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冥室
古老朴厚的铜钟之下,微微散去几分怨气的鬼手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为了避免被姑苏蓝氏的族人认出自己,再度戴上面具的魏无羡围着铜钟来回走动,那只竹笛则在他的指尖转得飞快,都快转出花来了。蓝忘机则站在铜钟前方,视线落在鬼手上,若有所思。
站在冥室门口处的蓝氏子弟们互相对视一眼,谁也不敢上前去,虽然今天早上蓝先生苏醒过来了,可是因为心神受损,必须卧床休养几日方可下床,而泽芜君即便是在接到消息后便从兰陵赶回姑苏,也是需要几日方可回来,目前姑苏蓝氏仅有含光君一人坐镇,众人都对他又敬又畏,实在是不敢上前询问。
知晓族人心思的蓝思追和蓝景仪心照不宣地交换个视线,默契地同时上前几步,走到了蓝忘机的身后侧方。
“含光君,如何?”
蓝景仪看了眼鬼手,转头询问道,身边的蓝思追也看向了蓝忘机。
蓝忘机声音平静,“追本溯源。”
正好走过来的魏无羡唇角一扬,“不错,”竹笛的一端指了指疑惑不解的蓝氏小双璧,解释道,“追本溯源,找到这只鬼手的全尸,弄清楚他的身份,自然就有办法解决这一切的问题了。”
“你说的容易,”即便知道了魏无羡的身份,蓝景仪还是故意道,“都闹成这个样子了,上哪儿找去啊?”
不如……
蓝景仪有些心动,他的游仙之体可不止能令他进入梦界,若是触碰到某些媒介,也是有一定的可能性让他进入梦界看到存在有这些媒介的历史事情的……不过,也有一定的可能性会让他魂魄离体,难以回到身体里。
想到这,蓝景仪也不知该说这游仙之体究竟对他有用还是没用了。
“西北方。”蓝忘机声调不变,平静地开口道。
“西北?”蓝思追想了想,不解地问道,“含光君,为何是在西北方向?”
走到蓝忘机身边的魏无羡默默腹诽姑苏蓝氏的教学方式一定出了很大的问题,但思追和景仪这两个小辈他还是蛮喜欢的,便提示道,“思追,你好好看看这只鬼手。”
蓝思追听话地望过去,而蓝景仪歪歪头,道,“这只鬼手有什么好看的啊?”
魏无羡顿感牙疼,“这都不是指给你们看了吗?”
“指给我看?”蓝景仪丈二摸不到头脑,追问道,“谁啊?谁指的?含光君也没指啊。”
反倒是蓝思追发现了些什么东西,犹豫地开口,“是……这只鬼手吗?”
魏无羡欣慰地点头,“没错,”紧接着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用竹笛虚空地点了点蓝景仪,“你呀,学着思追一点儿。”
蓝景仪这时也看出些问题来了,但听见魏无羡这么说他,顿时嘴硬回道,“这不是都有思追了嘛,我就不用学思追了,反正我和思追一直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谁能先看出来又有什么区别?”一边说着,蓝景仪一边上前几步,左手抬起,打算改变这只鬼手所指的方向。
“景仪。”蓝忘机唤住蓝景仪。
蓝景仪动作一顿,放下左手,右手握着的荒唐试探地将鬼手拨开了点儿位置,果不其然,鬼手又重新转了回来,固执地指向一个方向――西北方。
蓝景仪微微一惊,“它,它指的是什么啊?”
“还能指什么?”魏无羡转着竹笛上前,不动声色地站到了蓝景仪和鬼手之间,好像不经意地隔开了蓝景仪和鬼手,“要么就是指它来的方位,要么……”故意用竹笛点了点蓝景仪的肩膀,“就是指纵它行凶之人所在呗!”
蓝景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稳稳神,看见魏无羡唇角的促狭之意,顿时郁闷地瘪了瘪嘴,气鼓鼓地回到了蓝思追的身边。
心里感到几分好笑和无奈的蓝思追悄悄拉了拉蓝景仪的衣袖,然后对望过来的蓝景仪浅浅一笑,被安慰到的蓝景仪心里的那一小点儿郁闷顿时烟消云散,不见了踪影。
魏无羡看着蓝氏小双璧的小动作,摇着头直笑。
蓝忘机看一眼魏无羡,然后对蓝思追嘱咐道,“安置好受伤众人。”
“是。”蓝思追点头,顿了顿,“含光君,您这便要下山了吗?”
蓝忘机微一颔首,早就凑到蓝忘机身旁的魏无羡顿时乐了,“好好好!”用竹笛的一端轻轻擦了擦覆盖住鼻尖的面具部位,笑意盈盈道,“终于不用受这严厉管制了!”说着,还往蓝忘机的肩膀上一靠。
蓝忘机瞥了一眼魏无羡,侧身一让,毫无防备的魏无羡便身姿一歪,幸好蓝忘机仅是微微让开了一点儿距离,所以魏无羡才没有一头栽倒,而是晃了晃便稳住了身体。
魏无羡推测蓝忘机可能是不想让自己靠到他才会侧开身的,毕竟当年蓝忘机可是说过“我不与旁人触碰”的。想到这,魏无羡眨了眨眼,移开视线看向微微被吓到的蓝思追,安慰般的扬起了唇角。
不知道为何,从第一眼看到魏无羡便对魏无羡有着莫名的好感的蓝思追也对魏无羡回了一笑,温和儒雅,却温暖真挚。
山门处
目送蓝忘机和魏无羡一同骑马离开,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面,蓝思追和蓝景仪才心怀不舍和担忧地收回了视线,转身向山上走去。
蓝景仪晃晃悠悠地踩着石阶走着,右手上的荒唐被他转出花来,白色的剑穗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思追思追,快看!”
一手持着星阑,一手负于背后同蓝景仪并肩同行的蓝思追闻言便好脾气地望过去,正好荒唐的剑穗悠悠落下,半空中残留的白影在交织之间竟然浮现出近乎透明的一朵兰花的影痕,虽然转瞬即逝,但也令人格外的惊艳。
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连蓝思追也没有反应过来,在看到兰花影痕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弯起了眉眼,眉眼温润,含着清浅的笑意,“景仪。”
“思追,”蓝景仪用肩膀轻轻撞了撞蓝思追,嘻嘻笑道,“别担心了,含光君和前辈都那么厉害,他们不会有事的。”
蓝思追轻叹一声,收敛了几丝笑意,语气有几分沉重,“可是,前辈会出现在莫家庄,应该并不是偶然,而我们会前往莫家庄除邪祟,应该也是被人设计的。胆敢同时设计前辈和我们姑苏蓝氏的人,必然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
“可能不仅仅是前辈和我们姑苏蓝氏,大小姐应该也是被设计到大梵山的。”蓝景仪一小步一小步地上着石阶,恨不得直接来几个前空翻翻过这段路程,但他还是硬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
蓝景仪独自一人走这云深不知处的石阶时,总爱三步并两步地上台阶,可是每次和蓝思追走在一起时便会放缓脚步,同蓝思追一般一步一个台阶地爬石阶。虽然蓝景仪一向认为这种走法很费时间,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拽着蓝思追同自己一样三步并两步地跨台阶,每次都是选择了跟随蓝思追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迈上石阶。
日复日,年复年,一如既往。
蓝思追点头赞同,“金公子身后是云梦江氏和兰陵金氏,我们背后则是姑苏蓝氏,四大家族除了清河聂氏以外,都被幕后之人当成棋子拖入局中。”
听蓝思追这样一说,蓝景仪突然灵光一闪,“思追,这么说起来,这清河是不是正好就在西北方向?”
蓝思追脚步一顿,瞬间一惊,“的确如此,清河正在西北方向!”
蓝景仪挑眉,“啧啧,我们姑苏蓝氏和云梦江氏、兰陵金氏三大家族都被幕后之人设计了,我可不相信清河聂氏可以逃过一劫!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清河聂氏也别想溜!”
“景仪,”蓝思追不轻不重地瞪一眼蓝景仪,“慎言。”
“我只和你说这话,怕什么啊?”蓝景仪满不在意地说道。
蓝思追摇头,略过这个话题不提,“含光君和前辈此行定会困难重重,幕后之人不知还有什么布局,若他真的将四大家族都拖入局中,所谋定不小,不如……”
“不如我们去找先生,请求下山协助含光君和前辈,”蓝景仪接道,颇有得意,“我这游仙之体说不准能派上用场呢。”
“景仪。”蓝思追微微蹙眉,但被蓝景仪揽住了肩膀,“哎呀呀,别担心,我说笑的,来,我们去杏林室!”
杏林室
华白青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满含威胁地扫了眼杏林室外那个低着头垂手而立战战栗栗的混蛋小子,又满面笑容地对站在自己面前的蓝思追柔声细语安慰道,“思追,你放心,先生目前并无大碍,不必过于忧心。”
蓝思追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劳烦华前辈了。”
“无事,”华白青在面对不是病患的族中小辈时一向是温柔如水的,和蔼地摸了摸蓝思追的头,“思追,放心,我们这群长辈还是有些用处的,不要把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的肩上。”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偷偷摸摸向他们挪近了几步打算听到他们的谈话的蓝景仪,“无论是你还是他,都有足够的时间成长起来,直至你们可以承担起守护姑苏蓝氏的职责。”
蓝景仪和蓝思追皆为姑苏蓝氏子弟门生中的翘楚,年龄虽幼,却聪慧过人,天赋异禀,因此早被姑苏蓝氏一族默认为下一任家主和掌罚者的继承人。
蓝思追下意识地朝蓝景仪那边望去,看着蓝景仪懵懵懂懂的脸,抿抿唇,收回了视线,看向华白青,“华前辈……”
华白青微微一笑,“我想,你已经知道景仪的情况了。”
蓝思追脸色微微发白。
华白青微微垂下眉眼,“思追,多陪陪他,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没有谁能比你们更了解彼此,也没有人能比你更了解景仪,泽芜君也不能。”
蓝思追沉默片刻,点头,“我会一直陪着景仪的。”原本就温顺的眉眼越发的温柔,如温润的古玉一般,美好得令人怦然心动。
“景仪是出现在我记忆里的第一个人,从我有记忆起,他便一直在我的身边,无论是日常修习,还是嬉戏玩闹,从小到大,我的每一段记忆,都与他有关,都有他的存在。”
“我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华白青微微一愣,记忆不由得回到了十六年前,当时自己走进静室时,抬眸便看到了不知何时偷偷跑进静室里的孩童正拿着几颗糖递给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孩童,一个笑意盈盈灿如艳阳,一个懵懵懂懂惹人怜惜。
扭头看了看因为什么都没有听到而急得想要跑过来,但又碍于昨晚才惹怒了自己,所以只能站在杏林室外的面露担心之情的蓝景仪,华白青忍不住笑了笑,“看来我不用担心你们了。”
蓝思追也笑了,流露出几分属于少年郎的潇洒,“华前辈,我和景仪可是‘姑苏蓝氏小双璧’。”
因此,他们二人又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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