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更衣室出来，季岫才发现池蔚已经下水，此时正背对着她倚着池壁。
池里袅袅升起的白雾环绕在那双露出水面的光滑肩头上，玲珑曲线也变得隐隐约约。
桂树暗香浮动，随着缭绕的雾气扑面而来。
池蔚身上的淡淡幽芬似乎也隐隐缠在鼻尖。
季岫一时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走过去。
身上穿着的抹胸式浴裙也让她十分不自在，总是忍不住想把裙子往上扯，生怕它掉下来，又特别想拿什么东西盖住自己裸\\露的肩头。
想起池蔚刚才走出来时从容自若的模样，再对比自己眼下恨不得缩起来的窘迫状态，季岫更加迈不出步子。
她们的鞋子早在刚才进门时便脱在了外面，此刻她是赤着脚踩在蔺席上的。
初秋天气并不算凉，但季岫却因为自己的紧张把嫩白的脚趾都蜷了起来。
她心里其实也明白，自己不应该这么放不开的。
先不说两人都是女生本来便没有什么好别扭的。
即便别扭，池蔚对她也早就该看的看，该摸的摸了，根本无需遮遮掩掩兀自尴尬。
可惜有时候就是道理都明白，却偏偏仍旧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其实换做旁的女生，被同性亲亲抱抱或许也就亲亲抱抱了，反正又不会掉一块肉，甚至还会当作是玩笑反作弄回来。
可是季岫却没办法，她的惊惧惶恐胜过一切。
而池蔚那过于捉摸不定的态度也没法让她将一切只当作是一场玩笑。
她虽然告诉自己忍到毕业后两人去了不同的学校自然就会各奔东西，不会再有接触了。
但冥冥中季岫又觉得这场令她生活彻底脱离原先轨道的噩梦似乎永远也不会结束……
大约是听她久久没有动静，池蔚突然从池中回首，对着季岫轻轻一笑。
“怎么不过来？”
雾气氤氲，池蔚的颊边有几缕细发沾了水，湿漉漉贴在耳侧。
她突然间回眸轻笑，楚楚风情在夕照之下，竟显出了几分妖异。
就仿佛山间精灵借着苍茫暮色化身为人，轻轻一笑间便勾魂摄魄。
季岫的视力在班上一直是极好的，从来没有带眼镜的烦恼。
所以此刻，她能清晰看到池蔚发梢上有一滴水珠落下，顺着修长的颈项蜿蜒而下。
被锁骨轻轻一拦后又与其它水珠汇合，继续往下，在莹莹雪肤上滑开一道细长水痕，渐渐没入胸前浴裙内……
季岫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这蒸腾雾气丝毫不能浸润喉咙，反而粘滞的令她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但不知为何她却鬼使神差往前跨出了一步。
池蔚似乎极满意她的这种乖觉，突然朝她伸出了手。
如玉手臂探出水面，似月下清苇，遥唤鹤影。
水珠随指尖悉数淌落，又似雨后白荷，含苞迎风姿立。
季岫定定看着池蔚这个动作，既错不开眼，也再难出步子。
“不冷？”
池蔚的目光淡淡落在季岫肩头，而后一点点往下，最后停在了季岫微微弓起的光\\裸脚背上。
十根玉雪粉嫩的脚趾此刻紧紧蜷缩在一起，看上去倒真像一群冻得瑟瑟发抖正围炉取暖的可怜小孩子。
季岫被她的目光看得心里一紧，不过她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其实季岫也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鼓起勇气跨出那一步步的，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却已经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池蔚手心里。
池蔚没有任何迟疑，抓住她的手便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拉。
季岫一下子便落到了温泉池子里。
她不由一声惊呼，身体却在与水面接触的那一秒便被人给直接捞了过去。
惊魂未定下，她不由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水下，两具身体紧紧相贴在一起。
水是温泉水，温度明明应该高过体温，可是隔着两层浴裙，季岫最先感受到的是对方贴在自己心口的那一团温软。
并非多么灼人的温度，却仿佛能将心脏融化。
四目相对，季岫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刚才主动伸手抱住了池蔚！
手臂还环在对方肩头和颈上，光滑莹润的触感令她心底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
她其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与池蔚主动亲密过……
季岫猛地放下手，尴尬地推开了池蔚，顺着水流几步滑到了一旁的池壁上。
池蔚静静看着她，目光安静地如冬日檐上化不开的积雪。
“我……”
季岫躲开眼睛，想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个所以来。
池蔚见她垂下头，又变成了沉默寡言的模样，便将目光收回，也不再看季岫，似乎当真只是想泡个温泉，刚才也只是正好接住了她而已。
见池蔚如此，季岫便把肩膀慢慢沉到水里。
既来之则安之，眼下她也只能老老实实把温泉泡了。
温泉泡了一小会儿，刚才的佣人突然又敲门进来。
季岫不明所以，回头一看，才发现她们竟是在温泉边摆上了食案，而后几样精致的小食便被一一端上案头。
食物和餐具摆放妥当后，佣人便躬身退出，从头到尾眼睛都没落到池子里。
季岫原本见人进来还有些窘迫，此刻见到这个阵仗，倒是放松了些许，不过她还是带了点疑惑看向池蔚。
池蔚这时已经拿起边上的巾帕，仔细擦了手后便把边上另一块帕子递到了季岫手里。
季岫愣愣接过，看了一眼天色，霞光收敛，确实到了该用晚饭的时间。
这处温泉的设计倒也人性化，一边泡在温暖的池水里一边享受岸上的美食竟也毫无障碍。
只是这样的体验，对季岫这般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而言实在不习惯，如果可以她更想和家人围坐在八仙桌边喝些简单的汤粥。
因为不太习惯，加上胃口本来便小，只简单动了几下筷子，季岫便觉得饱了。
因为池水正好没过两个人胸口，看上去就像什么也没穿一样，她也不好意思面对池蔚，便转身背过去，一个人静静朝西对着天边晚霞发起呆来。
池蔚对食物也并不留恋，很快就命人进来将食案撤走了。
她随后便陪着季岫一起看起了西天落霞。
温泉水暖融融的，四肢百骸泡在里边俱舒服不已，而池蔚也没有特意与她贴得极近，或是有什么旁的不轨之举，所以季岫也只紧张了一下，很快便又放松了下来。
夏秋交际的天空，晚霞别有瑰丽。
山中少人声，苍茫暮色中，唯鸦雀归巢，远近和鸣。
风中是老桂幽香，池边还静静落着米粒大小的金色花瓣。
此情此景，加上温暖的让人忍不住放松神经的池水，季岫甚至有些忘了自己之所以在此是遭了池蔚的胁迫。
“阿岫。”
许久之后，池蔚突然出声唤她。
季岫这才发现自己已走神多时，她刚想回头，池蔚却已经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扯，便将人带到了自己怀里，然后一个低头便衔住了她的唇。
大约是这样的环境太容易让人松懈了，被亲上时季岫甚至没反应过来，只呆呆任对方吻了许久。
等到她想推开时，池蔚也已经松开了她的唇。
季岫一时更加茫然，颇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因为太过茫然，她都没意识到池蔚虽未再轻薄她，但自己却还在对方怀里这一事实。
大约她今天的反应比起以往，少了些小动物似的戒备倒是多了几分稚儿的懵懂，竟惹得池蔚低低笑了起来。
这下子，季岫就越发无措了。
她心知自己既然来了这里，池蔚要对她如何便是根本躲不过去的，可池蔚的行止却偏偏安安分分得很。
换衣服，泡温泉，都不曾无礼她，甚至还陪她一道看晚霞，过于安静平和的氛围让季岫忘记了警惕。
直到刚才……
但刚才，池蔚又点到即止。
不似往日痴缠，让她想发作对方都觉得无处使力。
季岫心里其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底线在被池蔚一步步突破。
到现在居然会觉得只是被亲一下已属正常……
最后一道霞光落尽，瑰丽的晚云颜色渐褪，与苍穹一道融为暮色深处的暗青与鸦灰。
风里带上了点点凉意，鸟雀声渐稀。
温泉水还是很暖，老桂也依旧暗香袅袅。
季岫心里却茫然而又痛苦，池蔚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她这般无措时对她轻轻一笑，舔了舔自己的唇。
她的这个动作，令季岫脸上一红又一白。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自己为何竟连抗拒都变得迟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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