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万里山河路,
仗剑千山有风骨。
朗月轻狂当是我,
皇权蔑眼作浮屠!”
飞雨君醒来之时, 耳边回荡的便是春雨那清朗温润中又不失疏狂的声音。他尚且觉得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想也知道, 昏迷期间并无人帮他上药。
他缓缓起身, 扶住额头看了看四周, 便知道春雨何出此言了。
他们此刻正乘坐在一枚巨大的花瓣上, 花瓣是枯萎的样子, 白中泛着些焦黄,因为枯萎,褶皱颇多,但并不影响作为飞行载具。
春雨和琥珀正并肩坐在顶头,双腿搭在花瓣外面一晃一晃,也不怕掉下去。而薄如蝉翼的云朵之下, 雕楼画栋, 富丽堂皇,正不知是哪个凡人国家的皇城。
按理说,这个高度, 加上这般快的行驶, 理应风很大才对,但实际上, 并未有一丝风吹过来。
飞雨君立刻便明白了眼下的处境。
这名叫琥珀的前辈算是掳走了他和春雨两人,虽并无恶意,但定然在周围设下了他所看不到的禁制, 既叫那风儿吹不进来,他们也别想逃脱出去。
想到这里,他也索性暂不挣扎了,若之前琥珀所说的对他的出手理由是真,那便没什么好担忧的。
他和春雨聊了几句,这才知道距离昏过去时,已经过了一整天了。
他想了想,取出一枚丹药服下,凝神打坐,以期尽快恢复伤势。
另一边,春雨一路看着山河壮丽,心中好不自在,豪情并生,忍不住指点江山——
“你看你看,那里大白天就张灯结彩,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节日?”
“哎这就是皇宫吗?怎么全是金灿灿的琉璃瓦?好像你的眼睛!”
“我们刚才应该停下来,去逛逛那个皇城的!”
“算了算了,吾辈不走回头路!哎?那是……?琥珀琥珀!!快降落快降落!”
下方,正是一片绵延百里的山脉,杳无人烟,壮丽非常。
待琥珀在各座山峰间转悠半晌,终于带着他们降落到一个有着瀑布的峡谷时,春雨更是深觉得自己刚才努力跟琥珀打好关系是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
飞雨君对这些风景不感兴趣,选了块平坦的巨石,继续打坐恢复伤势,待春雨和琥珀深入峡谷,不见了身影后,才取出一枚信鸟符,用灵力在信上写了几句话,而后将信鸟符放出。
只见雪白的纸鸟摇晃着翅膀向上飞呀飞,最终——砰!
不知撞上了什么,碎成了粉末。
飞雨君沉思少顷,再度取出一枚雷霆劈向阔剑的传音玉牌,将灵力注入进去,点亮了玉牌上那道雷霆。
“师父?”
他喊了一声,而那边远远未传来回音。
他将灵力撤回,又将灵力重新注入,点亮玉牌上的阔剑图案,“展越?”
仍是毫无回音。
果然……有禁制。范围广,并难以突破。
飞雨君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运行起内功心法来,身上那些被碎叶剜出深可见骨的伤痕渐渐恢复了些。
他此番和琥珀交手,唯一的幸事,便是琥珀所施手段尽是外功伤害,并未对他造成太大的内伤。伤势虽重,但恢复起来也可算是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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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春雨好似忘了自己是被掳来的,开心无比地游山玩水。
峡谷尽头是一道瀑布,水流冲击而下,在翠如碧玉的一潭池水中打了个滚儿,便沿着峡谷的走向,一路蜿蜒顺流而下,将峡谷中的石块冲刷得光滑无比。
忽而间,便飘起了小雨。
青山曼妙,碧如蕨藓。漫雨轻飘,如丝如毫,在两人眼睫处轻挠,甚是俏皮。峡谷间生着松柏若干,但见松竹颤动,坠露如珠。最妙是脚边一汪清池,生着朵朵黄莲,枝蔓相连,鱼戏其间。
一阵山风摇动,忽有落叶飘至眼前,春雨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摊开掌心一望,见是一枚红叶。
再看山林,这才发现有许多枝叶,都已失了青翠之色,染上了火红或衰黄。
也是,秋日到了。
春雨忽然抿唇不语,抬首望天,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却空空荡荡的。
他陷入了苦恼之中,只等琥珀问了,才反问道:“他们说我是在一场春雨中被捡到的,所以取名春雨。”
“可我却是在一个秋夜有了生而为‘我’的意识的,为何我不是叫做‘秋雨’?那一晚也下雨了。”
琥珀被问得一愣,可惜那张脸和那双眼都看不出感情来。
春雨道:“为何要给我取名?难道无人知我本名?”
琥珀缓缓道:“什么意思?”
春雨继续问:“你没有名字,可是你知道你是琥珀,这就是你的身份。我有一个他们为我取的名字,却不知道我是什么,这岂非可笑?”
琥珀自然没有笑。
春雨两手一摊,“难道不是吗?你为何不笑?我空有一个随时可以更换的名字,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琥珀摇摇头。
春雨一阵失望,“是了,你看上去像一个幼崽,兴许连什么叫做‘可笑’都不知道。”
他忽然就失了游山玩水的兴致,随意找了旁边一块大石,抱膝而坐,一手仍旧抓着那片红叶,两眼望着前方溪流怔怔不语。
好久,琥珀才隐约想到:他怕是有些不高兴……
他没有去想春雨为什么不高兴,反而是蹲到峡谷的溪流边上,捣鼓了好一会儿。
两个泥人突兀地引入眼帘。还有一双沾满泥巴的手。
春雨一怔,“这是……”他望了望琥珀干净的面容和脏污的双手,顺着琥珀背对的方向望向了溪边。
那里,有一个小泥潭,显然是人为制造的。
琥珀举起左手的泥人,“你。”
又举起右手的泥人,“西瓜。”
他将泥人塞进春雨的手中,“会好的。”
春雨这才反应过来,这少年正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哄他开心呢。
他不由笑了起来,“你可真是……”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只得一个劲儿地笑,笑得累了,才缓缓停下,然后将手中那枚红叶递了过去,“你送我小泥人,我也没什么回礼,这样吧,这片红叶与我颇为有缘,我便将这有缘物当做回礼好了!”
琥珀接过红叶,面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却宛如抽筋般跳动了两下。
他手指拈着叶梗,放到眼前,凝神看着,将红叶和春雨的脸一并映入眼中,为那双浮金的眸子增添了一抹不同的色彩,宛如秋黄里的一滴红泪,那样显眼。
正是:
和泥捏人与君看,半卷红叶画深情。
春雨拿着两个泥人,左瞧瞧,右瞧瞧,再度笑了,举起那个被琥珀说是他的泥人,笑道:“你看看这个,哪里像我了?”
被他举起的那个泥人,羽衣长袍,峨冠博带,广袖翻飞,一手掐诀,一手持剑,眉眼锋利,唇角含笑,端的是意气飞扬。
反观他自己?春雨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尤其是在看了看身上的麻衣之后。
他又举起另一个稍矮一些的泥人,“你再看看这个,哪里像西瓜了?”那少年模样的泥人是一身箭袖劲装,背上背着一张长弓,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作备战姿态。
这模样,和那个整天缩在他怀里怂得连耳朵都不敢露出来的小家伙哪里相像了?
“我西瓜分明是……”
春雨的话语突然卡壳。
西瓜……分明是……一只可爱的、只认识他的,小喵喵。
春雨变了脸色,“我西瓜掉队了……”他想起自己冲进去找飞雨君前,将西瓜塞到了那个望玄道尊手中,急急站了起来,“不对不对,是我把西瓜弄丢了,西瓜在……在那什么那里!”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话了。
琥珀歪着头,用这一动作充分表明了自己的疑惑。
春雨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一想到西瓜丢失、西瓜出事,就无比的心慌意乱,站不住脚。只能任凭本能驱使着他去寻找、去保护。
他解释了好久,才勉强让琥珀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两个西瓜,一个西瓜跟他们在一起,另一个西瓜在别人手里。
琥珀从遥远又模糊的记忆中回想了大半天,总算依稀想起,西瓜似乎是炼过那个什么身外化身的。便问道:“西瓜的身外化身在别人手里?”
春雨本想拍手巴掌,但手中握着两个泥人,只得跺了跺脚,“对!就是这样!”
两人急匆匆赶回飞雨君打坐之地,拉上了飞雨君就往回赶路,力图赶回赵庄镇,找回西瓜。
在说明了往回赶的缘由之后,飞雨君久久地沉默。
说实话,他不太能理解这两个人的想法,春雨胡闹,那位少年形态的前辈竟也跟着胡闹。
以及……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一路匆匆,琥珀驭使着那枚枯萎的花瓣穿云型雨,春雨在一旁捏着拳头紧张无比,口中满是“西瓜会不会害怕?”“也不知西瓜怎么样了?”“嗷呜嗷呜——”
间或还回过头来安慰飞雨君,“西瓜别担心,我们这就去把你的身外化身抢回来!”
听着那迷之身外化身,飞雨君又是一阵头疼:难不成还是展越他们抢了你的猫不成?
忍不住嘀咕道:“若我师尊在便好了。”
若师尊在此,一招“龙图出河”,直接拿下所有人,有什么误会啊争斗啊,都一一问清了解决,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没头没脑地乱跑?
谁曾想,这嘀咕竟被春雨听了去。
春雨始终对他先前否认春雨是他师父一事而耿耿于怀,回头好奇道:“你师尊何许人也?”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整个天元界都知道。飞雨君便开口道:“魔君,秀微君。”
“哦……”春雨清醒的日子不久,暂且没听人说过天元界的局势,自然不知“秀微君”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只漫不经心嘲讽道:“那可惜了,他不在。”末了哼了一声,“你还是先乖乖听我的!”
“哦?”
一道低沉的嗓音自天际传来,比之春雨更加的漫不经心,更加的深不可测,宛如碧玉沉滩时,既轻且闷,既冷且怒。
飞雨君脸色还未来得及一喜,就见春雨浑身一震,竟被吓得跌坐在花瓣上?
作者有话要说:李小攻:大佬出场前都是出现在故事中的,比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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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两个西瓜?猫是飞雨君的身外化身?
春雨:我,一个疯子。
琥珀:我,一个傻子。
两人齐声道:我们竟然妄图一本正经地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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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贴错章节了,正欲更改,断电了,现在来电重新贴上来,顺带改了改本章末尾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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