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疏寂,眼里波澜止息。
季岫了无生气躺回床上,如一条困于浅滩的河鱼拍打了几下尾巴后便直挺挺不动了。
她不是不想做治疗,刚才微波照在小腹上,小腹一点点变暖和起来,对于还饱受生理痛折磨的她而言其实分外舒服。
季岫并不排斥那种舒服与解脱的感觉,只是顺从让她觉得格外屈辱与不甘。她在人前或许寡言而又拘束,但灵魂却向往着振翅与高歌。
她如果是一株向日葵,那么她便情愿在炎炎夏日下高昂头颅纵颜色被烈日灼尽也绝不后悔,而非苟且到秋日,在朗风下低垂盘首任农人采撷累累硕果。
可如今她却只能破罐子破摔躺倒在床上,比砧板上任人宰割的死鱼好不了多少。
季岫消沉极了,把头撇到一边,对着窗口不发一言。
池蔚把目光收回,走到床柜边,拿起架子上的银色锡箔壳子,撕开了外包装。
里面是一片浸满了药液呈晶莹蜂蜜色的海棉模样的东西,池蔚将其取出来,又拿起床边另一台设备的一根管线,把刚才的海棉片固定在管线尽头那块巴掌大小的托板上后回头对季岫道:“衣服还得撩起来。”
季岫气恼而又无奈,深吸一口气,把衣服重新理了理,勉强拉上去一些。
“还不够。”池蔚侧头轻扫了她一眼,举了举手中连着管线的托板对季岫道,“这个得贴到两边卵巢位置。”
季岫两道才刚放下的秀眉立时又皱了起来,眼睛里的抗拒格外分明。
池蔚走过去牵起季岫因气恼而攥成了拳头的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拿在自己眼前细细打量了会儿后方道:“脐下八横指宽,往边上再半掌的位置就是。”
季岫咬紧了牙,她早在池蔚捉住她手的那一刻便想用力把手抽出来,奈何论力道她根本较不过池蔚。
而池蔚的话更是让她心头一跳,季岫此前从未生出念头去探究卵巢的位置所在,不想被池蔚道来却……却原来位置这般尴尬。
若按池蔚的意思,她不仅得将裤子上的扣子解开把裤腰放松,甚至还得把拉链全都拉开,将里面的内裤也再往下扯。
这……这般情景,一想到是当着池蔚的面,季岫就觉得格外羞耻。稍动念想一想,她的脸上便已爬满红云,此刻别说去照着实行了,她根本连手臂都抬不起来。池蔚却偏还抓着她的手没放,等待季岫给出回应。
季岫浑身发烫,模样狼狈极了,她又羞又慌,眼神就像刚脱笼的小鸟般无措地乱飞乱撞,根本不敢与池蔚对视。
池蔚瞧出她的窘迫与不安,便越发生出戏弄季岫的心思。她故意放缓动作,牵着季岫的手慢慢往下移。
季岫的裤子刚才本来便已经被池蔚解了一个纽扣,拉链也因为放松裤腰时开了一小个口子,眼看着池蔚要抓着她的手把她剩下的拉链也全部往下拉时,季岫终于不再像个木头人般僵着身子不动了,她着急地想要坐起来阻拦对方。
而池蔚就像一个最富经验的钓客,先时动作极慢,只为在水中迷惑鱼儿,等鱼儿彻底咬到勾时,她便猛一个收杆,动作迅疾无比,只一刹那间小指一勾,池蔚便已经将季岫的拉链全部拉下,露出了里面粉底带白兔花样的内裤。
因为池蔚动作实在太快,季岫愣在当下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池蔚把手指伸过去戳了戳季岫内裤上露出来的那只兔子图案,道:“小白兔。”
她的语气相当正经,没有任何打趣或者揶揄的成分,就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正因为池蔚这种过于板直不含起伏的语气,让季岫越发害臊。
她和季云的内衣一直都是由季母置办的,因为季云还在读小学身量没长开,季岫的身材又过分纤弱,所以季母一般都是给两人挑的童款,而童款的特点只有一个——可(幼)爱(稚)。
季岫是一个在生活上随遇而安格外容易满足的人,和大多数同龄女生对穿搭的讲究与挑剔恰恰相反,她有时候相当粗心,她之前也不是没有与池蔚一起生活过,两人的内衣物也都是晾晒在阳台上彼此可见,但她却从来没有注意过款式风格之间的差异。甚至后来池蔚逼她坦诚相对时,她也只是觉得恐慌和害羞,并不曾仔细去留意自己衣物的细节。如果不是池蔚今天突然指出来,指出她内裤上那只过于卡通的白兔图案,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十四岁以下的童款。
但有些事就是那样奇怪,别人不指出来时,你一天对上它七八百遍你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或者存在什么违和感,但一旦被别人指出来了,一颗心便好像被放到了油锅里,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七上八下扑腾着,怎么也静不下来了。
季岫本来便因为池蔚与她之间的肌肤相亲,在面对对方时除了恼恨不甘外还另有几分不好意思,此刻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何,她心里头那股羞意更甚,直臊得她抬不起头。
她并不是那种会因为家境不如别人便把心低到尘埃里去的人,所以她也从不会为自己清寒的穿着而感到自卑,可是当她面对池蔚时,她却仅仅因为对方留意到了她内裤上的那只卡通兔子,便羞得连话也说不来了。
“你!……”
一个“你”字季岫将其含在口里徘徊许久,却偏偏凝不成一个单独的音节,因为过分害羞,她声音吐出来时都像被嚼碎了般不成曲调,甚至连声线里都染上了几分哭腔。
池蔚动作顿了一下,戳在小白兔上的手指收回,她抬头仔细看了季岫一眼,似乎在判断自己的行为是否过火。
然后她得出的结论是:没有。
于是池蔚唇角弯了弯,将季岫食指边上的其余三指都攥在掌心,然后用拇指扣住季岫的食指,又用她自己的食指抵在季岫食指指背的指甲盖上,稍一使力便令季岫不得不将食指指尖半屈起向上。
季岫唯有大拇指没有被钳制,但无论她如何拍打池蔚,池蔚都没有松开她的意思。季岫起先没反应过来池蔚究竟又要做什么,直到池蔚引着她的手,拨开裤襟,一点点往上挪,令她的食指最终如蜻蜓点水般停在了内裤边缘。
原本见到池蔚唇边的那抹笑意季岫便已经心里暗觉不妙,此刻见池蔚引着她把手指放到这样微妙的位置她心里更是着急地慌,用力挣扎着只想把指尖往回缩。但她这一缩,手指便越发勾起,反倒如了池蔚的意,池蔚眼里促狭之意更甚,皓腕一转——
原本季岫的手被抓着时是掌心向上,现在一个翻覆间便成了掌心向下。还不等季岫反应过来,池蔚便又以迅雷之势牵了她的指尖往下一拨又一勾——季岫便被池蔚这么引导着用食指将自己的内裤给拉开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便罢了,季岫的反应也顶多是如遭雷劈后回过神来羞怒交加罢了。
但池蔚做这些时却是一直觑着季岫脸色的,她见季岫一副呆若木鸡,似被五雷轰顶给炸迷瞪了的模样,或许是难得一见,又大约是从中得了趣,于是她眸中闪过一道流光,将季岫原本勾着内裤皮筋的手指又一松——
“啪”
只听一声脆响,原本被拉开的橡皮筋便又反弹到了季岫腰上。
这一声虽然听着清脆,反弹力度却不大,季岫也称不上有什么明显的痛感,但这种恶作剧实在比小学时候后桌的男同学胡乱扯她辫子还要来得恶劣,等反应过来池蔚做了什么后,季岫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气哭了。
“你!”眼里带了泪花,眼泪又气又委屈直在眼眶里打转,季岫终于忍无可忍地吼出了认识池蔚以来的第一句粗口:“你!你混蛋!”
“混蛋”二字才刚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便再也忍不住跟着滚落下来,势如倾盆暴雨。
季岫一边掉眼泪一边拼命把哽咽往肚里吞,她此前一直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在池蔚面前软弱了,池蔚能欺负的只有她的身体,她精神上才不会向对方屈服!可是明明此前种种她都已经忍了过去,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眼泪一跑出来便怎么止也止不住了。
季岫一点都不想这样,她虽然气,心里气得要命,可她才不要在池蔚面前这么没出息地哭呢!可惜事与愿违,她越想把眼泪止住,反倒是抽噎得越大声了。
面对季岫汹涌而来的泪水,池蔚眨了眨眼,似乎完全在状况之外。
她仿佛根本没搞明白季岫怎么就突然哭起来了,而且是哭得这样凶。
她完全没意识到季岫是被她气哭的。
当然,池蔚也是第一次听到季岫骂她“混蛋”。
对池蔚而言这相当新鲜。
所以她也没有生气,她只是难得地,带了点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心虚,把刚才恶作剧的手偷偷挪开了。
而季岫见池蔚脸上的表情仿佛无辜至极便更加来气,先前各种轻薄她还不够,如今碰上生理期池蔚居然还打着给她理疗的名义,故意做出这种恶作剧来戏耍她,简直欺人太甚!
于是季岫虽然还在抽抽噎噎眼泛泪花。却还是用出了自己最穷凶极恶的表情怒瞪向池蔚。
可惜她才刚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眼睛里全是泪水,水汪汪的,根本没有威慑力。而且因为哭得狠了,眼睛里红红的,看上去就更像某种无害的动物了。
譬如池蔚,便压根没有意识到她是在谴责自己,反倒是愣了愣,对着季岫脱口道:“小白兔。”
而遭遇小白兔暴击×3后,季岫则彻底没办法压住自己的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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