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的性格受到所化之相天性影响是件没法避免的事情。
莫与争不想把脚落在遍地是血的大堂地板上, 趴着睡了一夜的小狐狸抖抖耳朵, 站起来冲着本尊嗷嗷叫了两声。
“阿父,他又是哪儿来的?”红椒对除了父亲以外, 所有体温比自己高的生物都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他本身是条有事没事就爱钻进冰河里嬉戏的小黑蛇, 很不喜欢陆地上那些长了一身绒毛到处跑来跑去的四脚兽。
莫与争突然找到了这崽子不喜欢长明的原因。
“这是......”他摸着下巴,“一只狐狸。”
“九尾狐呢, 毛茸茸地抱在怀里一定很舒服吧?”红椒的语气很是幽怨,“你们好像都很喜欢毛茸茸啊。”
父亲也好,哥哥们也好,甚至小弟小妹都很爱往那些原身毛茸茸的神仙旁边凑,最过分的是与自己互为半身的天道, 竟然敢说自己这一身黑亮光滑排列整齐的鳞片还比不上普通狐妖的毛发讨喜?!
“普通狐妖”涂山喻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寒。
林长风刚刚化生出自我意识的时候, 被莫与争拐到了一个小世界里, 那个当初名为黎丘山城,如今则是魔域魔城的地方,曾经居住着一对白狐兄妹。
林长风那个时候就对狐族毛茸茸的大尾巴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感受到了怀里小崽子的怨念,莫与争悄悄擦了一把汗水:“他父亲是我故友, 我受人所托,暗中照顾过他一段时间。”
红椒现如今心智退化地越来越厉害,但他拧着小眉毛仔细回忆再回忆,还是没能想起来自家父亲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九尾狐朋友。
“真的吗?”
懵懂的红椒让莫与争找到了久违的欺负小孩子的负罪感。
“真的呀, 不信你可以问他。”
看起来他的负罪感并不是很深。
红椒看见这只九条尾巴的湖里从楼下跳到楼上,想也没想就一巴掌把他推开,不许他接近自己的父亲。
“涂山喻”有点儿懵, 抬头看见红椒很有肉感的脸蛋微微发红,眼眶里湿漉漉的,嘴巴也渐渐瘪起来,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儿子的心性是不是倒退得太厉害了些?
他捡到红椒的时候,这条小黑蛇就已经处于成长期了,在河中作威作福不说,还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沿河部落的供奉,后来因为贪吃莫与争钓上来的鱼,被护食的观月捞起来一顿毒打。
也就是说莫与争并没能见识过幼生期的小蛇是个什么样子的。
盯着身心都全然幼稚化了的红椒,莫与争有点儿兴奋——自己这总算是能把缺席了孩子的童年给找补回来了,一定要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把家里心思最扭的崽子给拧回正路上来!
红椒抓着他的衣领子不肯撒手,瘪着嘴巴哭唧唧:“真的吗?”他的声音跟昨天比起来又软了许多,将哭未哭地,鼻音有点儿重,软乎乎让人听了就想抓着脸蛋狠狠吸一口。
“真的。”“涂山喻”变成白发的少年站在他们跟前,“我对帝君只有敬仰感激之情,不会跟你抢爹的。”
他伸出一条尾巴放到红椒手里让他摸了摸,摸完红椒把脑袋往莫与争胸口一埋,闷闷地说:“没我的好摸。”
莫与争失笑,把怀里的胖娃娃往上颠了一下,几根藤蔓从酒家地板下边伸出来,将平阳县令一家子横死的尸体都拖到地下掩埋。
若是此时有人路过这家荒野酒家,一定会被外头吊着曝晒的老人尸体,和地板上无处不在的拖拽血迹给吓得魂飞魄散。
刘子固最后没能要回祖父的全尸,因为莫与争建议他还是把这个已经僵尸化的老人烧掉得好,然而以现在这个时代的观念来看,死后焚烧尸体的要么是有血海深仇的大仇人,要么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平白将一个普通人烧成灰烬显然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更何况起尸的还是刘子固的亲祖父?
他打死也不肯让祖父的尸身被火化了。
于是“涂山喻”把他挂在刘老太爷对面一个晚上。
就算不再受到碧宴的操纵,刘老太爷起尸也已经无法逆转,直系血脉的血香勾得老大爷激动了一夜,也把挂在对面两尺开外的刘子固吓得彻底没了反对意见。
“这个小哥哥好坏呀。”红椒已经被“涂山喻”哄得忘记了自己之前的不愉快,又过了一天,他现在连曾经经历过的记忆都已经模糊,只记得莫与争是自己的父亲,而在家里还有几个兄弟姐妹。
每一个都是跟自己抢父亲的讨厌鬼。
但是能跟着父亲出来玩的只有自己!!
小黑蛇很得意。
在地府忙到头都掉了的见云,跟着小伙伴浪出天际去的观月,以及被莫与争“发配”到奚潭镇林长风纷纷表示自己懒得搭理这个幼稚鬼。
李曼青发现这个小表弟最近变得很幼稚。
她还记得以前林长风身上穿着四叔缝制的花太校服,看上去很是温文有礼,脸上也总是挂着与莫与争如出一辙的温和笑容,一副很容易亲近的样子。
就是有的时候会突然变得很娇气。
李曼青不知道为什么林长风会突然变成一个小孩子,但只要想想四叔养的这一屋孩子都不是人类,她也就释然了——不想在这种神神鬼鬼并存的世界里为难自己。
她抱着西瓜头的小崽子走进奚潭镇。
现在已是黄昏时分,榕树下边坐着聊天做女红的大妈们都收拾收拾回家了,而到处疯玩的小孩子们也在家长的招呼声中一个个互相告别后,返回家中。
李曼青发现自己在这个镇子上不是很受人待见,镇民们似乎对她以女子之身执掌一个一看就造价不菲的大山庄很有意见。
“你说那只鬼今天会来吗?”李曼青带着林长风跳到榕树顶上,扒开榕树叶子往奚潭镇中一家姓王的人家看去。
“那是王家人上辈子欠下的债,他不可能不来的。”林长风胸有成竹,信誓旦旦地说道,“我那天看见的是一只讨债鬼,这种鬼最为执着,必然要让上辈子的欠债人还清才肯离去。”
李曼青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对没有形体的鬼魂有点儿怂:“他既然是来讨债的,那咱们为啥要管?”回家洗香香吃饱饱睡觉觉不好吗?
真在这儿趴一夜她还怕自己明早上起不来练//枪//法。
“看热闹啊。”林长风理直气壮。
李曼青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可对付不来鬼魂,你这么浪,小心我告诉四叔。”
林长风抬起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一身飒爽红衣的英气女子:“表姐最疼小风了。”
“别给我装可爱。”李曼青轻轻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就说咱们这样做会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啊。”林长风耸耸肩,“他讨他的债呗,我们只是来看热闹的,总不能因为被围观了就迁怒无辜的人吧?”
李曼青:......
她嘴角上翘:“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林长风感觉有些不妙:“什、什么?”
“呵呵。”李曼青笑得愈发温柔可亲。
林长风急了:“说好的只动嘴不动手呢?”
“想我只动嘴也可以,前提是你得听得进去啊。”李曼青把小崽子往膝上一横,抬手作势要打他屁屁,“老实交代,这个什么什么讨债鬼到底会不会对欠债以外的人有危险。”
林长风四肢乱拔可就是逃不出小表姐的五指山,样子像极了一只被人按住背壳的小乌龟:“真的,真的没危险!”
他抬手指天:“我发誓没有骗你。”
李曼青把他抬起来的手扳朝下:“四叔说了,你发誓得指地。”
天道自己对自己发誓显然是没什么有效的约束力的,能钻的空子太多了。
林长风无奈地对地母娘娘发誓自己这一回绝对没有再骗人了。
先前一天被他坑四回的李曼青这才满意地把人从自己的膝盖上扶起来,搂着他坐在榕树上。
天上的星子被圆月的光辉遮挡,只能看见格外闪亮的两三颗。
初初入夜,各家各户都点起了灯,昏黄的光芒从窗户门框里透出来。
王司马不叫司马,他家祖上做过某朝的司马,而他本人又常常把这段历史挂在嘴上,抬高自己的身家,所以就被镇民们起了个王司马的外号。
他其实是在镇上卖卤味的,生的膀大腰圆。
家里有些小钱,生活还算富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夫妻多年,王司马与王夫人膝下依旧没个一儿半女的。
不过这点缺憾也在九个月前被弥补了。
王司马的妻子已经怀孕九月,眼见着马上就要生了。
这晚他从自家的卤肉铺子里关门回家,还不忘提上妻子说过想吃的卤猪头肉。
他披星戴月走到家门口的巷子里,远远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自家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边打量。
王司马眉头一皱,大步走上前去喝道:“你是谁!!在我家门口瞎望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差不多忘记该怎么文绉绉地说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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