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春雨多想,一旁的人偶开口了, “看那里。”
春雨怔了怔, 不是因为天边飞来的那道剑光,而是因为人偶此刻的语气, 似乎有些不对, 就像是初次见面时候, 沉静冷凝, 令人发寒。
春雨心中嘀咕着“这是怎么了”, 一边往天边看去,恰见一道剑光穿云破雾而来,踏在剑锋上的白衣少年一头长发束在脑后随风飘荡,眉目飞扬。
是雨千戈。
他与之前见到的,有了些不同,身体似乎长壮实了些, 个头也比之前窜的高了些, 不再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身上是一件白色滚着青边的道袍,看上去秀雅端丽, 很有几分仙家子弟的风范。
只是腰间那个破旧的乾坤袋, 还有那一脸恣意飞扬的灿烂笑容,却还是未变。
少年在大海上绕了几圈, 终于眼尖的发现了那座小小而又眼熟的礁石,便御剑飞了过去,飞到近前, 发现礁石边上还趴着个人,吓了一跳,连忙收了飞剑,跳上礁石,伸手上前,便要去扶那个人,口中嚷嚷着:“喂喂!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他靠近了,才发现那人双手的小臂上长满了幽紫色的鳞片,美丽炫目至极,后腰上,似乎也密布着同样的鳞片,而这人的前额上,还有一只纤长美丽的独角,海水一样神秘的蓝色。
是……妖?
他想归想,仍是伸手去扶那个人,结果没扶动,又想伸手去把人抱起来,又没抱动。忍不住龇牙咧嘴道:“这么沉?”
“戈……戈……”
一个犹如珠玉清音的声音从趴在礁石边的那人口中传来。
雨千戈乐了,“哎哟!一来叫我‘哥哥’?有你这么认亲戚的吗?”
春雨在旁看着,忍不住道:“那个鳞片和独角……这是那只巨鲸吧?人家分明是听到他声音,认出了他,他却以为人家是在叫他‘哥哥’,真是……”他吐槽到一半,忽地顿住了。
一个荒谬的想法从心头升起,春雨惊恐地看向人偶,“快告诉我,我猜错了!”
人偶淡淡看他一眼,本来就心情不好,自然就得跟他对着干,语声斩钉截铁,道:“不,你猜到的就是真相。”它才不管春雨真的猜到了什么,左右它不痛快,这只彩鸡也别想痛快。
春雨一脸牙疼地看着那二人,心里五味陈杂。
华年可能真的有哥哥。
只要……孟华年和眼前这个长着独角的人,还有那只巨鲸,是同一个人。
戈,哥。
哦多么美丽的误会。
春雨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雨千戈一定会趁机占人家便宜,让人家真的认自己当哥哥。
要问原因,大概就是……
换了是我,我也要骗个美人叫我哥哥!
春雨内心嘻嘻嘻地笑了起来。目光悠悠转向又回到肩膀上的小木偶,心里止不住想:这个破人偶背后,又是一张怎样的面孔呢?啊,我似乎见过,就在和琥珀分别那天,可是……怎么不太想得起来了?
他揉了揉额角,凝了凝神,继续看向雨千戈和那独角的人,发觉对方已经在雨千戈的帮助下站起来了,只是还不太站得稳。
这么一看,他明显是个男人,容貌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足足高了雨千戈一个头!除了小臂上和后腰之外,小腿上也布满了绚丽的鳞片。
雨千戈同这人聊了几句,问他是何方人士、可有受伤、需要什么帮助,对方一概答不上来,只用懵懂依赖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忍不住愁道:“唉,怎么会遇上你这么个傻乎乎的小海妖。”
人偶嗤笑了出来。
当年的雨千戈还真是无知得有趣,惊世邪兽苍邪龙鲸,他管人家叫“傻乎乎的小海妖”。
雨千戈和小海妖你瞪我我瞪你对视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不再寻思要如何帮助这只一看就是刚出生的幼崽海妖,改口问道:“你有没有见过这附近有一头鲸鱼呀?”
他一边问着一边向小海妖描述着他那头鲸鱼有多漂亮,“我同你讲啊,那头小鲸鱼可漂亮、可大了!它有小山那么大,浑身冰蓝色,还有很漂亮的紫色鳞片,它的眼睛圆圆的,有时候懵懵懂懂看着你呀,你的心就化啦!不过它可强了!百来尺的海兽,两三下就被它拍翻在海底喂了鱼!噢!它还有一支蓝色的角,很好看的!就像你头上这支……一……样……”
他一边比划一边说,堪称手舞足蹈,但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却像是卡壳了一般,越来越小。他木然回过头来,从脚到头地打量着面前这只小海妖。
手上和腿上的紫色鳞片,懵懵懂懂看着你让你的心化掉的眼神,头顶很好看的蓝色的角……
“呵呵呵呵。”少年的脸上突然扯开一个僵硬的笑,“你真的,没有,见过,它,么?”
回应他的是一个熊抱,和一个鲸扑!
雨千戈后背着地,撞在了礁石上,身上仿佛压着千斤巨石,登时就给压得晕了过去,不过很快又醒来,望着跪坐在身旁的人的焦急眼神,语气轻飘飘的,不敢置信,“小、小鲸鱼?”
小鲸鱼被他这么一喊,顿时泪眼汪汪的,又要扑上去,吓得雨千戈连忙阻止,“别!”要这海妖真是他那小鲸鱼,想想那小山般的大小,这重量就别提了。
雨千戈惊讶地张大了口,“你真是小鲸鱼啊?道祖在上,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不过离开了半年,你怎么就化形了?你该不会是千年老妖吧?”
春雨肩上的人偶语气微妙地“呵”了一声,“苍邪龙鲸天生邪物,可与神兽媲美,天生就可化形,初时尚未化形,不过是没见过人长什么样罢了!”说着,它突然冷冰冰对春雨道:“看见没有?没文化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你要真想进我魔宫的大门,还得好好读书才成!”
若非心神全数系于雨千戈和那化形的鲸鱼身上,春雨早将他骂得无地自容,但此刻全副心神都倾注在那二人身上,急于求证自己心底的猜测是否正确,便懒得理它。
“华、华……”独角的青年开口,却不太通人言,磕磕绊绊道:“年……”
“华年?”雨千戈一挑眉,问道。
青年小鸡啄米般点头。
雨千戈想了想,用他极好的记忆力,回想起来半年前的事情。
“几度浮生梦华年?”他问道,随即惊讶道:“你给自己取名字啦?不叫‘几几’啦?”
“华……年!”回应他的,是清华无双,但语意稚嫩的声音。
春雨心里头震惊:果然是孟华年!
他疑惑:那为什么华年要扮作女装?
下一刻,他的思想便跳跃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华年是一条小鲸鱼耶,出去之后可不可以让他变回原形,载着我,畅游大海……啊,真舒服!
雨千戈和孟华年那边认了亲,两人便坐在礁石上聊了起来,多数是雨千戈在说,孟华年似懂非懂地听。
随着日头渐烈,孟华年似乎有些不舒服,挪挪位置,坐到了礁石边上,然后将双腿放入了水中,舒服地蹭了蹭,干脆大半个身子都沉了下去,只留着腰部以上的位置还露在外边,斜倚在礁石上。
春雨很清楚的看见,他在入水之后,下半身很快就变成了一条鱼尾,闪着幽紫色的鳞光,美丽至极。
他看见了,雨千戈自然也看见了,回忆里会议外,两人同时惊叹了起来。
“幽凝碧海翻天意,鳞光不作鱼尾裙。”
“幽凝碧海翻天意,鳞光不作鱼尾裙。”
两个声音重合在一起,带着奇特的韵律。
春雨一怔,猛地抬头,魔障般盯向了雨千戈那张年轻飞扬的脸庞。
那张脸上,仍挂着轻松慵懒的笑意,和许久未见的“故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浑然不知幻境之外,有谁的心中掀起了波澜。
怀中玉簪又开始发烫了,春雨脸色微僵,抿了抿唇。
忽听耳畔那人偶问道:“这哪本书上的句子?我从未见过。”
春雨强笑了一声,“闲书上看来的罢了,早不记得是什么本子了!”
那人偶没有回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幻境中的雨千戈。
分明是两点笔墨随意点出来的墨眼,但很诡异的,春雨就是觉得从那两个黑点中看出了浓烈的情绪。
他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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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下这段回忆的人明显是雨千戈,春雨和人偶都发现,只要雨千戈不在的时候,时间都会以可怕的速度飞速流逝,而他们也看不到孟华年平日的生活。
但是,他们也看不到雨千戈除了出现在这片海域之外的生活。
雨千戈时常来这片海域,但春雨和人偶都搞不清他是多久来一次,只偶尔能从孟华年含笑的抱怨中得知距离上次相会已经过了多久。
在雨千戈的教导下,孟华年已开始能通人言,他十分聪慧,凡雨千戈所教,皆是一点就透,举一反三之时甚至不用雨千戈再多言,两人一教一学,竟也渐渐能够一起谈古论今。
除了教学之外,雨千戈也经常向孟华年说一些宗门趣事。
这一日,便说到宗门里有男弟子不小心看到了女弟子洗澡,被几个女弟子提着剑追杀了足足半个月,跑了大半个门派。
孟华年不禁唏嘘,“哥哥的门派真大啊……”
没错,雨千戈这个不要脸的,已经哄骗得孟华年一口一个“哥哥”。
“嘻!谁让那两个家伙不小心撞到了海阔峰弟子的手里,海阔峰全是修为强横的剑修,他没被砍个七零八落,已算幸运的!哈哈!看不得看不得!春花秀色岂是能随便看得的?哈哈哈……”他笑着笑着,忽然脸一边,眼珠子滚碌碌在孟华年赤.裸的上身打量了几眼,忽地用手蒙住了自己的双眼,大叫了起来。
“哇啊啊!华年你为何不穿衣裳!你是要我也变成那些家伙一样,偷看人家身体,然后被追着砍吗?!”
孟华年明显地一怔,神情无措了起来,疑惑道:“我……我为何要穿衣裳?”
雨千戈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了几圈,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诡笑,仍旧用手挡着脸庞,语气真诚地传了过去——
“因为,华年是个女孩子呀!当然不能让男人看到你的身体啦!”
孟华年似懂非懂,“华年是女孩子吗?”
雨千戈将头点得飞快,“对啊!华年是可爱的女孩子!看不得看不得!”
孟华年有点委屈,“连哥哥也不能看吗?”
雨千戈继续疯狂点头,“男女有别!男女有别!”
孟华年得知自己的女孩子,和哥哥不一样,心里有些失落,将整个身子沉入了海中,只露出头来,忧伤道:“哥哥转过来吧,华年穿好衣服了。”
雨千戈听他说穿好了衣服,心里还疑惑他哪儿来的衣服,待放下了手转回身去,顿时被吓得蹦了起来。
只见蔚蓝的水面上“飘着”一颗美人头,纤长曼妙的长发还普散开来,在水面上浮浮荡荡,而那美人正幽怨无比地看着自己,别提有多惊悚了。
这下,别说是早就被雨千戈数次惊得目瞪狗呆的春雨了,就连魔宫深处的秀微魔君,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起来。
堂堂前·道门第一人,名震天元界的无垢道君,年轻时候竟然趁人之危,骗一只单纯的小海妖信了自己是个女孩子。
这这这这、这真是!太无耻!太不要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回馈广大碰友,本文将推出“入V大酬宾”活动,凡8月3日晚24:00前在本章下留言的碰友,8月4日将收到作者卖精换来的红包。
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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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李秀微:老子/本君从未见过这样厚颜无耻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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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字结束,尼玛,我要被榨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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