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父做在木墩上,抽着嘴里的旱烟,眉头紧皱到一起,眼皮下搭,显得整个人很严肃。
过了一会儿,他把烟枪在桌沿上磕了磕,吐出一口浓烟,开口道:“瞎咋胡啥呀!他不是同意马上结婚了嘛!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也不许再提了。”
陆磊听话愣了一下,他从来都没想过小妹居然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来。在后世,未婚先孕呀,奉子成婚什么啊,都可以被一笑而过。可是在当前这个时代,这简直是再丢人不过的事情了。林倩被设计落水,陆磊光着膀子救了她,两个人就得结婚。,更何况是这种情况了,除了嫁给这个野男人,小妹基本都没别的选择了。
陆磊下意识地问了小妹一声:“是顾峰吗?”她点点头。
闻言陆磊仔细打量了一下小妹:鹅蛋脸,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高鼻梁,因为在家做饭照顾孩子没有上工,皮肤很白;上身穿着淡黄色的的确良短袖衫,下身是蓝色涤良裤子;脚上是浅棕色凉鞋,以及比凉鞋的颜色更浅一点的棕色尼龙袜;头发用红头巾在脑后扎成蓬蓬松松的一团。很漂亮,纵然没有赵雪雁精致,但也比风水日晒的农村女孩好看很多。
这样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释通了:要牙刷牙膏,要擦脸油,要鲜艳的布料;向自己借书借笔,向林倩询问问题、时事;最近几个月兴奋的精神状态。她,恋爱了!
陆磊一点也不奇怪小妹会爱上顾峰,插乡男知青中数他最出色:长相好,气质出众;会写文章,会吹口琴;又讲卫生,衣服不管新旧,都洗的干干净净,浑身香皂味;一张脸上常年都带着笑,和那些满身汗味的农村人完全不一样。大队里很多未婚姑娘都留意着他,时不时的上前去搭话,有事没事到知青所门外遛弯。
如果不是知道原书的剧情,陆磊会觉得有这样一个妹夫非常好。但是明知道他将来有可能抛妻弃子,却没有办法阻止妹妹嫁给他,陆磊心里简直就像蚂蚁在乱爬。不让嫁吧,小妹自己肯定不乐意,再说错过了顾峰也找不到条件更好的了;让嫁吧,未来就像个□□,不知啥时候就爆了。
小妹还怀孕了,眼前也没啥好的解决办法,陆磊只能干巴巴的劝:“是呀妈,别哭了,顾峰人还是挺好的,不用太担心。”
“好啥呀好,一看就是个小白脸,干个活磨磨蹭蹭像种花,整天有事没事就会写个酸文,嫁给他就等着饿死吧。”陆母气哼哼地说。
“顾峰哥不能干活,我能干,我可以多干点。”小妹闻言低声回道。
“死丫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这么死贴着他?一辈子还长着呢,以后有你受罪的时候。”陆母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小妹一眼,又摆摆手说:“滚回你自己屋里去吧,现在看见你就心烦。”
“磊子,你明天从城里带些办事的东西回来。就近选个日子,赶紧帮他们把酒席摆了。”陆父站起来对着陆磊交代着,“他妈,你也抓紧时间把小东间收拾一下给他们当新房。”又转头对陆母说。
。。。
陆二妮回到房间,脱掉鞋躺在床上后,还是觉得很兴奋:她马上要嫁给顾峰哥了!多年的美梦即将成真,她觉得自己的心儿马上就要跳出胸膛了,她把被单蒙在头上,无声的大笑了起来。
陆二妮虽然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但是上面有兄有姐,到了她这并不是很得宠,养成了懂事安静的性子。所以父母让她从初中退学的时候,纵然她的成绩不错,心里也有点不乐意,还是听话的下学回家,去帮忙洗衣做饭照顾孩子了。
但是,在柔顺的外表下,她的内心天生敏感多情,感情世界极为的丰富热烈,单调的劳动生活完全满足不了她的精神需求。她常常感到精神世界无比的空虚,只能通过不断的劳碌来掩饰自己内心激烈的躁动。
这时候英俊的顾峰出现了,他下乡插队来到了这里。他是那样的不同,那样的多才多艺,那样的温柔浪漫,一下子满足了她所有的幻想。感觉就像一个在沙漠独自行走许多年的徒行者,终于到达了富饶的绿洲,她一下就进入了浓烈的爱恋中。
她会站在山岗上望着他在田间忙碌的身影,藏在树后听着他吹伤感的口琴,坐在台下看他情绪激昂的朗诵。她随着他的高兴而兴奋,他的低落而伤感。她开始没想过靠近他,拥有他,只是想在暗中默默的关注他。毕竟他们之间的差距那样的大,就像天上的云朵和脚下的泥土一样。他像个天神一样永远发光,而自己是匍匐在地上,膜拜神的信徒。
但是突然有一天她发现了神居然是会下凡的,野心就开始如同野草一样疯狂的增长。她开始渴望着靠近他,接触他,抚摸她,甚至拥有他。
精致漂亮的赵雪雁开始想法设法地接近顾峰:上工的时候设法分到在同一块田里,有事没事就跑到知青所去询问各种问题,到顾峰休息放松常去的地方制造各种偶遇。
眼睁睁看着他们亲密的交流,看着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亲近,陆二妮感到无比的痛苦和嫉妒。她只能沉浸在和顾峰在一起的幻想里:他慢慢的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在田野里,在花丛里,在林间的小道上,在皑皑的雪地上,走呀,跑呀,跳呀,并且像电影里那样,他抱着她转圈圈,然后两个人倒在草地上,他伏下身亲她。。。。。。
只有不住地这样想象,她才能稍稍平复自己内心的痛苦。
可是在现实生活里,她的自卑感使她连走近他的勇气都没有。她时时刻刻在想念他,又处处在躲避他。她怕她的走路、姿势和说话在他面前显出什么不妥当来,惹她心爱的人笑话。但是,她的心思和眼睛却从来也没有离开过他啊!
然后突然有一天赵雪雁离开了顾峰,嫁给了别人,陆二妮的心又开始活法起来。
她看着顾峰为赵雪雁的离开而失落,为赵雪雁变得的时尚漂亮而伤感,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无谓的奔向他,拥抱他,安慰他。
二哥也是一个初中生,娶了高中的知青嫂子,但是他们婚后生活很幸福,看得她涌起了无尽的勇气。
她开始改变自己,希望用自己最美好的状态去迎接他们第一次的正式相遇。
她开始学着知青们刷牙,学着嫂子打扮自己,让自己变得精神洋气;她借来二哥的初中课本,抓紧时间学习,缩短他们之间的差距;她还向二哥二嫂了解一些时事政治,同时暗暗学习他们的说话方式,默记他们的说话内容,希望以后和顾峰交流起来不显的无知。
她觉得她的情感就像一条冰封的奔流,随着春天的逐渐来临,已经慢慢开始松动,总有一天会变得汹涌磅礴地奔腾而下。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她大胆地走向顾峰,尽量语气平静的说:“顾知青,我有点学习上的问题,可以向你请教吗?”
“当然可以,你进屋来吧。”他虽然有点惊讶,但还是温柔的回答到。
讲完问题后,他向陆二妮建议到:“你的基础不太好,你当前应该着重提高这方面的。”
“我没读完初一,我都是自学的,应该是我学习方式不对。”陆二妮低着头假装失落的说。
说完后,她抬头注意到了顾峰眼中闪过的震惊之色,觉得这次见面还是成功的,自己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样么,我可以帮你制定一下学习大纲,你有问题也可以随时来找我。”顾峰觉得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中,还有村里人这么重视学习,是很难得,大方的向她提供帮助。
就这样在不断的相处中,他们相爱了。
夜晚,天黑以后,他们就在庄稼地里相会了。他们在密密的青纱帐里,有时像孩子一样手拉着手,默默地沿着庄稼地中间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有时站住,互相亲一下,甜蜜地相视一笑。陆二妮觉得他们就像旧戏文里唱的“你们两个实在是天配就”一样。
恋爱中的人,总是很容易失去理智,他们偷尝了禁果。然后陆二妮上个星期发现自己怀了孩子,她希望能赶快和顾峰结婚,好迎接宝宝的到来。
她瞒着怀孕的消息,去找顾峰商量两个人的婚事。但是他显得那么地不积极,一直在推辞,谈了很多次都没有达到共识。她有心把孩子的事告诉顾峰,又怕万一泄露出去了,惹得队里的人笑话。
陆二妮非常爱这个孩子,它是他们爱情的结晶。眼看肚子的月份越来越大,她不想再和顾峰继续耗下去,决定自己行动起来去努力争取,然后就设计了今天的巧合:她今天早上先是到知青所和顾峰柔情蜜意一番,缓和了一下他们最近僵硬的关系,又和他相约傍晚相会;然后晚上他们正在屋里亲热时,恰好被她故意引来的陆母撞了个正着;她知道陆母对队里的知青有偏见,觉得他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假清高,小声地把自己已经怀孕的事透露了出来。
陆二妮一连串的算计,使她和顾峰的婚事变得板上钉顶起来。
虽然会使家里受点流言蜚语,自己也挨了顿打,但是陆二妮心里还是非常的甜蜜,她红肿的双眼里都是满满的笑意。
多年的暗恋与坚持,她终于收获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赢得了这个男人。虽然他现在还不爱自己,仅仅只是有点喜欢罢了,但是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得到他的心,只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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