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 燕教授的处理方式比池桐影想象中还要简单粗暴一点。
她制造这场意外的时候，想的其实只是让路醒尴尬一下, 然后像于森那样被燕教授训两句, 丢个脸而已——毕竟整个师门，最在乎面子的就是路醒了。
结果燕教授在师弟师妹们面前按住了脾气，转头只剩他们三个后, 直接半点面子都不给路醒留了。
路醒被他说得几乎坐不住，一张脸沉得能仿佛下一刻就要摔门而去。
然而导师还在，她这个门也没摔成，只能维持着目前的姿势，持续坐到燕教授骂完解气离开。
“我走了。”走之前，燕教授大概因为发泄完了, 语气稍缓了些，“你好好反省一下，这种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我会的。”路醒终于出了声, 很低很低，像是在勉力掩盖其中的情绪。
而等燕教授真的提着包走出会议室后, 她便再忍不住，扭头抬眼，望向了池桐影。
那目光里的愤怒再明显不过, 池桐影也就适时地演了一下，像只鹌鹑一样瑟缩着肩膀朝她弯下腰，带着哭腔道：“师姐对不起！”
“我……我真的没想到……”她得心应手地装着柔弱，“对不起……”
路醒正在气头上, 平时在她面前也趾高气扬惯了，这会儿直接拍案而起，尖声道：“对不起有什么用？！”
池桐影也不多说什么，就只默默哽咽着，隔几秒露出一两声哭音。
她越是这样，路醒就越是不爽。
“项目没了的人是我，你哭什么？”路醒不屑道，“你这人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候倒是挺会给人拖后腿的啊，现在摆出这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又想给谁看呢？”
这言下之意就是说池桐影装白莲。
池桐影立刻摇头重复：“我、我真的……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路醒：“不是故意的就没关系了吗？”
对话进行到这里，本来还在担心路醒的钟意终于忍不住了，及时走过去，拦在路醒面前，道：“那不然呢，你还想让柳师妹怎样？”
路醒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站在别人那一边，当即火了：“连你也帮她？”
钟意：“我不是帮她，我是觉得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你这样指责她不合适。”
一个真正的好人就是哪怕被PUA了，在面对是非过于分明的事时，依然会有自己的判断。
很显然，钟意就是这样的人。
他可以因为同门情谊发自肺腑照顾帮助路醒，也就能因为同样的理由给“柳亦然”说话，因为作为事件当事人之一，他比谁都清楚，“柳亦然”并没有做错什么事。
“她没错？”路醒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是我的错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立刻否认，“这只是个意外，为什么非要怪到谁头上呢。”
路醒平时很乐于利用他的圣父性格，这会儿却是因此感到了崩溃，道：“那凭什么要由我来承担这个意外的后果？！”
钟意一时失语。
他不开口，路醒就更得寸进尺了：“说白了你们俩都没有任何损失，尤其是你！还白捡了一个国科金！这会儿说不定心里暗爽呢吧！”
“师姐！”不等钟意有所反应，池桐影就皱着眉抬起了头，语气愠怒，“你怎么能这么想师兄呢，他是帮你最多的人了，平时不管你拜托他什么事，他都毫不犹豫答应你，有时候甚至把你的事放在他自己的事前头，他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路醒也没想到，刚才还委屈得不行的师妹居然会忽然义正辞严地来这么一段，一时愣在那里。
而这个时候，钟意的老好人属性又重新跳了出来，钟意拉住了池桐影的袖子，让她别再说了，先走吧。
“这事本来也跟你没关系。”他苦口婆心道，“你去忙你的事吧。”
池桐影看看他，又看看路醒，有点犹豫。
这模样在路醒看来，就是纯种白莲婊了。因此等她一离开会议室，路醒就直接呸了一声，说她真的太会装了，平时真的看不出来。
钟意：“……你想多了，柳师妹只是个一心做科研的人而已。”
“哦，所以我不是，是吧？”世界上的女人或许都爱做这种比较，“难怪你刚刚那么维护她。”
“你……”钟意本来是很理解她现在不高兴脾气大的，但说了这么久都说不通，难免也有点烦，“你非要这样吗？”
“我怎样了？”
这两人具体争吵了点什么，提前离开的池桐影并不知道，而且也没空想象。
因为出会议室没多久，她就在走廊尽头撞上了于森。
于森看上去已经在那等了很久，神色里透着一股好奇，看见她就很是八卦地凑了上来，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师姐，又问：“燕老师留你们是为了说什么啊？”
“没什么。”池桐影不打算告诉他，“就是项目上的一些小问题。”
“那他为什么走的时候看起来挺生气的……”于森真的是结束组会后一直没走。
池桐影：“……”
她想了想，把锅背自己身上了，说因为她搞错了数据这事以前从未发生过，所以在老师看来，她最近可能有点懈怠。
“他对我期望比较高吧。”谎都说了，池桐影也不介意借这个谎话再暗搓搓表达一下自己的“真心”，“我最近确实……手里的事太多了，忙不过来。不过你放心，你的论文我都是放在第一位的。”
于森也很会装模作样，立刻让她保重身体，至于论文，他其实也可以自己来，最近他很多课都彻底结束了，已经有时间了。
池桐影：“那我把提纲发给你？你写一下最后的结论部分吧，就当熟悉全文结构和内容了，这样之后答辩的时候也更顺利一点。”
听到只是最后的结论部分，于森也很愿意直接接手。
毕竟她说得不错，之后答辩是要他自己来的，他总得熟悉一下这篇论文。
“好。”他笑着说，语气里透着令池桐影很反胃的亲昵暧昧，“师姐你真好。”
池桐影只能抿抿唇，装出娇羞模样。
系统很迷惑：“我记得你是完全按照他本来那篇论文给他写的，完全没改啊。”
“是啊，但最后的结论我还没写，而且还有一组数据没出来呢。”池桐影说，“就是那组做出来会发现最后一个假设无法成立的数据，我现在扔给他自己写，你觉得以他的不上心程度，会真的去认真观测记录数据，然后认真总结吗？”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会。
事实上也确实不会。
于森接手论文第二晚，发现还差一组数据后，连实验室都没去，只在微信上找了一下池桐影，问她最后那组数据什么时候能出。
池桐影说已经出了，她正打算给他呢。
说完，她就直接把记录了她编的假数据的文件给他发了过去。
那假数据也不是她随便编的，而是系统提供的原世界参考资料里，真正的柳亦然因为想尽可能确认实验结果可靠性时，反复计算得出的“理想数据”——也就是说，如果最后一个实验得出了那样的数据，就是大获成功，可以直接得出结论。
“他现在肯定写得飞快，觉得这篇论文怎么看怎么完美。”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至于毕业不了啊。”系统仍然担心，“硕士论文写完，答辩之前，他总会给导师看吧，只要燕教授发现不对，让他改掉，他这论文就不会有问题了。”
池桐影说我就是为了让燕教授发现不对。
系统：“？？？”
“论文数据有误，顶多算是个小错，就算真的是在答辩当场被指出来，最多也就是延毕两个月，改完照样高高兴兴毕业，什么都耽误不了。”她顿了顿，“但如果是个不可挽回的大错，那就不一样了。”
比如抄袭。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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