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里，被关押的齐原不复前些日的模样，胡子拉碴，神情中尽是疲倦。
李子黎是他的远房亲戚，没谁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些年来，李子黎帮着他办了不少违法的事情，几次进入局子，都没有将他供出来过，谁知道这次……
一年来，随着秦诗雪的咖位上升，身为经纪人的齐原尝到了不少甜头。
他是有些得意忘形，但从没想过自己会栽倒在不知名的珠宝设计师手里……
见到乔仁仁后，齐原表面上并无波澜。
不论乔仁仁在警察的指示下如何与他对话，他都是淡淡微笑着，装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样子。
“乔小姐想多了，你的作品不值得我冒风险去做违法的事情，为了一副耳坠，雇凶抢劫，没有道理不是吗？”
他倒是如此反问。
乔仁仁呵呵一笑，表示赞同：“所以你不是为了耳坠，你是为了秦诗雪。”
听她提起秦诗雪，齐原的神情微动，稍顷又恢复正常。
“为什么？”乔仁仁语气平静的询问。
“秦诗雪就这么需要我的耳坠吗？一个大明星，想要什么不可以，怎么偏偏看上我的作品？”
齐原不回答。
秦诗雪想要那一副耳坠自然不单单是为了上一次头条，而是为了圣世心的太子爷萧斯世。
两个月前，渐渐有些人气的秦诗雪在搭上萧斯世的资源后，事业上得到了很大的支持和帮助。
但秦诗雪想要的不仅仅是几部影视作品的女主邀约。
她更想要抓住这次机会嫁进豪门，成为圣世心的太子妃——奈何萧斯世风流成性，对她不过是一时兴起。
秦诗雪自然不能接受自己成为萧斯世无数女人中的一个，她卯足了劲要将两颗心全部握在手里，对着萧斯世百般讨好。
寻圣火起来后，萧斯世疯狂迷恋上了其中的精灵梅瑞狄斯，接连办了好几次的Cos派对。
秦诗雪自然趁机打扮成了梅瑞狄斯模样，不成想第一次参加，就瞧见一大群“精灵”将萧斯世围住。
莺莺燕燕甚至还有着男人，全部是异世界的打扮。
有些美妆高手，仿妆技术高超，乍看上去，还真会让人以为就是梅瑞狄斯本人。
身在其中的萧斯世神色怏怏，见到精灵秦诗雪后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他说：“你们都没有精灵的气质。”
谁才有精灵的气质？
萧斯世说不上来，秦诗雪也不懂。
只是在看到乔仁仁做出的耳坠后，她忽然起了心思，莫名有了种直觉——如果世界上有“精灵的气质”这回事，那一定不在于某个人身上，而是存在这副耳坠之中。
公众面前的小仙女为了嫁入豪门挖空心思，充满了不安，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齐原既不承认自己雇佣凶手，也不接和秦诗雪有关的任何话题。
审讯室里陷入了寂静中。
没多时，一个警察喊乔仁仁出去，对着她嘱咐了几句。
乔仁仁点点头，重新进去后坐在了齐原对面，第一句话便是：“你不给我说，我只好直接去问秦诗雪了。”
齐原再次有了反应：“你以为你能见到诗雪吗？”
他十分的不屑，认为身为普通人的乔仁仁怎么可能接触得到明星。
“我见不见到不好说，”乔仁仁诚挚一笑，道：“你可是见不到了。”
“你为了秦诗雪找人抢劫，现在她怎么对你不闻不问，连个电话都不接。”
齐原不为所动：“和你有什么关系。”
多年来，秦诗雪对他背地里的手段有着模糊了解，但并不过问。
两人早就有了默契，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一切全是他的自作主张，诗雪是蒙在鼓里——本就是无辜的那一个。
如今是实践的时候了。
齐原有着为秦诗雪牺牲的快感，忍不住笑了起来。
希望自己出事后，诗雪能够获得萧斯世的同情，发展出真正的感情……
齐原油盐不进，警察们无奈，只好让乔仁仁出来。
在她走出房门之前，齐原忽然又喊住她：“等等！”
乔仁仁和审讯室外的警察们都精神一振。
“萨亚大陆是真的吗？”齐原猛然发问，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恐惧。
他信了李子黎的话，还把事情和寻圣联系起来了。
乔仁仁沉默，然后斩钉截铁的回答：“假的！”
齐原顿见失望。
“辛苦你了，”等在外面的警察递过来一杯温水。
乔仁仁咕噜咕噜的一饮而尽，抱歉地道：“我恐怕做不了什么。”
“李子黎虽然供出来齐原，但他并没有恨上李子黎的意思，我怕他转而记恨你。”
“凭我们手上掌握的证据实在很难给齐原定罪，除非他自己主动承认，”警察说道，叹气：“过了羁押时限，我们必须把他放走，你要注意安全。”
想着警察的话，乔仁仁一路回家都是垂头丧气的，即便是看到又突然冒出来挤进车里的莫渊，都失去了警惕性。
虱子多了不嫌痒，危险不也是一样？
还好莫渊并不搭理她，平安无事的到了家门口。
他先下车，半句话未说的原路回了路灯旁，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真神经了。
乔仁仁有气无力的想，独自踏进家门，蒙头大睡。
***
天色堪堪破晓时，乔仁仁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忽然觉得不对。
她一个激灵，猛然张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好看到不似凡人的俊脸。
莫渊面色阴霾，绿眸在昏暗的房间里发光，凶狠的瞪着乔仁仁。
神经病！
乔仁仁差点尖叫出声，抱着被子半坐起来：“你干什么？！”
安静了好几天的莫渊无缘无关的愤怒起来，明明是他主动闯入的乔仁仁房间，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这是什么？”他咬着牙问，举起了手里的东西。
乔仁仁视线落过去，心脏霎时一停。
成套的精灵饰品被他握在手中，闪着细碎光芒，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翻了出来，研究了多久。
完了！
乔仁仁惊慌失措的抱紧了被子：“你听我解释！”
“梅瑞狄斯？”莫渊勾起唇角，眼中并没有丝毫笑意。
“嗯？”他轻轻地道：“乔仁仁？”
他等着乔仁仁解释。
乔仁仁不敢说话，蜷缩在被子里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真要死了的那种。
她无比的悔恨自己没事搞什么精灵手绘，做什么纪念。
她想要拿着地球上的精灵形象来辩解，又想起箱子里还有着参照其他生物形象画出的手绘。
若是说精灵的还能强行撇开关系，可兽人安德森的那一副又该怎么解释——她可是把他们部落的宝物地之核原封不动的画上去了！
乔仁仁脑细泡急速燃烧的时候，莫渊用着不多的耐心等待着。
他妖孽般的模样宛如恶魔，将她的慌乱当成为享用祭品前的甜点。
他看到了吗？
乔仁仁余光落在地上的箱子处，乍看上去，打开的箱子里除了精灵首饰，好像别的都还在……
“我……”她终于开口，咽了咽口水询问：“你知道穿越吗？”
莫渊哼了一声，把玩着首饰。
乔仁仁颤颤巍巍地道：“我真不想瞒您，但我怕死啊！”
她情真意切，她谨小慎微，她小心翼翼的将事实坦白了——选择性坦白。
“我就穿了两次，一共一天半。”
“第一次见到好多长相奇怪的人在身边，喊我莉莉安，呆了一天。”
乔仁仁越说越是顺畅，不敢去看莫渊神色，语速飞快：“第二次就是他们追杀我的时候，当时吓得我撑不住昏过去了，半天时间回到了现实。”
“我原来以为是做梦，后来看到纪录片才知道是真的，我立马吓崩溃了，您能理解吗……”
“我是和平光辉下长大的人，哪见过打打杀杀，即便只有一天半，还是不敢透露……”
乔仁仁快说完了，偷眼去打量莫渊神情。
他一只手遮在额边，掩住了半张脸，只留下嫣红的嘴唇对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毒刃，把乔仁仁给切块弄死。
真好看，和涂了口红似得。
莫渊的绝色在于，自带彩妆效果，不见女气，每一处都美到凌厉。
乔仁仁乱七八糟的想，试图以此分散些注意力，最后总结了句：“是我对不住您。”
话落，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乔仁仁止不住的忐忑中，房中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呵……”莫渊缓缓抬起头来，绿眸之中盛着辨不出喜怒的一片海洋：“只见了精灵一面，你就记得清清楚楚。”
乔仁仁屏住呼吸，藏在被窝里的手开始慢慢挪动，试图去摸到压在枕头旁边的铁锤。
“那我呢？”他将手掌伸到自己眼前，打量着可以轻易捏起乔仁仁的手指，轻轻一抓，手上便多了把铁锤。
强行被一股力量掀开了被子的乔仁仁倒抽一口气，一蹬腿后僵硬在床上。
他浑不在意她的小动作一般，指腹划过锤尖，轻柔的询问：“乔仁仁，我是谁？”
还好乔仁仁没有裸/睡的习惯，不然她感觉自己等不到回答问题就得先死在他掀开被子的那一刹那。
不过莫渊既然还在和她对话，就表明他真的没有立马杀死自己的意图。
“深渊领主，”乔仁仁给自个打气，恭恭敬敬的道：“第一次的时候见到您了，在那场专门为您举办的宴会上。”
她没有说谎，实际上确实有那么一场宴会将莉莉安身边所有的追求者聚集在了一起。
正是在那场宴会上，莉莉安被女主戳穿真面目，圣洁的月亮跌落人间，然后不作停留的继续往下，沉进了最深处的地狱之中。
在所有态度大变的种族之中，唯有深渊领主莫渊是那么的别具一格，堪称为一股清流——他自始至终的不喜欢莉莉安，每次见面都是嘲讽不停。
想必莉莉安的虚伪无耻被世人皆知之后，他是感到大快人心的吧。
不过依他的模样，有没有心还不一定。
乔仁仁屏气静神的等待着莫渊回应。
不料他又问道：“我叫什么？”
“莫渊，”她老实作答。
莫渊满意的笑了，随即收敛笑意，贴近了她，呼出的气吹在她的脸上，慢吞吞的问道：“你捅了我一刀，还记得吗？”
乔仁仁实在忍不住的偏过头去：“我没有。”
她挣扎求生，小心提醒：“我只过去一天半，您忘了吗？”
他呼吸沉下来几分，明显的不高兴起来，恶狠狠的道：“您？”
“在心上的你，”乔仁仁脱口而出。
没想到短短几次，便习惯了给他解释词语意思。
一句话落地，乔仁仁意识到自己是如何解释的之后，又恨不得咬断舌头。
什么玩儿意，还在心上的你……
她唾弃着自个，听到莫渊轻蔑的笑了两声。
极近的距离下，那笑声让乔仁仁简直要无地自容。
还好他并未多做纠缠，将精灵首饰往空中一抛，又闲闲的接住，继续询问：“为什么单单做了他的？”
又是一句死亡问答。
乔仁仁谨慎的道：“地球上关于精灵的传说比较多。”
同时琢磨了一番明白了，箱子里其他的那些手绘，全是以萨亚大陆生物为灵感的设计图，他还没有看到。
“烂大街，”莫渊无师自通了一个词语。
乔仁仁短促的一笑，表示附和。
其实是因为精灵最美，堪称为上帝最为满意的杰作，叫人一见难忘。
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没人买吗？”他似是漫不经心的问。
乔仁仁福至心灵，立马懂了他为什么突然翻出了精灵首饰。
该死的！肯定是齐原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难道白天她在警局的时候，他跑去找李子黎了？
乔仁仁不知道自己总算猜对了一次，全凭着骨子里的求生欲说道：“有人买的，但价钱没谈拢，客户给的太低了。”
“哦，”莫渊咧嘴一笑：“所以，说要留作纪念是讲价的手段？”
乔仁仁疯狂点头，提都不敢提想要留作当纪念的事情。
深渊领主不喜欢梅瑞狄斯，这是萨亚大陆上人尽皆知的事情。
高贵精致的精灵美到直击心灵，所有人见了都会为他倾心，偏偏深渊领主对他不假辞色，动不动就是魔法攻击，将好端端的一个精灵打得狼狈无比，叫人心生怜意——也不敢上去拦。
世人为此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在某日，有个人类在小酒馆一语道破天机。
“你们忘了深渊领主长什么样了吗？大概是美丽的人之间天然排斥吧。”
大家恍然，这才想起领主被遗忘的样貌来。
完美不输精灵，以领主的性格，大概是不喜欢世界上有能和他相提并论的生物吧。
乔仁仁怯生生的回想着从前，打量着莫渊脸色，连忙道：“害，其实价钱给也不低了，我马上联系客户卖给她！”
刚好秦诗雪想要，给她给她给她！
莫渊不明意味的笑了声，慢条斯理的道：“随你。”
乔仁仁差点真翻白眼给他看。
真要随她的话，他那始终不挪开压迫性视线是怎么回事？
迫于莫渊的压力，乔仁仁不得不立刻试图联系秦诗雪。
只是手机刚掏出来，她就傻眼了——唯一的中间人齐原还在警察局，她还真联系不到身为明星的秦诗雪。
莫渊眼皮一掀，乔仁仁马上举起手机：“我找警察问。”
白天的警官给她留下了私人联系方式，乔仁仁打过去电话，还没开口就听到那边乱糟糟一片，大概是加班到现在。
都不容易。
乔仁仁喂了一声，默默叹气。
“乔小姐，”警官知道是她，先行说道：“刚好想联系你。”
不等乔仁仁反应，警官把情况噼里啪啦的给她叙述了一遍。
原来一夜过去，他们也不是没有收获。
李子黎再次吐出几件陈年旧案的消息，不止是和齐原有关，更是隐隐牵扯到更大的案子里。
三年前被爆自杀的女歌手严莎莎，其实另有内情。
不过李子黎对内情并不十分清楚，听从的全部是齐原指令。
他说齐原是为了帮一个跺跺脚，娱乐圈便会震三震的大人物做事，才找上的他。
那个大人物是谁，他并不清楚，只知道权势非常大，逼得身为顶尖流量的严莎莎走投无路，选择了自戕。
“我不敢杀人，我只是听齐原的，暗地里盯梢了好几天，故意让严莎莎发现，给她制造压力。”
“在这之前还有事，主要是因为那大人物给她下药了，”李子黎澄清自己，接着压低声音偷偷问：“警官，你们抓到那个妖怪了吗？”
警官：……
新案子的关键还是在齐原身上。
要想要让齐原开口，或许只有秦诗雪能够做到。
警官们希望乔仁仁能够前去见秦诗雪一面，亲自告诉她齐原被抓的原因。
“经过我们确定，她还不知道齐原是为了给她拿到耳坠，她整个团队都在滴水不漏的保护她，不让她接近我们。”
“如果由你亲口告诉她，或许能够击溃秦诗雪的防线，主动去见齐原。”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完全能够理解，”警官温和的道，尽量不给乔仁仁造成压力。
乔仁仁看了眼莫渊，见他回望过来，忙露出讨好的笑容。
“我愿意！”她拿着手机坚定的道。
不止愿意，她还要把一整套首饰都送上门去卖给秦诗雪。
警官松了口气：“我们打听到明日秦诗雪会出现在一个派对上，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把邀请函拿给你。”
乔仁仁连连点头，听从组织安排。
吱呀——
轻微的门开声响起，被莫渊占据了全部心神的乔仁仁这才意识到天光大亮，奶奶已经起床了。
焦急在瞬间涌上来，她半坐在床上，张嘴：“您——”
砰！
轻微的响声过后，莫渊一声不吭的消失在了房间里。
只有被丢在地上的精灵首饰和消失的铁锤昭示着他的到访。
……他把铁锤拿走了。
乔仁仁连叹气都不敢大声，小小的舒着气，爬起来将被子板板正正的叠了起来。
吃完早饭，余碧云照常出门练舞，唯一的不同是，接连几天在路灯下站着男生终于不见了踪影。
老太太在心里奇怪了一番，给更早一步离开家门的孙女打电话：“桃仁儿，他走啦！不知道去哪啦！”
出租车里，乔仁仁扭头看向窗外，视线自然的掠过坐在自个身边的莫渊，含糊地应声：“嗯嗯。”
再次到了警局，莫渊还是在进门前离开。
乔仁仁拿到了邀请函，听警官细细讲解了见到秦诗雪时要如何开口，如何勾起她来见齐原的念头……
事无巨细的讲解之后，警官送她离开，感激的道：“谢谢你的配合。”
乔仁仁郑重回答：“我也是为了自己。”
自警局回去后，还是乔仁仁回家，莫渊回路灯处。
跳舞回来的余碧云再次见到穿黑袍的男生，回到家马上给孙女汇报：“哎呀，他又回来啦！”
翌日，乔仁仁裹着羽绒服，戴着帽子，计划按着邀请函上的地址打车过去。
出门之前，她左右望了好几眼，都不见莫渊的身影，心里还觉得有些奇怪。
以为他会照样跟着的——呸！跟什么跟，不跟最好！
乔仁仁晃走脑袋里不该有的念头，瞧着时间快要来不及，连忙打车，赶向了派对所在地，略微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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