城王周显曾在阳河畔举办论战以挑选人才,我和碧晏正好游历至此, 也下去掺了一脚热闹。”于归站在莫与争身侧,略微俯身指着下边一条浊浪滚滚的大河道,“有些人族的观点口舌当真是刁钻至极,我上台一场便败下阵来, 又旁观了几场论战,看到最后我感觉自己好像根本就不会说话一样。”
“不过这也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于归耸耸肩。
莫与争笑道:“那咱们就去阳河边走上一圈,也算是让你故地重游一回。”
于归拍拍手:“阳河中的金鳞大鲤十分鲜美, 临涛垂钓也很有趣味呢。”
算起来已经几百年没吃过东西的莫与争被勾起了馋虫,他带着两人降在河畔密林之中:“那咱们都不许使用法术,来比一比,最后谁钓的鱼多如何?”
“可有彩头?”于归喜好博戏,闲时最爱拉着小伙伴们打牌搓麻将,她一听莫与争要与自己比垂钓,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比试应该有个彩头才得劲儿。
莫与争知道于归的这点小爱好不曾妨碍过正事,便也无意纠正小闺女性格中的好赌,他笑着问:“你想要什么彩头?”
于归搓着手指仔细想了想:“九光夫人的三女儿玉卮过段时间在昆仑丘摆宴贺她新出生的小妹妹瑶姬,我想跟阿耶讨个偶人送她。”
莫与争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才想起来,昆仑丘的九光夫人,世人又称其为西王母的灾疫女神,乃西华之至妙,洞阴之极尊。
除去她本身掌管的瘟杀神职,九光夫人亦是最利婚姻及子嗣的女神,她跟东王公儿子女儿生了一串,若非天道前期自己作死,等不到这阴阳调和的男女两位大神出世,只怕天宫的主人早换了人来做。
“这有什么?你喜欢自去拿就是了。”莫与争对女儿向来大方,他一柜子的木偶,送出去几个也不心疼。
于归羞涩地拿脚尖在地上画圈圈:“我自己除了熬药打雷好像什么都不会......只能总是偏阿耶的东西去撑面子,怪不好意思的。”
“看着你开心,阿耶就心满意足了。”莫与争走在前面,轻巧又温柔地拨开挡在身前的树枝灌木。
但凡世间的草木都是亲近他的。
莫与争踏过处的草木叶子都比寻常更绿几分,还有些矮小的灌木生怕他看不到自己,争先恐后地把自己刚刚开出来的小花花送到他跟前。
“别闹。”莫与争笑着轻轻斥了一声。
这些草植才安分下去。
“不好!”于归突然惊了一声。
“怎么了?”莫与争回过头看她。
只见于归神色郁闷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我差点儿忘了,都说阳河金鲤最是看脸上钩的,若我一个人来,倒还能钓上几条,跟阿耶一起,我岂不是半片鱼鳞也捞不着了?”
莫与争被她这一通说得笑出了声:“你到底从哪里学来这么多话?”
“我这都是是发自内心的。”她拍着依旧不甚可观的胸脯,“您是没听过小哥手底下的神官是怎么给他歌功颂德的,脸皮厚如我二哥都听不下去。”
“行吧。”莫与争承认自己这个老人家确实被闺女哄得很开心,跨越数百年时间,自己的心肝肝大宝贝依旧这么活泼开朗,还晓得要哄老父亲开心,跟其他几个不是整天催他搬家,就是掐架打嘴炮以及满世界瞎晃悠的几个小子比起来——
果然还是小棉袄贴心啊!
“待会儿钓起了鱼,阿耶分条小的给你。”
于归故意大声地叹了口气:“竟然只得一条小的吗?这可不够我一口吃的,看来待会儿我还是得拿法术作弊了。”
“你呀你。”莫与争无奈地摇头,“阿耶哪里舍得亏待?”
“我知道的,能博阿耶一笑,归归就心满意足了。”于归走上前,身型变小了许多,像小时候一样,拉住父亲的一只手,“我总觉得阿耶不是太开心的样子。”
莫与争脚步顿了顿,拉住闺女缩水许多的小手掌,叹道:“你真的成长了很多。”
于归干脆停下来抱住莫与争的手臂:“归归是阿耶的贴心小棉袄,如果有谁惹阿耶不开心了,阿耶就告诉归归,归归去给他烫个贼好看的发型。”
阳河在临城王治下,因不靠近边界,水产又非常丰富,漕运发达,故此地很是富庶。
崔家世代在阳河畔的船上谋生。
或是捕鱼去卖,或是将自家的船只租借给游人,崔老伯凭借着一身好水性以及对阳河的熟知,在阳河上养活了他一家七八口人。
“今年年景不好,阳河水位一日比一日低,捞不上来几条鱼,横城王铁骑频频扰边,朝廷又加了赋税——终究还是咱们这些靠河吃饭的日子难过。”崔老伯蹲在岸边,口中叼着一根草茎。
他旁边蹲了个姿势一模一样的青衣公子:“那闻名六国的阳河金鲤岂不是轻易吃不上了?”
“这倒未必。”崔老伯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青衣公子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几个刀币递过去。
崔老伯接了钱掂一掂,把它们揣进怀里,才说:“传说咱们阳河中的金鲤本是上古某部落的一女子,她受宓妃容貌所惑,日夜在湘水畔哀歌不止,只求宓妃娘娘能再与她见一面。”
“哪知她没等来宓妃,反倒是被归家的大羿撞了个正着,大羿对这女子心生嫉妒,便将她变成一尾金鲤,远远地送到阳河来。”
“这金鲤爱极了美人,向来只愿意吞下美人钩上的饵料,惠阳楼里就专门寻了一批好看的渔家子捕捉金鲤。”崔老伯说着打量了一下青衣公子,笑说,“公子姿容出众,不如从小老儿这租买鱼竿饵料,自行去试上一试?”
周秋应有点儿心痒:“那......老伯,这个价钱?”
崔老伯老神在在,比了一个数字:“您放心,我家渔具都是山上最好的韧竹做杆,城中最能耐的铁匠打钩,饵料是我婆娘炒的,几十年的老招牌,香着呢,哪怕公子钓不上来金鲤,也保准能钓到别的东西。”
周秋应虽然有点儿嫌贵,但想想自己的路费下午就能寄过来,一咬牙就租下一套“最好的渔具”,还买了不少饵料,他打开闻了闻,确实是挺香的。
他朝着崔老伯指点的垂钓处走,越走就越发现这条路上的人多了起来,而且都是一脸好奇地往同一个方向赶。
走到拥挤的人群外,拿着重金租来的渔具,周应秋发现自己拎着这么一大堆东西根本挤不进钓鱼的地方。
“老兄,请问这里怎么这么多人?”他找了个面向看起来很和善的汉子问。
那汉子伸长了脖子,头也不回:“你不知道,今个儿来了位大美人,阳河中的金鲤排着队抢着想上他的钩,啧啧,可惜我视力不佳,只能看见河中一片金黄,若是能亲眼目睹引起如此奇景的美人究竟是何种模样,那我真是死了也甘愿。”
周应秋被这番说词勾得心里难耐。
他回想一下家里祖辈流传下来的宓妃画像,更加好奇到底是何等美人,能让阳河中这群向来只看脸的金鲤发了疯一样地群聚。
他趁人不注意,将渔具饵料收入袖里乾坤。
又给旁边挤挤囔囔的人群施了几个障眼法,成功地挤到前排。
纵有家传的法术护体,从几百个人里挤出来,周应秋的一身青衫也几乎是不能看了。
只是他还来不及将衣服上的褶皱扯平,就看见了让他窒息的一幕。
阳河的万顷碧波之中,一条灿若流金的长长玉带在河水中洄游,如同顶尖的祖母绿上嵌着一条天然的金脉。
不等周应秋震惊完,顺着这条金带他又看见造成这一切的源头。
一青衣,一粉衣。
两名绝色少女临风而立。
吹上岸堤的河风只是从她们脚底柔柔拂过,卷起柔云的裙底如天上神妃降世一般。
周应秋不自觉地拿手捂住了心口。
他好像是生了不知名的疾病,快要窒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金鲤那个传说是我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灵感来自于童年记忆扇面美人。
上一章大羿和宓妃的故事出自明末神话小说《七十二朝人物四书演义》
嫦娥暂时蝴蝶掉一下。
关于西王母和她的思凡女儿团
在葛洪的《元始上真众仙记》里:“复经二劫,忽生太元玉女,……生天皇十三头,治三万六千岁,书为扶桑大帝东王公,号曰元阳父;又生九光玄女,号曰太真西王母,是西汉夫人。”
所以现在先叫她九光夫人。
清《龟台琬琰》玉卮娘子:玉卮西王母第三女,崔书生遇之,遗以白玉合。
还有巫山神女瑶姬,传说是王母的小女儿。
后面她们都会出场。
“西华之至妙,洞阴之极尊。”出自《墉城集仙录》:“金母元君者,九灵太妙龟山金母也。一号太灵九光龟台金母,一号曰西王母,乃西华之至妙,洞阴之极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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