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岫从浴室换好衣服出来时,池蔚正淡淡倚在门边看着她。
季岫有些不自在地错开她的目光,走到洗手池边拿起牙刷和杯子,准备漱口。
每间宿舍的洗漱台前都竖着一面方口大玻璃镜,季岫站在镜前一边刷牙,一边不放心地打量镜中自己的耳朵。
池蔚刚才□□她的耳垂时毫无收敛,她有些担心会因此留下痕迹。
还好她的耳朵只是有些发红,并没有其他端倪露出,应该除了她们两个当事人之外,无人能揣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岫刚欲松口气,却突然发现镜中映出的另一道人影正如刚才那般不动声色地望着她。像是猛兽在狩猎前观望自己的猎物。
季岫刷牙的那只手顿了顿,她猜不出池蔚的想法,只能默默移开视线,虽觉如芒在背也只能任她这样默不作声的打量。
好在接下去,池蔚似乎并没有继续为难她的打算。
但因着刚才问了不该问的话,哪怕现在看上去一切已经归于风平浪静,季岫心里还是有一面小鼓在不停敲着,所以在面对池蔚时不免束手束脚,除了一惯的害怕外还多了一层说不出的尴尬。
不过池蔚倒像是完全忘了这件事一般,神色如常与她一道去了食堂,用完早餐后又一起进了教室。
季岫却一路都有些恍惚。直到进了教室,见到同桌顾巧巧正在热火朝天地与旁人说着什么,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与池蔚间的相处似乎太过安静了。
她也是在这时才发现,除了对她的那些胁迫外,池蔚这些日子其实很少开口与她交流。
而刚才,从宿舍到食堂再到教室,两人一路上根本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偏偏她们的行止却又亲密无比。
出门时,池蔚主动挽过她的手,微凉的手臂与她紧密相贴在一起,两人似是最知心的朋友般并肩而行。食堂排队时,为了避免与横穿队伍的人撞上,池蔚又搂紧她的腰把她带到自己怀里避开,仿佛真的很在意她会被撞到一般。而在用餐结束后,也是池蔚先站起身细致地帮她收拾餐盘......
如此种种,在外人看来她们是那样亲密无间。
可实际上,从头到尾她们都没有任何交流。
甚至不止这一次,季岫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此前种种也都如是。
自从在她面前展露真面目不再遮掩之后,除了讲题以及在那些事情上对她的命令外,池蔚便很少与她讲话了。
是真实性格的池蔚本来便不爱说话,沉默才是她的本性?还是说,池蔚只是......
只是……不愿与她说话?
季岫的一双秀眉轻轻蹙了起来。
其实不管原因为何,她现下的处境已是这样不堪,根本没有任何寻根究底的必要,反正都于事无补。
可她蹙起的眉头却比刚才又抬高了些许,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纠结起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长叹一口气,季岫轻轻揉了揉眉心,想把烦乱的念头从眉间揉开,抬眼时却见不远处池蔚正在与人言笑晏晏地说着些什么。
此情此景,于季岫而言本应无任何挂碍,但刚才才堪堪揉开的那些乱麻一般的思绪却又重新在眉梢织起了网,甚至将她的心也层层叠叠给重重裹缚住了。
心跳跟着滞了一拍,似因着这张密网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在这份窒息感中,她又蓦然想起了两人的过去。
她不是一个多爱说话的人,但是从前与池蔚相处之时,心里却像装着一面鼓鼓的风帆。
明明不善言辞,却总想着要与对方分享各种新奇的见闻与趣事。哪怕是极细微的一件小事,她都跃跃揣着,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对方。
她也同样并不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但池蔚从未让她冷场过。不管是什么话题池蔚总能在她期待的地方善解人意的给出回应,即便有时候她词不达意没有表述清楚,池蔚也往往不用第二遍解释便能理解她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甚至在她与旁人聊天拘谨或者词穷时,池蔚都会不动声色地帮着引开话题避免尴尬。
可是现在,她与池蔚之间却早已习惯了那种凝滞如死水般的沉默氛围,甚至也没有谁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季岫很清楚,自己的沉默是源于恐惧。
池蔚施加在她身上的种种已经令她如惊弓之鸟,她时刻畏惧着池蔚的言行,怕她在自己身上做越来越过分的事。
那么,池蔚呢?
除了在对她做那些荒唐事时逼着她给出回应外,她们之间乏善可陈没有任何话题,池蔚对她根本无话可说。
既如此,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又为何一定要做那种事情呢?
没有交流的欲望,身体也没有升起欲念,但池蔚却又切切实实对她做了那种事情。
季岫想到这里,心里泛起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她厌恶池蔚的行为,也厌恶自己迫不得已的承受和逢迎,以及……身体被迫感受到的欢愉。
她痛恨自己的所有知觉,情愿麻木如一根什么都不懂的木头……
移开目光,季岫狠狠闭上眼,重新调整过呼吸后才再次睁开,把视线落回到面前摊开在桌子上的书本上。
......
时间在书本的翻页声中悄然而逝,一天又匆匆结束。
直到周围的人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开始讨论起周末的安排,季岫才恍然意识到今天已经是周五。
而从前期待的日子,现在也已开始令季岫感到抗拒。
回家的那段路程于她是另一场煎熬。
在学校里,池蔚的所作所为再过分,也都是发生在幽深漫长的黑夜中,万籁俱寂,寝室里只她们二人独处,被迫压抑不住时也只能认命放纵。
但回家的那段路不同,池蔚依旧对她肆无忌惮,可车上还有司机,窗外还有穿梭的行人与车流,哪怕车内有隔板,玻璃贴了膜,也依旧无法消弭那种白日宣淫带来的羞耻感以及害怕出现意外而不得不时刻惶恐的那种心情。偏偏池蔚却总是乐见她如此……
季岫心下惶惶,但在见到池蔚已经收拾好书包向她招手示意时,却只能默默跟在对方身后,步出教室向以往车子等待的地方走去。
这次等候在那儿的车子与前两次不同,是一辆很普通的汽车。
池蔚拉开车门,季岫犹豫了一下后到底也只能乖觉地坐了进去。
坐进去后,季岫的面色便骤然露了几分苍白。
前几次回家,在车里池蔚都对她多有轻薄,所以她并不觉得池蔚这次便会轻松放过她。
可是这次,车里前后看不出有任何地方设置了隔板与开关,这次的车里根本什么遮挡都没有。
池蔚难道已经任性妄为到一点都不打算遮掩了吗?
季岫心下难堪至极,手指蜷起在掌心,指甲恨不得死死扣入肉里。
她差点忘了,每次池蔚都是衣衫齐整对她做那些轻薄之事,到头来凌乱不堪的只有她一个,所以池蔚自然也无所谓遮掩与否。
季岫面色愈发苍白,她垂眸,无比绝望地等着关门声响起,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池蔚这次却迟迟没有坐进来的意思。
等了一会,季岫终于忍不住抬眼望向对方,却见池蔚目光沉静如水,立在车边正静静看着她。
季岫见她这样看着自己,内心突然生出一种奇异的心悸。
她一时忘了该作何反应,而池蔚也依旧默不作声站着,两人对望,彼此静默,远处沸滚人声似已成了虚无。
过了也不知几个呼吸后,池蔚方对她道:“我今天另外有事,司机会送你回去,礼拜天再来接你。”
季岫一愣,这才明白自己刚才对车子和池蔚用意的揣测完全是想岔误会了,平白生了那些惊惶与绝望。
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非池蔚之前给她造成的恶劣印象太深,她又怎么会草木皆兵做那些联想呢?
季岫嘴里又是一阵发苦。
池蔚却在这时伸手,把她还紧握成拳的手指一根根剥开。
季岫的手被迫摊开在池蔚掌心。
她摊开的手掌中间赫来是被自己掐出的一排红色指甲印。
池蔚的目光落在那些鲜红而又深刻的印子上,没有出声。
季岫见她如此,原本有些惴惴心下不安。但转念一想,忽得又有些自嘲。
她究竟在害怕什么,她自己掐自己池蔚难道还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她不成。
对她做那些荒唐的事情也就罢了,池蔚难道还想要霸占她对自己身体的支配权吗?
何其可笑呢......
季岫将手掌从池蔚手中抽出,她默默压下心头种种情绪,垂睫淡声道:“我可以自己坐公交回去,不用麻烦了。”
说罢便从座位上支起身子打算立即下车。
池蔚却俯身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安全带自一旁抽出,不容季岫拒绝便已经为她将安全带系好。
她最后又静静看了一眼季岫,那双幽若深潭的眸子里似隐隐有什么一闪而过,随后池蔚便直接从外面把车门关上了。
不等季岫回神,车子便已经慢慢启动,向前方驶去。
季岫有些发愣地坐在车里,望着后视镜里池蔚的身影慢慢缩小,最后伴随着车子的一个转弯,渐渐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中.....
看不到池蔚后,她下意识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低下头望着刚才被池蔚掰开的掌心一阵出神。
池蔚何必如此呢......
既然另外有事不和她同行,又何必还特意安排司机送她回家呢。
季岫的手指抚过自己掌心的红印,如果是以前的那个池蔚,她一定会觉得对方是为了不让她去挤公交辛苦,所以才特地贴心做了这番安排,但现在的池蔚却让她不敢去设想这种可能。
所以,她也没必要再给自己留下任何可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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