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攸宁倚在他怀里赖了好久才起床,沐浴梳洗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后, 正好到了时辰。
东宫的仪驾朝着宫门口洋洋洒洒而去。
太子妃的宫服仪制终归是厚重了些, 再加上她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 孕吐反应过于明显, 今早更是什么都没吃便至了宫门前候着皇帝和皇后的仪驾,凤攸宁才走了没几步便觉得疲累。
只是她将疲感强压下来, 毕竟端阳祈福是大事, 不能因了她一人闹得人仰马翻。
太子殿下适时地伸手扶了扶她,“不舒服便说, 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自打从东宫出来,他的目光便一直没有离开过身旁这人, 生怕一个不小心磕着绊着。
凤攸宁也没他想得那么娇贵, 笑着微微摇头,“我没事,别担心了。”
话虽这么说着, 戚星阑却深知她说的话全然信不得,她习惯了自己将事情扛着, 打小又在那规矩最多最为繁复的崇国长大,礼节便是她的一切,定是会强迫着自己不出任何岔子的。
他还是得时时关心着才好。
打定主意, 便见皇上皇后的仪驾朝着这边而来。
往年后宫的嫔妃们是不被允许随行的,今年贤妃倒是跟着一同来了。
毕竟五公主的儿子养在承禧宫,今日祈福要去的地方也是五公主所在的寺庙。老皇帝到底还是惦着这个女儿的,让贤妃带着却尘也是为了成全他们母子的思亲之情。
太子与太子妃朝着皇帝皇后和贤妃行过礼后, 前往承耘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出宫的路。
一路上百姓皆是伏在街道旁叩谢圣恩,凤攸宁同戚星阑坐在马车中,偶尔掀帘瞧一瞧外面的景象,恍若又回到了才入祁京的时候。
承国街道两旁的盛景她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更加深刻的体会到百姓富足对一个国家的影响。
国泰民安四个字,要做到确实难得。
戚星阑抬手抚上她的小手,轻轻揉捏几下,沉声道:“累了便倚在我肩上睡会儿,距离到承耘寺还得有段时间。”
凤攸宁回过头便见他满脸担忧的望着自己,心里甜津津的,“好。”
她顺势靠在了他肩膀上,耳朵紧紧贴着他的衣衫,仿佛能够透过那几层衣裳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那种亲切又可靠的感觉实在令她心安。
迷迷糊糊的便觉着眼皮子发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便睡了过去。
等到马车停下已是到了承耘寺的门口,戚星阑垂下眉眼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宁儿,我们到了。”
凤攸宁微皱了皱眉头,抬起沉重的眼皮,眼前的视线也由模糊变得清晰。
她正准备下车,却被身旁那人拦了一下。
戚星阑朝着外面叫晴微递了件斗篷进来,亲手为她穿上,又将帽子给她妥帖地戴上才肯罢休。
放才睡醒,到外面吹了风可不行。
“走吧。”他说着便将人扶着下了车。
这一路上凤攸宁被他照顾得都有些不习惯了,总觉得在寺庙中又当着各位长辈的面如此亲昵不成体统,便也没事事都依着他。
“小心。”这会儿戚星阑正手把手扶着她往台阶上走,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的步子,实在是小心谨慎得过分了。
一时间,凤攸宁只觉着这院中的所有人都看着他俩,实在是尴尬的不行,忙在他掌心里轻拧了一下。
太子殿下吃痛,委屈地抬眼去看她。
她本想着小声埋怨几句,奈何戚星阑这眼神将她看得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无奈地皱着眉头,终也是被他这么扶着走至了殿门前。
一尊巨大的香炉正对着殿门口,住持递给了皇帝与皇后已燃好的香,待二人将香插入炉中,又送了香给太子和太子妃。
那香的味道着实有些呛人,凤攸宁接过时便隐隐觉着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到底还是忍了过去,将那香毕恭毕敬的插进了香炉中,这才快步走至了一旁,忍不住干呕几下。
戚星阑跟在她身旁,替她轻抚着脊背,“可是太难受了?不若先让晴微带你去休息片刻。”
“不必。”凤攸宁摆摆手,长舒了口气,同他按部就班的进了大殿里跪拜。
她心中有事想要跪求佛祖,又怎能半途而废。
跪在佛前,凤攸宁双手合十,默默在心中祈祷着:“信女凤攸宁诚求佛祖庇佑。一愿我母国平安无事,二愿腹中孩儿安然降生,三愿夫君亲友康健福寿。若能灵验,信女愿日日为您抄经,以报佛祖成全之恩。”
愿毕,她又毕恭毕敬的叩了头,这才在戚星阑的搀扶下出了大殿。
今日乃是皇家前来祈福,寺庙中自然是不曾有前来上香的平民百姓,人是少了些,能来的都只是些规规矩矩的,静静候着主子们。
眼瞧着皇帝皇后与住持在那边交谈甚欢,贤妃便牵着小却尘的手朝着这边而来。
凤攸宁本就喜欢小孩子,这会儿自然是高兴的朝着却尘招了招手:“却尘,过来。”
戚星阑知她见了小孩儿欢喜,却也不想惯着她。毕竟眼下正是胎气不稳之时,小孩子闹腾若是再惹得她动了胎气便不好了。
于是太子殿下在小却尘奔进舅母怀中之前,先一步将其抱了起来。
凤攸宁手落了空,只得先朝着贤妃行了一礼,“娘娘万安。”
兰韵赶忙将她给扶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凝眉说道:“你如今有了身孕,不必多礼。”
凤攸宁笑了笑,不由又抬眼去看一旁逗着却尘玩儿的太子。
“殿下毫不讲理,分明却尘是奔着臣妾来的。”她忍不住小声埋怨,又抬手去拉小却尘的手。
小孩子的手软软的热热的,还带着奶香气,着实让人喜欢得紧。
“尘儿,叫舅母,舅母给你买糖人吃可好?”
小孩子最喜欢的就是她这样的长辈,自然是甜甜地叫了一声:“舅母~美!”
“呀,这小嘴可真甜!”凤攸宁心里又是惊又是喜,说着便想要亲亲这软乎乎的小奶团子。
戚星阑瞧她这架势,忙抱着孩子往一旁躲了躲,“你已是有身孕的人了,小孩子手脚没个轻重,你当心着点儿。”
“你怎么越发的草木皆兵了。”太子妃又是一句抱怨,干脆拉着贤妃撒娇:“娘娘您瞧他。”
贤妃不由一怔,毕竟从前从不曾见凤攸宁这般撒娇,想来是怀了孩子心性也跟着有了变化,心中倒也不免跟着欢心。
可她这会儿还是得柔声劝说:“太子说的没错。待过了这两个月,你胎气稳定了,本宫带着却尘日日去陪你也是可以的。”
见贤妃也这么说,她也只能作罢,垂眸抚了抚自己并不显怀的小腹,叹道:“孩子你要快点长大,将来你父亲欺负娘亲的时候,你好能替娘亲撑腰。”
她那模样又是委屈又是可爱,贤妃和太子都不由得被逗笑了。
只是眼下瞧着时间也不早了,他们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没做。
皇帝允许贤妃带着却尘来便是默允了让戚月苒和孩子见上一面。再过会儿拜礼彻底结束,他们便要回宫了,小却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生母一面,实在可怜得很。
“我们带着孩子去寻五姐罢。”凤攸宁如是说着,让晴微拦了个洒扫的小和尚,问了戚月苒的住处,几人一同朝着后院而去。
却尘这孩子一直很乖,随了他娘亲的性子,这会儿乖乖的被戚星阑牵着小手,像是知晓要去见娘亲一样,四处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戚月苒住的地方是个还算不错的屋子,出家人本就衣食住行都贫苦,她虽是五公主,入了承耘寺的门到底也是门下的弟子,跟着剃了度穿上那单薄的衣衫,手里常常握着一串檀香木的珠子在屋里打坐。
他们见到戚月苒的时候,她正从屋里走出来,许是也想见一见父皇是否带了孩子来。
“五姐。”凤攸宁先瞧见了她,忙过去拉住她的手,只觉一阵冰凉,“五姐,你看我们带了谁来。”
戚月苒的目光怔怔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太子身旁那个小小的身影上,她鼻子发酸,眼泪几乎瞬间便夺眶而出。
“启儿……”
小孩子起初没认出来母亲,被戚星阑牵着走近了些才忍不住哭着跑了过去。
“娘、娘亲!”
瞧着这对母子抱头痛哭,凤攸宁也忍不住眼眶泛了红色。
如若那时她的母后也能这样抱一抱她便好了……可母后偏偏每次见她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不认识她这个人一般。
父皇的暴毙终是成了母后心中一块抹不去的伤,以至于她再不愿见他们姐弟。
“宁儿。”戚星阑轻捏了捏她的肩膀,“可是累了?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罢。”
她垂眸轻拭了拭眼角的泪,答应道:“好。”
贤妃留在这边照看着戚月苒和小却尘,戚星阑和凤攸宁则是去了侧殿里稍坐。
侧殿里只有几副桌椅,角落里坐了个正打坐的女和尚,模样端端正正,若非是这身打扮,应也是个美娇娘。
有小和尚来给他们倒了两碗热茶,凤攸宁便忍不住小声问他,那边坐着的是谁。
只见小和尚一脸骄傲,“那是我师父,法号静烟。我师父可厉害了,在这祁京没人算命得能比我师父更准了!”
听他说得神乎其神,凤攸宁倒真是来了兴致。
她看了身旁那人一眼,低声道:“殿下想不想找这位静烟师父算一算?”
她本是想逗那人玩儿,知晓戚星阑从来不信这些,可哪知太子殿下竟是满口答应了。
两人不好意思直接打扰人家打坐,正发愁着如何开口,便见那静烟师父睁开了眼,灰褐色的眸子直直地望向他们这边。
太子与太子妃忙起身朝着那人行了一礼,“打扰静烟师父了。”
静烟笑了笑,起身朝着这边走来,“二位施主既是见了贫僧便是有缘,可要算上一算?”
凤攸宁正犹豫,便听得戚星阑点头答应:“那便有劳了。”
寻常的算法需得写下生辰八字或是抽个签,可这静烟师父却是一概不用,只要二人坐在她面前,便能依靠面相推算出两人的天命。
她那一双灰褐色的眸子甚是漂亮,却看得凤攸宁心中不甚安稳。
片刻后,只见静烟师父合上眼,指尖轻轻掐算,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凤攸宁本就被她看得心中不安,这会儿更是有些局促。她的指尖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就连后槽牙都咬得死死的。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只是身体自然的反应,就连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过了半晌,见那人复又睁开了眼,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静烟师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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