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椒没有跟着林长风一起嗑瓜子。
他奇怪地打量这个突然冒出来, 叫自己哥的小孩子:“你是谁?”
“我是你弟弟呀, 你看咱们长得多像。”林长风歪着脑袋,双手都四指握拳, 唯食指伸出来往脸颊两边一点, 卖了个萌。
“我没有弟弟。”红椒往旁边挪挪屁股,“你别想骗我。”
他越往旁边让, 林长风就越是厚着脸皮凑上去:“我真是你弟弟,不信待会儿爹爹来了,你去问他。”
红椒被他逼到墙边上,身后一堵青墙,再无可退的地方, 他抬手把几乎贴到了面前的脸推开:“你离我远点儿!”
“不嘛不嘛, 明明你以前最疼我了~~”林长风嘤嘤嘤地撒着娇。
他愈发凑上前去, 红椒心里顿时起了一层恶寒,非人的竖瞳都亮出来了,而林长风却依旧嬉皮笑脸地非要贴着他:“你笑一笑嘛,别那么紧张, 我又不会吃了你。”
“别欺负你哥哥!”莫与争从天上落下来,把红椒抱开,林长风立刻把脸上恶劣的笑容换下,装作很乖巧的样子。
而在他身后, 黑夜中闪出一道幽蓝的剑光,观月道袍展如鹤翼,刷刷几剑就将厮打在一起的一狐一鸟给分割开来。
他左手提着狐狸后颈皮, 右手拿着姑获鸟的长脖杆子,眯着眼睛把九条尾巴的白狐放在鼻尖嗅了嗅:“这狐狸身上的气味......”
“咳。”莫与争抱着红椒牵着林长风,“这是我一个故人之子,受其父所托照料过一段时间。”
“哦。”观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把姑获鸟捆吧捆吧丢到地上,而小狐狸则是小心翼翼地塞进外衣里,“他真可爱!让我玩,啊不是,让我带两天吧,我可会带孩子了。”
“二哥说大话,吹牛皮。”红椒坐在莫与争的臂弯上,“羞羞。”
“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要阿耶抱抱,你才羞羞。”他不觉得自己跟年纪还小的兄弟吵架有什么不对,观月转向躲在父亲腿后边的林长风,“别躲了,青娘还没过来。”
林长风面容讪讪,挠着脑袋走出来。
只听见观月一张嘴就把他干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跟莫与争告状。
一张小脸骤然变白。
林长风抬起脚就想溜,却被父亲的长手一捞,拎了起来。
观月见自己的目的达成,便趁着莫与争拎着林长风去教育,把红椒哄过来:“这儿有空床吗?”
红椒用力点头:“有呀,我带哥哥去吧。”
观月眉毛往上一抬,从前对着红椒那张假笑脸,他还真没发现,小三儿似乎还挺喜欢自己的嘛。
“哥哥快来呀。”
“哦哦,我来了。”观月从剑匣中将水鬼与县令夫人放出来,让她们躺在房中的空床上。
另一边的老父亲正提着不省心的小崽子一顿说教。
“我知道错了QAQ。”林长风认错认得很溜,但他就是没说自己要改正。
莫与争紧追不舍,发出了来自家长的死亡提问:“那你知道自己错哪儿了?这次长记性了没有?以后还犯吗?”
“我不该偷跑出来的,但是......”他对上父亲严厉的眼神,狡辩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脑袋垂在胸前,“对不起,我不会再乱跑了。”
莫与争嗤地笑了一声:“之前我是怎么嘱咐你的?耳旁风?听过就算了?”
“我不是,我没有。”林长风抱着莫与争的腿,“爹爹,我真的不会再这样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闲不住,以后真的真的不会了,我对规则发誓!”
感受到冥冥之中缔结起的联系,莫与争板着脸:“你也不能再像今天这样钻誓言的空子。”
林长风答应莫与争不乱跑没错,但他这一次算是被姑获鸟给“劫持”出来的,虽然是他谋划的结果,但并不违反承诺。
“我保证!”林长风感受到父亲态度的软化,立刻顺着台阶麻溜地下来。
莫与争这才把这不省心的小家伙抱进怀里:“我不愿意看着你出事,你不爱担心自己的安危,可我却总是因为你们甚至都没法静下心来。”
“我真的知道错了。”林长风满足地窝在父亲怀里,“其实我这次出来,也是感觉到了这个地方有些不寻常,好像是藏着什么违背规则的东西,没了我的梳理,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些木讷至极的铁憨憨,所以我才想出来看一眼的。”
“违背了规则的东西?”莫与争思索片刻,“你是说,这世俗间的凡人,妄图以凡人之身,创造出神明这件事吗?”
“爹爹您都知道啦?”林长风拍着小手。
莫与争脸上的笑意很浅:“这并不难猜,我能洞悉生灵的命运,就算他们不曾透漏分毫言语,也无法瞒过我的眼睛。”
他在临清县逛了许多天,四处收集消息。最开始起疑,正是在街上的闲汉很神秘地把其实早已烂大街了的消息告诉自己的那个时候。
这个消息他早就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过了。
县令夫人要化身水神,与洛水神女宓妃比美的这件事情,在临清县已经流传的很广,像极了是在准备莫与争雕刻诸神那些年,使偶人成神最或不可缺的一个必要条件。
承认力。
又或者是神外生灵对于神明的信仰。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去见了白自明,这只狐狸对县令夫人的生死,以及县城中传播的留言存疑,却又告诉了莫与争最近县民们身中古怪蛤//蟆//毒的事情。
像是出自于妖怪之手,却没有妖气,用凡人手段也能驱逐,甚至不服药也能自主痊愈的毒素。
这种毒素来自谢和顺,是武陵随意挑选,准备拿来试探莫与争对深渊之下事物的态度的人。
这人正是一只成了精的大//蛤//蟆。
只可惜武陵自己绷不住先跳了出来,否则莫与争就能直接从谢和顺身上得到些线索了。
不过随后他就见了细候,这个被拐卖至此处的女子。
在她的记忆中,谢和顺是个四处搜罗美人为妾的大商人,贾鸨母一心想让细候傍上了他,换取银钱。
而莫与争却从中看出了些别的东西。
比如说在娼馆里见的那一面,莫与争就发现谢和顺身上的人味儿很重,却并没有掺和着太多女子常有的脂粉气,反倒是一股子油味,是一只会卖香油给人的大//蛤//蟆。
从他能带着刘县令的子侄刘言涛出来逛窑子也不能看出,他或许与刘县令私交很好,或许有什么事情要求助于刘县令;而在细候的认知中,贾鸨母在临清县的靠山也正是这个刘县令。
被风传要成为水神的女子又是刘县令的妻子......美貌到他根本配不上的妻子。
莫与争向来喜欢大胆猜测,再小心求证,所以他直接猜了个是不是有人想要通过操纵信仰创造新神,只不过仍旧苦于直接的证据并不多,大多数推断都是建立在他自身的经验与跳跃幅度很大的思维上。
如今被林长风确认了。
临清县就是有人想要造神。
既然天道的化身都对他推断出来的结果给予了肯定,莫与争觉得这件事情真相如何已经无需再探查下去。
不过他还是对这背后的的故事存有几分兴趣,打算等县令夫人醒了,再问问她吧。
比起到处找线索自己推理,又或者直接拉出命运来瞅一眼,莫与争更喜欢能从别人口里听见他们所叙述的,属于自己的故事。
他享受这个过程,能让自己认知中的生活显得没那么单调。
“爹爹真厉害!”林长风甜甜地拍着马屁。
“不,我只是胡乱猜测的而已。”
水鬼之前是用了法术,才让县令夫人沉睡过去,根据林春月的交代,她是在前几天晚上,趁着月圆出来吸收月光的时候,感觉到有几个气息很熟悉的人靠近,其中两个勾起了她心中的怨恨,才跳出来想要报仇。
但也不知道那两个人身上戴了什么,竟然让林春月感到一阵灼热,连水都离不得,就慌张地跑了回去。
接着她又看见那两人把一个东西抛入河中,也是如同自己死时一样,草席里塞满了石头,脚上还挂着一把铁锁。
那时只有一腔怨恨的林春月是想把这个也被丢下水的倒霉鬼拉入湖底,让她淹死了陪自己的。
可在她拉扯草席的时候,里边裹着的县令夫人竟然醒了,开始挣扎,草席散开,露出她那张美得不似凡人的脸......
“我就将夫人送上岸,藏到那颗老树下面......也是看见了夫人,我才隐约记起了死前的记忆,后来混混沌沌地,只想借着夫人的手为我复仇,现在想来真是......”她话虽没说尽,但也能从她脸上看出明晃晃的“暴殄天物”四个字。
林春月深深地注视着床上县令夫人的面容:“再过半刻她就能醒来了。”她摸摸自己的脸,又说,“这一回我不会再把夫人吓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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