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下始(1)

    青岩山还是和往常一样,不管是祭司们,还是部落——或者说现在应该称作一个王朝了——里的贵族,他们最多只到外围的神庙里祭拜祈祷,没人敢往更深处来,这里藏着莫与争的小院子,若是有人不小心走过了界,立刻会有脸色青白的鬼魂跳出来把误入的人厉声呵斥回去。

    莫与争把自家养的崽儿们聚在院子角落那棵枣树下边,死掉的见云讨厌阳光,自觉蹲在树下的阴影里,观月和于归一左一右霸占了离莫与争最近的位置,红椒就只得坐在莫与争对面了。

    红椒既没有观月那样的厚脸皮,也不像于归那样年纪幼小天然受宠,他只能充分发挥自己稳重靠谱的优点,在其他人都缠着莫与争撒娇的时候,把这百年间发生的事情给父亲理了一遍。

    “阿父沉睡之后,我们便打退了厄兽,那时已经过了二十余年,我与天道心生感应,便将战役中死去的人还有那些小部落崇拜的神祇们挑了几个封神,建立天庭。”他看着莫与争的眼睛,继续认着地描述着那段日子的光景。

    “见云也是,知道自己是该去死了,就立刻停了呼吸,把嫂子和侄儿们吓个半死。”说到见云做的蠢事,红椒的语气难免带上了几分欢乐,“您从前常跟我说,见云性子太过正直,怕是会在外人那里吃亏,所以我就给他找了个精明媳妇,如今姜霁她也在地府帮忙打理事物呢,要是阿父不嫌麻烦,咱们一家子找个时间聚一聚,也好让小辈们认一下人。”

    莫与争听他这么说,想不到到自己已经没声没响地成了爷爷祖宗辈的人了。

    他摸摸小闺女毛茸茸的头顶:“这事儿不急。”他问红椒有没有法子,可以像028说的一样,把小院子隐匿起来变成“世外之地”,省的太招天道的眼。

    莫与争真的不想周游天下。

    到时候就把院子和自己一起藏起来,就算天道要把那什么天命之子往自己这儿塞,也叫他们找不到地方。

    红椒听了莫与争的形容一时没有理解,头上红珊瑚样的冠饰顺着头发滑下来一截:“阿父……您……是我们太吵了吗?”

    莫与争看着向来稳重的红椒一下子人设崩塌,满脸地委屈和无措,他也突然没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了,难道自己的这个要求太难了,还是天道又跟自家崽崽说些什么了?

    红椒本来就白的脸又白了一层。

    观月唯恐天下不乱地笑道:“可不是你太能唠叨了,哎呀!”又挨了莫与争一记手锤。

    “我并不是要抛开你们的意思。”莫与争好容易回过味来,忙对难得见他有委屈情绪的红椒解释道,“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想再叫外人找到这里来而已,这才想问问你们,能不能把院子用法术藏起来,只要别让不认识的人随随便便就会闯进来就好了。”

    “我可以把这里跟地府联通,就像那些死掉的家伙赶集的地方一样,跟人间重叠但是互不干涉,寻常也没法闯进来。”死后的见云身材依然高大健壮,只是肌肉没有从前那样爆炸般的可怕。

    他在莫与争看着自己的时候挠挠头憨厚的笑着。

    “我沉眠的这段时日里,你成长了不少。”莫与争还记得他原身是一只胖滚滚呆萌呆萌的夜枭,会在害羞的时候把自己的小红爪子藏在肚子下边。

    “嗨。”见云一巴掌拍在健壮的大腿上,“总不能一直被观月忽悠。”

    百年不变的鹤少年当即炸毛,追着这个越来越不好忽悠的大个子跳到头上一顿啄。

    于归看着他们打闹笑出声,莫与争把她捞到怀里:“咱家归归这一百年学了些什么呀。”

    “我会放电!”于归举着她那两只肉嘟嘟的小胖手,她转头看了一眼红椒,“小哥还教我转圈圈。”

    “真棒。”莫与争从他的梨绒落绢包里拿出一把系着彩绸的木扇,“这是阿耶给你做的。”

    于归接过扇子,打开来:“给阿耶扇扇凉。”雕了太多镂空花纹的扇子几乎兜不住风,这并不妨碍于归越扇越开心,扇着扇着两只雪白的兔子耳朵从头上蹦了出来,她哎呀一声捂住脑袋。

    父兄二人都没绷住噗嗤一下笑出来。

    于归满脸通红钻进莫与争怀里,往下一趴——这下子连兔子尾巴也漏出来了。

    笑闹过后。

    观月和见云也已经闹累了,胖瘦二鸟挤在同一张石凳上。

    红椒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青绿色玉牌:“阿父。”

    “嗯?这是?”

    “您的神位。”

    “……”莫与争卡壳了,“哈?”

    他接过神位,一看上面以某种玄奥文字写了“东极长生大帝”几字。

    身为纯阳弟子的莫与争在心里疯狂向救苦天尊和玉清真王磕头道歉。

    “这是天道的敕封。”红椒看出莫与争脸色不太好,虽然心里疑惑,却还是出言安慰道,“除了我敕封的几个神祇外,天道还降下来其他这样的神位,只是应封的人都还没有出现,便先由我保管着。”在他看来,莫与争完全可以接下这个神位,毕竟他早因教化部落众人而就的供奉,成神也是理所当然。

    而在莫与争看来,这个神位更像是自己与天道各退一步的交换,自己不搞事情,天道也不在自己身上搞事情。

    虽然他至今也没搞明白天道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又为什么会被他所忌惮。

    指尖一转将这块“神位”收入袖中。

    “院子的事情就劳烦你们兄弟,我既已醒了,就把于归留在我这儿吧,还有好些东西没交给她呢。”莫与争怀里的大白兔抬起头看了桌边的一圈长辈,没有意识到自己将来的悠闲生活已经没了。

    观月休息够了就卷起袖子进了厨房。

    红椒看了一眼趴在石桌上躺尸的见云,又说道:“小妹的生长期很长——比我的都要长——而且她这一族,心智也是随着年龄不同阶段变化的,要等她长成起码还要五百多年,如果她太能闹腾了,您就把她送到我……您就带着她到我那儿去,我帮您管着些。”

    莫与争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把于归放下地支使她去给在太阳底下,晒得冒烟的见云拿一把伞。

    “天庭的事情不忙吗?”

    “……有点儿忙……”

    红椒一缩脖子,也没了骨头似的瘫在石桌上。

    莫与争往他顺滑的长发上薅了一把,说:“书房里那些书你看看,有没有用得着的,有的话尽管搬走,怎么说照本宣科也比你自己新创建一个体系容易不是?”

    红椒一下子弹起来:“不不不,不用搬着走,我到时候过来看就是了。”

    “我也要过来看……”见云举着手,国字脸都被晒得有些凹进去了,“师父我可以带着媳妇过来吗?她可聪明了,做的饭菜也很好吃。”

    “当然可以。”老爷爷心态的莫与争只是很懒不想动态,他还是很喜欢热闹的。

    于归抱着一把桃李情出来了。

    莫与争拿过伞“啪”地打开,让见云用手肘的肌肉把伞柄夹住,伞立稳了。

    于归看见两个兄长都软踏踏地趴在桌子上,她也手脚并用地爬到莫与争怀里,把脑袋搁在桌面上,跟两个傻儿砸大眼瞪小眼。

    红椒和见云办事的效率很高,众人聚过后只过了一天,莫与争的小院子就在一阵浓雾,一场细微的地动过后,消失在了部落人眼里。

    这一任的大祭司十分惶恐,在神庙里把头磕成给血葫芦,莫与争不得不亲自出面安抚解释,又给他治好了伤势,事情才算过去了。

    莫与争带着观月和于归继续缩在院子里哪儿也不去,如此趴了半个多月,他在冥冥之中竟有点儿好像是感应到了这个世界某种规则一样的存在,正一脸郁卒盯着自己。

    爱盯就盯着吧,反正我哪儿也不去。

    他正在给宝贝闺女儿扎头发,给于归扎了两个小揪揪,分别插上一把微缩的小扇子。

    这段时间里莫与争充分发挥了自己在缝纫上的天赋,把自己以前的旧舞衣裁出两套适合于归穿的,让她先从基本功练起。

    “阿耶,我出去了,你要乖乖的,归归很快就回来。”于归一本正经地跟莫与争交代着,然后跑到院子里枣树下边开始压腿。

    一边压着还不忘记回头看看莫与争有没有坐在书房里。

    莫与争坐在书房窗户下边,随便拿着一本书遮住脸,靠在椅子上睡觉,窗户一直大开着方便于归能看见自己。

    除了他俩,留在这里的观月却是个闲不住的,虽然作为一只丹顶鹤而言,他年纪已经很大了,但他怎么也没法习惯像莫与争一样的佛系老年人生活,经常飞出去自己找乐子,有的时候还会把他觉得好玩的东西带回来。

    莫与争睡完一觉,出来帮于归纠正动作的时候,观月把一大包东西丢到院子里,他定睛一看发现那个布袋一样的东西竟然是个人。

    “这是?”他看向梳理着自己羽毛的观月。

    观月抖抖毛变成人形:“这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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