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故事固有故人语(2)

    阔朗的夜空之下, 一队穿着暗色衣裳的人抛车弃马, 借着稀薄的月色朝着某个方向着急奔驰。

    他们周身萦绕着能扭曲视觉与提速的气流,风英达口中法咒不停, 周炽紧跟在他身后, 怀中抱着睡得天昏地暗的涂山遥。

    怀里温热柔软的那一团,让正奔逃的周炽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

    到底是什么样的国度, 才能养育出这样天真不知世事,而且还对旁人没有半分防备的性子?

    周炽生下来就要面对流离乱世,跟着父亲母亲四处奔走,帮助在王城中愈发病弱的大伯抵抗他国的攻击,或是抓捕在国中作乱的妖魔鬼怪。

    直到不久之前。

    他们一家在离开赤水返回临城的路上受袭。

    是的。

    周秋应并不是在护送苍山神庙祭司回苍山的路上失踪, 反而是在携妻女回家的途中遭受到了不知名人物的袭击, 来自神庙的女祭司身死, 两人的女儿周炽幸存,周秋应却失去了踪迹。

    随后周炽就在风英达的照顾下,四处躲避各国的追踪者。

    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一行人早已被幕后的魔物盯上,等待着周炽在人世无法生存, 不得不逃往苍山神庙的那个时候到来。

    本来武陵是可以慢悠悠地跟在周炽身后,坐看自己目的达成的——只可惜他早被林长风规划好了命运,还被闲的发慌出来晃悠的莫与争给搅了局。

    莫与争被武陵用小抱被裹成一团。

    夜到后半的时候,远方天边微微泛红。

    武陵睁眼往床的里侧一摸, 那个被自己裹成球的狐狸崽子已经没了踪影。

    他把被子都掀在地上,十指伸出的利爪在床沿上劈砍出深深的裂痕:“瘟魔!”

    占据了秦景山皮囊的原“秋瘟神”,现瘟魔从木板的缝隙之中挤出来, 像是一大团滑腻黏稠的肉色物体。

    武陵双眼发红:“把那小崽子给我找出来!!”

    连隔壁的“钥匙”也不声不响地失踪了!

    他现在要是还反应不过来自己是被个狐狸幼崽耍了,那也就别在魔域混了。

    “我要生吞了他!”武陵姣好的面容扭曲变形,锁骨上的封印如同火灼,他脖子上系的细绳微芒闪动。

    他还不知道即将有一口黑锅要扣在他头上。

    连夜逃离的风英达一众人被人堵在了小树林里。

    幽影重重的茂林之中,甜腻的桃香弥漫在每一个人的鼻尖,双眼所及之处皆是粉如云霞的桃花瘴气,瘴气里有骷髅一样的人举臂艾蒿,瘴气之下白骨累累,无数骨爪向着活人们抓去,不过片刻,就已经有几个躲避不及的随从被抓了下去。

    周炽跟着风英达跳到树梢上,凝神静气,抽出了藏在腰上的软剑。

    “阁下究竟想要怎样?”风英达朝着桃花瘴中发文,他双腿合拢化成一条雪白蛇尾,缠在树干上。

    瘴气背后,林长风揣着自家老父亲,双手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揉了一把小娃娃头顶竖起来的两只毛耳朵,感慨道:“毛茸茸真好呀!”

    莫与争把耳朵压低了往脑后一折,躲开这个熊孩子捣乱的手:“你自己也可以试一试。”

    “不了不了。”林长风顿时安分下来,“挼自己哪儿有挼别人舒服?”

    莫与争抬着一张粉白的小脸瞪了他一眼,身后的大尾巴“啪啪”地抽在林长风手上:“你现在打算干什么?”

    林长风看了一眼桃花瘴外的众人:“这女孩身上可没有王命,得把她和那只小狐狸分开。”

    不管周炽这回是死是活,林长风都要给武陵拉些仇恨。

    “你还真想让那只蠢狐狸去乱世呀?”莫与争觉得涂山遥空有惑乱人心的资本,却实在是没有能忽悠人的天赋,别说自来以精明机敏著称的九尾狐了,跟只铁憨憨的当康比,他都要差上好大一截。

    林长风想撸毛的手又在痒痒,他咳了一声:“这不是爹爹选中他了吗?”

    “我没有。”莫与争表示自己并不想接这顶帽子。

    之前和涂山遥在一起玩了几回,除了让自己更深刻地体会到这只狐狸脑子一根筋以外,莫与争根本没有别的收获,更别说对他有什么额外的想法了。

    林长风顿住,语气尴尬:“......他天生的媚骨,不用在这个时候可惜了。”

    小奶娃子站在林长风手臂上,抬起两只胖爪子揪了揪他的两边脸颊:“你怎么总是这么爱脑补?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这个世界该如何你自己掂量着就好,别玩脱了又跑回家找为父哭就行。”

    他声音软绵稚嫩,说出来的话却是老气横秋地。

    这时风英达的声音从外传进来。

    武陵捏着嗓子,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与武陵一般无二:“留下九尾狐,留下苍山神庙的钥匙,本座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周炽听见他的声音,感觉自己心脏的地方被抓了一把。

    风英达这几天一直紧皱着的眉头就没能放松过:“尊驾既然知晓我们的身份,就不怕青丘与苍山事后追究吗?”

    林长风脸上的笑容又贼又贱:“青丘算什么?我魔域即将大开,到时候,别说一个小小的青丘国了,这个人世都要被我百千魔将屠戮一空。就算是苍山神庙,最终也会落在本座手上!”

    “你果然是魔域中的魔头!”风英达思量片刻,给周炽打了个手势,示意她随时准备逃跑。

    周炽心脏被揪紧了,贴在胸口处有一团温热不断将自己的体温传导进她心里,可她还是感觉自己直直坠入了一片冰雪之中,手脚冰冷浑身僵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好似飘在云端,虚虚地打颤:“是......你?”

    她记得这样的粉红瘴气。

    “是你埋伏了我们......”

    每夜梦魇时始终留在她梦中最难过的角落里的,正是这一片叫人心生寒意的粉艳靡云。

    “是你打伤了父亲,又杀害了母亲!”周炽身体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她恐惧这瘴气后方的魔物,又因为再次与仇人相遇而开始兴奋。

    瘴气后方的林长风抬起眉毛:“这东西可真不是东西,这么可怜的小家伙也能下得去手。”

    在莫与争耳边又抹黑了一次武陵。

    莫与争想说你们一天道一魔头,还真说不好究竟哪个更冷血无情。

    林长风又换回武陵的声音:“是我,如何?想报仇吗?”

    “我要杀了你。”周炽握剑的手骨节发白。

    “呵呵,凭你?”林长风继续拉着仇恨,“一个遇事即逃的废物?”

    “别多想了,不如现在就举剑自尽吧,还能到地下去一家团圆呐。”林长风的笑声很欠揍。

    风英达听了感觉不妙,忙呵斥住满面怒容就要拔剑冲出去的周炽:“冷静!!他在挑拨你的心智!”

    他抬起蛇尾,卷住了周炽把这个冲动的小姑娘拖回来,低声教训她:“你现在过去与送死何异?真要叫你娘亲死后不安吗?!”

    “他倒还算明事理。”林长风把下巴放在莫与争头顶上蹭了蹭,“不然那孩子真的冲进来了,我就不得不杀死她了。”

    “你也可以选择不杀。”莫与争对他的伪善嗤之以鼻。

    林长风神情突然委屈:“爹爹果然是在怪我吧。”

    莫与争从他怀里跳下来:“你别想太多,我没有在因为他们怪你。”他抬起头,仰望这个曾经自己一只手就能稳稳抱起的孩子,“你不觉得你给我准备的这身壳子太小了点吗?”

    “九尾狐是异种,生长期本来就很漫长,如果天降一只成年狐狸,那就太突兀了。”林长风蹲下来,缩着脑袋尽量让自己能与莫与争平视,“爹爹要是觉得这个壳子不方便,e......我这儿有些三哥送的帝流浆,最适宜妖物服用了涨修为的。”

    莫与争从他手中接过一个小瓶子,没有急着服用,反手把它塞进袖子里:“你还是告诉我狐族怎么修炼吧。”

    林长风沉默着看了他一阵子。

    嘴角逐渐往上翘。

    莫与争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欣喜:“你怎么了?”

    “爹爹你觉得这个世界现在怎么样?”林长风双眸黑亮,眼中乍起的清辉让莫与争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天道化身而成的崽子在这一瞬之间似乎是有了什么自己暂时无法探究到的变化。

    “挺好的,你终于把主世界跟小世界之间的点平衡起来——很开心?”

    “不不不。”林长风脸上笑容更大,“我只是想说,我们好像还从来没有给过爹爹什么,一直都是我们从爹爹那里拿了很多东西。”

    莫与争抖抖袖子,那小瓶子帝流浆在里边翻滚:“你们能开心就好,我并不需要你们回报什么......”

    林长风的笑容沾上一层苦涩:“爹爹,您这样,是因为您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我们,所以在愧疚,想要弥补吗?”

    莫与争稚气可爱的脸上,那双眉毛讶然上挑,旋即又被他遮掩过去,声音也跟着沉下来:“......可能是吧。”

    但是又如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_(:з)∠)_

    糟心事情一堆没有大纲的我有这两天写的点力不从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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