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 乾元送完方若未回来与寒霄门其余人会合的时候，池桐影已经睡了。
不过他还是在路过她临时休息的小院时停了下来, 借着月色朝里面看了好一会儿才走。
池桐影不知道，因池桐影和方若未交上朋友而发愁的左护法却是注意到了。
左护法就住隔壁那间院, 这会儿正对月浇愁, 听到他回来的动静，推了院门出来一瞧, 便撞见他站在那发呆的模样。
左护法心里顿时又划过三万句造孽。
“公子回来了。”他主动同乾元打了一声招呼，“大小姐喝了醒酒汤便休息了, 公子今晚被那么多百姓敬酒，最好也喝一碗再睡。”
乾元立刻向他道谢, 说有劳左护法关心了。
“嗳, 也不是我熬的。”左护法摆手，“不必言谢。”
乾元笑笑, 没有再说什么，可也没有立即走。他直觉这位主管门中杂事的护法可能有话对他说, 只是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说。
果然, 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后，他听到左护法再度开口道：“今晚那位方姑娘……我瞧着她似乎对公子有意。”
乾元：“……”
他没有问左护法为什么瞧出来了, 因为事实上连他本人都觉得方若未对他的兴趣似乎过于明显了些。
而他对此, 其实也是相当苦恼的。
“但我——”他斟酌了一下说法，“我其实与方姑娘并不熟悉。”
到底是池桐影放在心上的朋友，他不想把话说得太不中听。
好在左护法这双火眼金睛本来就全观察得一清二楚了，所以半点不意外, 只沉吟道：“那公子不妨找个机会与方姑娘说清楚。”
乾元更愁了：“她从未明说过什么，我贸然开这个口，恐怕……恐怕有点像是在羞辱她。”
这句羞辱一出来，左护法也立刻回想起了他今晚想提醒方若未时碰了一鼻子灰的场景。
的确，以方若未的性格，乾元若真的主动提出来，她定会想不开，觉得对方看不起她。
“作孽啊。”这一次左护法真的念叨出来了，“当真作孽。”
“护法何出此言？”
“……也没什么。”左护法毕竟不能提方若未的身世，只能道，“我就是觉得公子说的的确有道理，所以此事还需慎重考虑一二。”
乾元闻言，叹了一声，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隔天一早，寒霄门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出城准备回山。
乾元本来想了一晚上，都决定大不了以后少下山，尽量避开见方若未的场合了，结果还没出城，坐在轿子里的池桐影忽然拉开帘子，说想去方若未那看一看。
“我昨夜是真的喝糊涂了。”她早就找好了借口，“原本想着要带给她的首饰都忘了给，阿元哥哥你陪我走一趟吧，你昨晚送过她，知道路。”
乾元：“……”
另一侧的左护法也：“……”
不过左护法重点与他不太一样，左护法在意的是，他们大小姐居然还会给方若未带首饰？
诚然大小姐天真善良，但方若未就真的好意思拿吗？
池桐影看乾元不应，又继续央求到：“阿元哥哥，你就替我带个路嘛，那几样首饰都是我特地让人打了两份，打算以后和若未一起用的。”
她都用上这等语气了，乾元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好了。
于是其他人继续往城外走，池桐影和乾元则去往另一个方向。
系统：“你这一通表演下来，齐寒霄那几个知道内情的手下恐怕都要怜爱你这个小可怜了。”
池桐影：“不然我干嘛花这个钱？”
系统又问：“那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揭破方若未的身世？”
池桐影思索了几秒，道：“这得看她一会儿的反应，我准备一会儿对她透露一下我们那个爹其实还在闭关的事，然后邀请她来寒霄门小住。”
如果方若未这会儿还没被刺激到位，深思熟虑之下觉得不合适不答应，那池桐影还得多磨一阵。
但如果方若未知道齐寒霄现在闭了死关后，想着尽可能多挣一点和乾元的相处机会，一狠心答应了下来，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池桐影虽然对方若未还算了解，但这会儿也不敢肯定她到底会如何选。
不过不管怎样，她都很期待方若未的反应就是了。
两刻钟后，她和乾元抵达了方若未现在的住所。
方若未当然没想到他们俩会来，开门时吓了一跳。
不等她反应过来，池桐影就把之前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倒了出来，而后又取出放在怀里的那几件首饰。
当着乾元的面，方若未第一反应自然是推拒。
池桐影：“别呀，也不值几个钱，我就是想着要跟你戴一样的钗才叫人打的，你不收，就是不想跟我一起用咯？”
“当然不是。”她进退两难，只能转移话题，“对了，你们不是说今早就要回山么？”
“本来是该回了，但我这不是想起来还没把这几样东西给你嘛。”池桐影挽上她的手，作亲亲热热状，“毕竟这次回去，我恐怕有一阵不能下山了。”
对方若未来说，池桐影能不能下山，直接关系到她有没有多见乾元的机会，所以她当然在意极了：“欸？怎么就不能下山了？”
池桐影犹豫了一瞬，道：“其实若不是极天教忽然南下中原，我恐怕都不知道，我爹这回闭的是死关，如今他尚未出关，寒霄门上下又因极天教都知晓了此事，外敌还在时，大家尚能一条心，但现在梁教主都走了，我只怕门中人心会不稳……”
方若未睁大了眼睛。
“所以我思来想去，接下来还是尽可能待在门中，约束震慑他们一二。”池桐影继续道。
“齐、齐盟主尚在闭关么？”方若未似是不敢相信，“还是死关？”
池桐影点头：“是，而且也不知何时才能出关。”
“我爹身份不同寻常，说一人干系着整个武林都不夸张，所以至少在他出来之前，寒霄门决不能乱起来。”
方若未怔了一下才应道：“是，的确是这个道理。”
池桐影顺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眼光一亮，道：“欸，我不能下山，你可以上山啊，不然你跟我去寒霄门住一阵吧？”
她话音未落，边上的乾元就变了神色，下意识想要阻止。
但考虑到方若未的心情，乾元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他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心里想什么基本都写在了脸上，一番欲言又止下来，可谓把心中的抗拒彻底摊给方若未瞧了。
方若未心中既气又怒，偏偏还无法表现出来，憋得胸口疯狂起伏。
池桐影只当什么都没察觉，又问一遍：“怎么样若未，你若答应，一会儿我们就直接回山去，行李都不用你收拾，门中什么都有。”
最后这句什么都有当然是她特地说出来刺激方若未的。
作为私生女，方若未最在意的不就是寒霄门大小姐这个名分！
果然，方若未听完后，垂着眼思索了片刻，便抬眼道：“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这大概是池桐影第一次在她面前笑得这么真心：“当然不会。”
……
小的时候，方若未想过很多次，将来一定要去她真正的“家”看一看。
但这么多次的设想里，带她入寒霄山门的，几乎都是齐寒霄，而非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上山路上，方若未回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梦，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可她并不后悔。她每一步都走得坚定极了。
与其说她是想多见乾元，倒不如说她是觉得，既然有了名正言顺进寒霄门的机会，那她总得去看一看。
因为作为一个私生女，她比谁都清楚，她的那些梦，没一个会实现。
她的父亲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将她认回去，哪怕“齐冰云”除了美貌一无所有，寒霄门唯一的大小姐也不可能是别的任何人，而她也一辈子都姓不了齐。
她只能姓方。
方寸之地的方。
“过了这段石阶就到了。”正当她对着眼前壮阔的山门恍惚之际，“齐冰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边那块石碑乃是我爷爷亲自书刻的，据说每一个第一次见的人都瞧呆了。”
方若未其实根本没在看石碑，不过正愁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反应，就顺着这话茬道：“的确铁画银钩，意气绝伦。”
池桐影挠挠头，嘿嘿一声，语气里有极易察觉的羡慕：“若未你懂的好多哦，不像我，连它到底哪里好都说不上来。”
“别这么说。”方若未踩上石阶，笑得不大自然，因为石阶上方，收到大小姐和乾公子回山消息的左护法正带着人亲自下来准备迎接。
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两方人都下意识停了脚步。
左护法更是差点一个趔趄从石阶顶端摔下来。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维持住一门护法的体面后，他的内心只剩下了一句话——苍了个天啊，门主，你到底为什么还不出关，我真的快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3 00:57:50~2020-03-07 02:4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末日DA 40瓶；折光 20瓶；涟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