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庆幸的是, 这家酒楼是一颗草精开的。
他说自己还未生出灵识时, 年年受到牧民的羊群摧//残;如今成了精怪,非得好好吃上千百来头羊解恨不可。
李曼青听着草精老板的高声剖白, 与阿绣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咱们这些妖物, 最好还是不要吃人的好,不然将来天劫临头, 怕是要躲不过去了。”阿绣熟练地点好了菜单,“吃人是能加速修行,但也不过一时的强盛,将他人的血肉踩踏着助长自己的力量,终究是不能长久的。”
“老天爷什么都知道呐。”
狐女的眉眼弯弯充满狡黠。
看得李曼青的心情也开始好转, 她扭头往窗外望了一眼:“那儿是做什么的, 怎么这么多妖围着?”
阿绣对黑山鬼市的布置显然已经纯熟于心, 她看也不看地从筷筒中抽出两支长短粗细一模一样的竹筷,道,“那时黄家祖孙在变戏法,哄小孩子玩儿呢, 咱们这些成年妖可没几个感兴趣的。”
成年妖不感兴趣啊......
李曼青缓慢地把视线从自家四叔身上收回来。
这边阿绣依旧在说着:“我小时候也喜欢黄家爷爷的戏法,现在嘛,我自己的幻术也很不错,再去看总会察觉粗糙之初, 而且他家祖孙的戏法每年每月都只有那几样换来换去,没意思透了。”
她摇摇头。
酒楼底下的小戏台旁也有个胖墩墩的小妖怪带着伙伴们起哄:“黄爷爷,这些咱们上个月都看过了, 能不嫩来个新鲜点儿的呀?”
戏台上黄老头面露难色:“我这儿倒是还有一出戏法,只是太过危险,一个不好,咱们就没命了呀。”
小胖墩把胸膛一挺,喊道:“这儿可是黑山地界,天上地下从来没谁管的,你怕什么?”
黄老头依旧很是为难。
他的孙子小黄却站了出来,对着周围作了个揖说:“诸位盛情,我祖孙二人也不好再推拒,这就为诸位表演一出《天宫偷桃》。”
小黄转身抓着黄老头的手说了几句什么,看上去像是在安抚自家爷爷。
底下的小妖怪们面面相觑,那个小胖墩见小黄从箱子里拉出一根绳子,忙问:“你真要去天宫里偷仙桃?”
小黄对着他笑了笑:“当然,你们且看着吧!”
台下的莫与争挑了挑眉毛。
苗生也很是好奇:“我不过二三个月没来,他就琢磨出新戏法了?”
此地的主人,有扈鸿羽挨着莫与争站着,另一边是虎妖苗生,他压低了声音为这二位解释道:“这是黄家祖孙前一个月才研究出来的戏法,这才是第二次表演,也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同以前的一样,只能哄哄小崽子们。”
其实他本意是想说,这新戏法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咱们先到别处逛一逛,或者回去也行呀。
他作为“黑山老妖”在这里算是大小妖怪们的熟面孔之一了,虽然妖怪们碍于他往里里的积威,没哪个敢跟苗生一样大大咧咧地上来打招呼,但明里暗里投过来的视线还是让他不那么舒服。
“等看完他这一出《偷桃》,咱们便去下一个地方。”莫与争温声说着。
有扈鸿羽反倒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勉强附和:“其实、其实也挺有趣的......”
看出他的言不由心,莫与争微笑:“那咱们不如干脆看到散集?”
有扈鸿羽:......对不起我错了。
“黑山老妖”短短两句话就变得耷拉着脑袋很是萎靡的模样,这让苗生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两妖的关系,先前只听见黑兄叫这位“本家兄弟”先生,自己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
他在脑袋里把这个疑惑转了两圈,没太犹豫就问了出来。
“我姓萧,名字什么的,不说也罢。”莫与争看似聚精会神地看着小戏台上的表演,实则心思已经放在了这周围。
自从临清县抓着了那个古怪的和尚,却放跑了刘县令家后院的那团气息之后,莫与争就一直留意着是否还有相关的线索。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黄拿出一根绳子往天上一扔,绳子的顶端快速地往天空飞去,而它后边又有绳子从祖孙二人的木盒中源源不绝地伸出来。
绳子顶端插//入云霄,整根绳子笔直的立在戏台上。
小黄手脚并用地跳上绳去:“诸位稍后,我这就为你们去天宫偷几个仙桃下来。”
台下一片小妖怪们稚嫩又惊奇的叫好声。
莫与争听见旁边有个细细的小孩儿不屑地说:“这把戏我上个月就看过了!”
那小孩儿脸颊尖瘦,嘴边长着长长的胡须,身后还拖着一根光秃秃的尾巴——是只老鼠精。
他旁边也围了好几个小伙伴,一听他这么说,顿时又羡慕起来。
“十五郎,给咱们说说这戏法接下来会怎么演呗!”
十五郎得意至极,摇头晃脑地开始形容起来:“他先是会爬到天上,然后丢桃子下来,那桃子也是假的,只不过看着好看罢了。”
“等咱们都捡了桃子,那小黄皮子就会故意装死,让他的头啊脚啊手啊的,一样一样掉下来。”
“然后黄老头就会开始哭孙子了,向咱们要打赏——其实小黄皮子根本没事,他们就是想要赏钱而已!”
被叫做十五郎的小老鼠精声音越说越大,根本不做掩饰,顿时台下的小崽子们和零星的两三个家长也跟着起哄,非要问黄老头,是不是像十五郎说的一样。
黄老头并不着急,他弓着身子,说:“前边一样,但后边可是大有不同,不信?你们瞧着便是。”
他拱拱手,安静地退到戏台边缘。
这时,绳子连接的那片天空忽然掉下来一个有人半个脑袋大,圆滚滚,粉白相间的大桃子来。
大桃子滚在地上,也没有被砸坏,而是骨碌碌地往台下滚,滚进了小妖精堆里。
第一个桃子摘下来还不算完,后边又陆陆续续地掉下来好几个品相一模一样的“仙桃”。
十五郎犹在高高地抬着下巴,对身旁的同伴说:“你们且瞧着,马上小黄皮子的脑袋就要掉下来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随着他的记忆发展。
小黄从那上边丢下来四五十个桃子,然后他也极其灵活地从云层中钻出,顺着绳子爬了下来。
他一爬下来,整根绳子也变得绵软。
黄老头把绳子一圈一圈绕在手上收起来,他一边收绳子,一边说:“还请各位看官,把滚到自己跟前的桃子捡起来。”
其实已经有许多个小妖精抱着桃子不撒手了,还有几个甚至已经上嘴咬过,桃肉味道与真桃无异,甚至更为香甜。
莫与争站在妖群的外围,按理说,桃子是没法滚到他这里来的,然而就是有那么一个桃子,不偏不倚,直直地滚到了他的脚下。
苗生看得啧啧称奇:“怎么黄老头儿不多变几个呢——萧兄弟,你不如把桃子捡起来,看看他爷孙使的什么把戏。”
“也好。”莫与争弯腰捡起桃子。
这只桃子看上去还很新鲜,底下衬托的两片嫩叶上还有细小的水珠,拿在手上,一股子浓郁的桃香扑鼻而来。
莫与争皱起了眉毛,把桃子稍微拿开一些。
“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有扈鸿羽看了一眼,如此评价道。
“或许它的特别之处一时半会儿也显现不出来呢?”莫与争示意他们往妖群里看。
只见小妖怪崽子们手里的桃子从中间裂成两半,整只桃子都化作一道零散的金色光点消失在他们手上,而那些小妖怪们却每一个都从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来,似乎是从那片金色星点中看到了什么让他们极为欢欣的东西。
整个戏台下方都融成了一片金色海洋,唯有莫与争手中的“仙桃”迟迟没有变化。
苗生凑过来看:“怎么?戏法出问题了?”
“看他们的模样,这金光之中定时有他们最想见,或者最想要的东西了。”有扈鸿羽说,“先生手中这一只,怕是因为黄老头的法力不足,无法从感官上迷惑先生,这才没有变化。”
苗生“嗷”了一声:“那萧兄弟不如把桃子给我看看?”
有扈鸿羽把他伸出去拿桃子的虎爪挥开:“先生还没说话呢,少自作主张。”
“......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凶了?发情期?要不要哥哥我给你介绍几个好姑娘?”
“不必。”有扈鸿羽冷声回应,一转头看见莫与争手上的“仙桃”已经从中间裂开。
桃子挥散成一片金色光点,与萦绕在小妖怪们身上经久不去的那些金光不同,莫与争手中的金光只是存在了几息时间,就消散在空气之中了。
“先生?”有扈鸿羽见他不说话,又开始担心是不是黄老头的法术犯了帝君的忌讳。
莫与争闭了一下眼睛,摇头:“无事。”
“兄弟,你看到了什么?”苗生好奇地问道。
有扈鸿羽瞪了这只什么都不知道的老虎精一眼:“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苗生粗狂的面容委屈巴巴:“我好奇嘛。”
有扈鸿羽被他小猫撒娇一样的语气给恶心到了:“那也不关你的事。”
“只是见到了一些故人而已。”莫与争依旧是好脾气地把这一妖一魔的争端劝下,只是再次看向戏台的目光变得幽深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了脑袋晕乎乎,写出来的东西也晕乎乎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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