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明天就开拍了吧？”姜肆把手臂搭在楚宥身后的栏杆上, 像是把他搂在怀里一样, “新角色有困难么？”
这种问题以往他都会以Ginger的身份在网上问楚宥, 现在两人关系近了不少, 楚宥对他明显没那么抵触, 他也可以当面关心对方了。
楚宥摆弄着手里那支花, 轻轻应了一声。
“要不要说给我听听？”
如果按楚宥的性格，以前那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的困难摊给姜肆这种死对头看。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基本上能把对方与上辈子那个分成两个人，当成认识已久的朋友“生姜先生”看待了。所以没怎么犹豫, 楚宥就把耿怀逸的那番话给对方复述了一遍。
“你觉得他说得很对？”姜肆问。
“不全对。”楚宥偏头看姜肆，对方的不以为然摆在了脸上。他也没说什么, 只淡淡笑了笑, 转过身趴在了栏杆上：“不过站在他的角度, 会这样认为也不奇怪。”
“那是他不了解你的演技。”姜肆不屑, “哥就觉得你肯定没问题, 这个角色一定能被你演得很出彩。”
楚宥轻轻“哦？”了一声，“我只是一个出道不足一年的新人，而他是三金影帝呢。”
“你是神仙！和普通凡人哪能一样。”想都不想马屁就脱口而出, 姜肆望向楚宥的侧脸, 果不其然见到青年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他眸色也随之一软, 嗓音里透出止不住的温柔，“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办法是有的，但能否做到还两说。”
楚宥转过身，忽然伸手将花枝伸出, 触在姜肆的下巴上蹭了蹭，“朋友，既然来了……帮我个忙如何？”
姜肆自然求之不得。
……可是没多久之后他就后悔了。
此刻他靠在阳台的扶手上，楚宥面对面站在他身前，一只手臂伸出来搭着他的肩膀，另一只依旧捏着那朵蔷薇，还有意无意在他胸口触碰轻扫。
现在天气热了，姜肆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衬衫，被楚宥这样撩几下，他感觉很快就要糟糕。
“……宝贝儿，你和他还有这种戏份？”
楚宥察觉到对方的身体逐渐紧绷，问话的声音压低，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没有。”抬眸看他，楚宥神色慵懒地用花枝点了点他的脸颊，“我有说要和你对戏么？乖一点配合我就行。”
“……我尽量。”
尽量忍住不把你扛进房间办了的冲动。
“你什么时候正式开机？”
楚宥用轻松随意的语气开展了和姜肆的对话。
“还有一个星期。”
“那为什么来这么早？”
姜肆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曲起食指刮了下他的下巴，眼底满是笑意，“你说呢？”
“想见我啊？”楚宥轻笑一声，迎着他的目光微微扬起了眉梢，语速放慢：
“你就没想过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说实话，如果这样一直缠着我，会让我觉得很厌烦。”
姜肆不说话了，狭长锐利的隼眼在夜色里变得暗沉如水，错也不错地盯着对方。
唯一的光线从楚宥身后的房间照射出来，姜肆看不清楚宥的神色，但对方却能看清他的。他不敢去想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只能沉默地听他说下去，宛如等待最后裁决的犯人。
而楚宥依旧云淡风轻，与对方对视几秒之后，他错开视线重新开口，“你上次说，对我……一见钟情？”
说到“一见钟情”，楚宥放慢语速，仔细品味似的把这四个字从唇瓣里缓缓吐出来，语气变得愉悦且暧/昧，仿佛沾着舌尖的潮湿。花枝夹在指尖，他把手掌覆在男人的心口来回抚摸，也不知玩弄的是某处还是他失控的心跳。
“……嗯。”姜肆呼吸凝滞，嗓音变得沙哑低沉。
“撒谎。”谁知楚宥忽然开口，唇角笑意随即敛去，搭在他肩上的手臂握住对方的脖颈，拇指抵着他的喉结，整个人也逼近了一步：
“你骗我，你第一次见我不是在公司。”
男人被他制住了咽喉，二人的目光在极近的距离中碰撞，楚宥紧紧盯着对方，从眉宇到眼睑到嘴角……每一丝细小的变化都逃不出自己的视线，但他想象中的反应却并未全部出现。
对方逐渐变得从容了，眼底流露的不是心虚动摇，而是那可以被称之为“宠溺”的情绪。
在无边夜色里更加温柔似水，熠熠生辉。
“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勾起唇角，姜肆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拉开，然后低头亲了下他的掌心，又吹了口气，弄得他痒痒的。
“我的小宝贝果然聪明，角色一定没问题的，哥就拭目以待了。”
楚宥把手抽了回来，表情淡了下去，“是么？我怎么感觉没什么用？”
姜肆心里好笑，实在是他原来的世界这种手段见得多了，楚宥的小九九在他面前根本是雕虫小技，也就是对方仗着自己喜欢他，心理本就处在弱势，才能在一开始占了上风。
“怎么没用了，你不是看出来哥不对劲了么？”
想是这样想，姜肆嘴上还得安慰他，果不其然见对方的视线又飘了过来，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你确实说了谎。”
“何以见得？”姜肆表情无辜地耸了耸肩。
“瞳孔放大。”楚宥扬起下巴，语气斩钉截铁，“我刚刚看得很清楚，这无法伪装。”
“看来为了拍好这个角色，你这段时间看了不少有关心理学的书？”
楚宥没有否认，他确实在恶补相关的知识和手段，否则怎么演好一个心理医生，而且还是一个把人心玩弄于鼓掌中的心理学大师？
这段时间他一边看书一边练习，天天盯着慕婉和郑旭观察他们的表情、动作、行为习惯，力求一眼看透对方的心思，俩人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最近是见到他就跑。刚刚他则是通过微表情观察出了姜肆一瞬间的心虚。
一旦对方露出破绽就趁势而入，循序渐进地掌控对方的心理，在演对手戏的时候则表现为易于形成气场压制。
这是楚宥想法的一部分。
姜肆伸出双手搂住面前人的腰，稍一用力把人圈进自己怀里，“看了这么多书，那你应该知道瞳孔放大不止反应一种心理？”
楚宥皱起了眉头。
“其中包含三种情绪，紧张、愤怒、和……”姜肆坏笑着贴近了他的耳边，磁性的嗓音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
“性、兴、奋。”
随后他便含住了楚宥白嫩的耳垂，轻轻一吮。
这次姜肆早有防备，所以楚宥突然炸毛也没能挣脱他的怀抱。姜肆的手臂紧紧箍住他，嘴唇贴在他的耳朵上没有继续轻薄但也舍不得放开，两人掉换了位置，变成楚宥被抵在栏杆上，向前嵌进男人的怀抱里。对方的呼吸在耳边逐渐粗重，充分诠释了刚才那三个字。
“乖，别动。”姜肆一只手圈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去抚摸他的后脑勺，放软了声音像条大型犬一样和他撒娇，“给我抱抱，就抱抱。”
“快一个月没见，哥想你想得快要疯了。”
“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
“再不给抱就要死了。”
“刚刚你说厌烦我，我都想这里跳下去了。”
“自闭了，要吸吸我的心肝宝贝才能好。”
“……”
楚宥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正犹豫着是用膝盖顶他肚子还是踢他那儿，忽然一声熟悉的娇喝响起，面前的男人随即吃痛地闷哼出声。
“呔！哪来的采花贼！快点放开我哥哥！！！”
出去买水果的慕婉掐着点赶了回来，并且送给姜肆后脑勺一个“凤梨流星锤”暴击。
“采花贼”乖乖转过了身，站在他未来“小姨子”面前百般无奈地举起了双手。
楚宥松了口气，理了理自己的衬衫，还弯腰捡起了刚刚挣扎中掉落的蔷薇。毕竟无论如何，鲜花还是无辜的。
“姜影帝？怎么是你？不对，你怎么在这？”慕婉显然也对姜肆的出现十分震惊，“难道你为了非礼我哥哥专门跑这么大老远？？？”
握在手里的大凤梨缓缓放下，慕婉转过头自言自语，“哎妈呀，千里追夫，都不好意思阻止了。”
楚宥：……
姜肆趁机发射微笑，“那什么，是个误会，我刚在和你哥对戏。”
“得了吧，我哥拍什么戏我能不知道？”慕婉不屑地冷哼一声，目光在倚着栏杆，低头摆弄蔷薇花的楚宥身上扫过，又看了看一旁无比乖巧，一点也没有传说中“王霸之气”的姜肆，忽然用力一敲凤梨：
“这样，我同意你来见我哥哥。”
“真的？！”姜肆大喜，要是能获得小姨子的支持，这门亲事不就成了一大半了！
“但是你只能陪他对戏，不能非礼他！”慕婉用凤梨指着姜肆，神情严肃：“我会在旁边看着的，休想对我哥动手动脚！”
“……好，没问题。”
姜肆心想这样也不错了，好歹被允许来房间了，不用见个心上人还要偷偷摸摸提防被抓包。
慕婉心想天啊太好了，终于有人代替她被哥哥练习观察表情推测心理活动了！
楚宥：……妹妹，你有征求过我的意见么？
……
后来姜肆真的跳了下去打算要走，楚宥站在阳台上喊住了他，“等等。”
姜肆仰起头，深情地望向他的心上人。
“给你的回礼，接着。”
一个硕大的凤梨掉了下来，稳稳地落进了他的怀里。
姜肆：……
***
第二日《远山小镇》正式开拍，楚宥的第一场戏就是和耿怀逸的对手戏，不过这只是二人的初见，相对平和，不存在什么对峙和试探。
郑磊虽然逗比，但却是个很人性化的导演，为了便于演员情绪调整，《远山小镇》的场次都尽量按照故事发展来排序。
这场戏是身为警官的沈靖一来到小镇没多久，第一次接到命案的报警。此时刚下夜班的他正在家中睡大觉，冷不丁被部下的电话吵起来，黑眼圈掉到下巴，头发乱糟糟，衣服也没穿好，就这样带着一身的戾气和烦躁推门而出，然后却被旁边刚刚回家的邻居吸引了视线。
邻居正是楚宥饰演的秦郁。
秦郁身为心理医生兼高中的心理老师，工作体面、待人和善，加之他无可挑剔的外貌以及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气质，在这个富足平和的小镇中是一个相当受人欢迎和尊敬的存在。
几乎是所有和他打过交道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这位秦医生，有些人为了和能他聊天甚至假装自己有心理问题；还有些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咨询他。秦郁一视同仁，统统给予耐心的答复，运用心理学技巧帮人开解心结、解决问题。时间一久，小镇居民有不少人都把秦郁的话当成至理箴言，他的地位非常之高。
秦郁和沈靖一的初次见面，对方一身潦草，而他衣着得体，风度翩翩，正提着两个袋子站在门口温言拒绝一个阿姨和她女儿的约会提议。
阿姨被拒绝了也没有丝毫不开心，笑呵呵地又拉着秦郁说了两句话，然后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购物袋离开了。
本是最常见不过的情景，此时偏偏就绊住了有急事的沈靖一脚步。看着几步之远的人，听着对方的声音，他没由来的就平息了心中的烦躁，然后就和这位初次见面的邻居对上了视线。
秦郁看见他也没有多惊讶，反而自然而然地走了过来和他打招呼，“沈警官吗？早上好，我是你的领居，秦郁。”
草草地点了点头，沈靖一报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要去推摩托车，谁知秦郁跟了过来，神色里染上关切，“看您急匆匆的，是镇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按说沈靖一这种性子这会儿应该觉得很不耐烦，但看着秦郁的眼睛，他还是搭了腔，“有桩案子。”
秦郁适可而止没有多问，转而对沈靖一表示了关心，“辛苦了，沈警官还没吃早饭吧？”
低头从购物袋里取出一瓶热奶茶和一个三明治，他递到了沈靖一跟前，“镇里的事以后还要多多麻烦您，请务必注意身体。这早餐就当我为案子出的一份力，您可不要推辞啊。”
沈靖一显然犹豫了，但是秦郁态度自然，眼神真诚，行为举止里不掺杂半分刻意讨好，而是让人备感舒适的关怀……他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秦郁的好意：
“我不喜欢喝奶茶……但是谢了。”
耿怀逸骑着车子遥遥远去，镜头从楚宥的身前绕到了背后，给了男人背影一个特写。
六月底的天，简单的衬衫长裤被主人穿出了一身英气，光看背影就能让人感受到他卓越的气质，哪怕拎着并不应景的购物袋，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优雅。
当一个人帮助你一件小事，给予一个小恩惠，他就更可能帮你做更大的事，提出更多的要求，在社会心理学上叫做“踏进门”效应。
如果这个人有意创造相同或有关联的小细节，便会使你和他更容易站在一个立场，进而对以后的事产生影响。
沈靖一没有见过镇里居民把秦郁的言行奉为圭臬的模样，当然也不知道，只是第一次见面，对方就把陷阱明明白白地摆在了他眼前。
……
“Cut！一条过！”
邵磊很满意楚宥的第一场戏，老远地站起来给他鼓掌，“很好很好，难怪招人喜欢，这气质配角色完美。”
翘着二郎腿坐在他旁边的男人嘚瑟地哼了一声，“废话，也不看看谁的人。”
低头瞧了这位大爷一眼，邵磊可无奈了，“您老打算看到什么时候啊？您坐这儿我很有压力好不好？”
“你拍你的，我看我的，碍着你什么事了？”
“拍得好当然没事。”邵磊说，“如果拍不好我骂他，你会打我吗？”
按照姜肆的性格，邵磊估摸着对方要说他“明知故问”、“想死不用拐弯抹角”或者“你可以试试看”之类的话，结果姜肆只是翘了翘嘴角，语气温和而笃定：
“他不可能拍不好。”
邵磊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酸臭味。
楚宥原本是一个人，结果骑着摩托车在后面的耿怀逸远远喊了一声，楚宥便停下来等他，两人一路聊一路慢慢走了回来。
邵磊又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忽然露出一个极其邪恶的笑容。
“欸，姜肆，你有没有觉得他俩很登对啊。”
姜肆撩起眼帘看他。
“我们这部戏呢，虽然明确分了男主男配，但其实说是双男主也不过分。耿老师警察，小楚反派，小楚是耿老师唯一愿意搭理的人，耿老师是小楚唯一掌控不了的猎物，两人惺惺相惜又相爱相杀，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cp感？炒一炒绝对能火啊！”
邵磊原本只是想气气姜肆大爷，结果竟然被自己说动了，一拍大手决定去和宣发讨论讨论这个创意，于是也就忽略了身后那道要杀人的目光。
“哎哟——”
楚宥和耿怀逸走到片场边上，邵磊正巧以一个很不美观的姿势朝他们这儿栽了过来，楚宥出手扶了他一把，然后便看到了他身后翘着二郎腿装无事人的姜肆。
“呜呜呜，小楚救我！”邵磊捂着自己印着鞋印的屁股，“有人公然使用暴力！救命啊！”
耿怀逸在旁边笑，“是邵导您自己又惹是生非了吧？这种情况我可没少见。”
“哪有！”邵磊理直气壮，“我只是说我俩男主选得般配！有cp感！然后某些人就不高兴了！”
此话一出，他身后再次传来咔哒咔哒掰骨头的声响，邵磊有点怕了，终于识趣地闭上了嘴，还往楚宥和耿怀逸二人身后缩了缩。
耿怀逸觉得有意思，目光在姜肆和身边的楚宥身上晃了晃，竟然转过头和邵磊探讨起来，“什么cp感？说来听听。”
“就是……”邵磊怕再被人抽，把耿怀逸拉到一边悄悄给他讲。
楚宥则是抄着手站在原地，看着那大爷坐姿的人起身走到他跟前，无事发生似的给他递了杯饮料，“鲜榨果汁，清凉解暑、生津健胃，要不要来一点？”
接过果汁一口气喝了小半杯，楚宥端起杯子举到眼前端详，“这用什么榨的？”
“柠檬和凤梨。”姜肆对他挑挑眉，坏笑道，“怎么样，好喝吧？嘿！凤梨~”
楚宥又喝了两口，把杯子还给了对方，“还不错。”
轻轻拍了拍姜肆的肩膀，他意有所指，“就是柠檬放多了，有点酸。”
作者有话要说：姜肆：我吃柠檬。
楚宥：慢慢吃，以后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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