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画面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幻境中的雨千戈已经是一名成年男子了, 模样变得成熟俊俏, 但眼角的那丝丝俏皮与唇边一缕坏意,却仍是未变。一身青白道袍本是端方雅正, 却愣是被他穿出了风流轻佻的样子, 也不知要引起多少家姑娘爱慕与怨恨。
也不知, 这和之前的少年时代已经间隔了多少年……
春雨一怔, 只觉得这人这副模样好生……好生什么呢?他的思绪就像突然间断了层, 明明已经触及边缘,即将脱口而出了,却硬生生卡在了那一个地方。
饶是自认豁达洒脱如他,此刻也不禁开始为自己的失忆苦恼了起来。
忘了记忆就罢了,连文学修养都丢了,羞煞人也!
而此时的孟华年, 也成长为了春雨熟悉的模样, 眼中清澈沉静,却不再是刚化形时懵懂不知世事的模样。
春雨看了看周边的环境,只见树影林立, 悬崖暗生, “这是……鲸息岛!”
他们此刻便在鲸息岛的悬崖上,彼时悬崖上的那座小屋尚未建起, 青年模样的雨千戈坐在悬崖边上,两腿悬在半空中,一晃一晃, 春雨飘了过去盯着他细瞧,只觉得那清朗如空的目光中,隐含几分忧愁。
“哥哥。”一道亮丽的身影走到他身边,撑着伞,挡在了雨千戈头顶,正好挡住了袭来的骤雨。“暴风雨要来了,回藏书石吧。”
孟华年穿着粉色长裙,头发也想雨千戈那样松松束在脑后,却仍旧不掩其惊世之美。他将一手搭在雨千戈的肩膀上,看向雨千戈的目光中是满满的仰慕和崇拜。
春雨却皱了皱眉。
孟华年看雨千戈的眼神……太过专注了。
专注到,仿佛他不是在看一个与自己关系要好的兄长,而是,在看着自己狂热信仰着的神祇。
雨千戈的手按在了孟华年的手背上,顿了几息,将其拨了开去。
孟华年在他身边为他撑着伞,看了一眼头顶的集结起来的黑云和四周沉沉的暴风雨,想了想,用天真俏皮的语气说道:“哥哥要是懒得行动,华年带哥哥避开这片暴风雨也成!”
说罢,一手摊开在前,掌中千丝万缕光滑流动盘旋,终成一枚小巧的指针,上端尖细而长,下端短粗。
孟华年轻轻拨动了一下指针,霎时间,整座鲸息岛缓缓一震,春雨惊讶地张大了嘴,吃惊无比地看着整座岛屿有如活过来了一般,树木花草和那些岩石都发出了欢呼,摆动了起来,岛屿缓缓转向,劈开波浪逆风前行,穿过密雨罡风,直直杀出了海上暴风雨的范围!
“这这这!破木偶你快看!这鲸息岛竟然是活得!难道这下面是一只龟龟?!”春雨又一把抓住了小人偶,握在掌中摇啊摇……
“啊!”掌中一阵吃痛,春雨松开手来,见两手掌心各有一个小窟窿,渗出鲜红的血珠子来。春雨当即指着人偶破口大骂:“呔!你这人偶不识好歹!我分明是担心你这小小躯体耐不住暴风雨,会被吹飞开去,这才将你护在掌中,你却出手狠辣,这般伤我!”
人偶冷笑,“你尽管说!我且看你是如何将黑的说成白的!还担心我?呵!本君纵横天元界,何曾要你来担心?”
“哼……”春雨舔了舔掌心的血液,“无趣!”他甩了甩手,见没有新的血液再流出,又凑了上去,问道:“哎!你说这岛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动呢?莫非这下面真有什么……”
“下面什么也没有!”人偶有些不耐地打断了他。还“龟龟”?蠢到不忍直视!“此乃海中浮岛!与海域融为一体,只需提取‘浮岛之心’,祭炼一番,便可掌控整座浮岛,如控船只,在海上恣意横行!”
“哇!”春雨发出了惊叹,“那岂不就是一艘巨型船只!”
人偶半哼半应了一声。
下一刻,只见春雨目光灼灼地盯向了孟华年手中的指针,“我也想要!”
人偶道:“去抢啊!”
春雨头摇的跟泼浪鼓似的,“不可!那是华年的宝贝!”他说得义正辞严。
人偶嗤笑,“口是心非!”
春雨目光一转,泛着绿油油狼光的眼神落到了人偶身上,问道:“你身为魔宫之主,你有这种浮岛吗?”
人偶语气轻蔑道:“莫说海中浮岛,便是稀有罕见的空中浮岛,我也是有的!”见春雨眼中绿油油的光芒更亮了,人偶语气愉悦无比,“不过,这种东西于我而言不过尔尔,早已扔了或送人了!”
“想要?自己去抢啊!”它扭过头来,漆黑的墨眼木然地看着春雨。
春雨咬了咬牙,难得地骂不出一个字来。
眼见海岛冲出暴风雨,雨千戈眼中却仍是有忧虑,这下子,连孟华年都发觉了。
孟华年的眼神瞬间变得惶恐又担忧,蹲在雨千戈身边,道:“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华年又做错什么了?”
雨千戈的身形顿了顿,轻轻侧过了头来,目光比曾经年少时深了不少。
见他没有说话,孟华年心中更是慌乱,眼眶隐隐泛红,伸手抱住了雨千戈一只手,口中不断唤着:“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原谅华年好不好?华年再也不敢了!”
他生得极美,又哭得可怜,仍是道心多么坚定的人在此,只怕也早将他捧在手心了。
雨千戈面色怔怔地望着他,既没有安慰他,更不曾将其眼泪拂去。
良久,他才终于开口,“不敢?”
他伸手点了一下孟华年脸上挂着的泪珠,伸到眼前垂眼察看,再度道:“不敢。”
春雨和人偶原本在斗嘴,这下子,却被他简单两个字吸引了过去。春雨皱了皱眉,和人偶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些许不安。
仿佛,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在悄然滋生。
又是过了良久,雨千戈抬起头来,面上已经没有了那种轻松随意的神色,而是隐有怔忪。
人偶背后的秀微魔君眼神一凝,忍不住眯了眯眼。
雨千戈这副神态,他实在是熟悉至极——那是他即将在为难中做下什么决定时的神态。
有一次,魏剪草胆大包天,一箭射落了东海即将腾天跃龙门的墨蛟,掩盖事实不成被雨千戈发现,那时魏剪草跪在地上低头认罪,只有站在旁边的他看得分明,雨千戈脸上的表情便是这样的。
李秀微垂下了眼帘,心中那座巍峨巨山隐有落石坠下。
他还记得,那一次,最后是由雨千戈前去向宗门请罪,代替魏剪草领罚的。
魏剪草被雨千戈罚去宗门禁地思过两年,与其说是思过,不如说是去让他闭关。
而他,则在床前照顾了因受三火炽刑而卧床养伤的雨千戈整整两年!
魏剪草射落即将化龙之墨蛟,所以雨千戈脸上露出了这种表情。
那这个孟华年是做了什么?亦或即将做什么?才使得雨千戈露出这般表情,并最终将其困在了这鲸息岛上?
李秀微忽然沉思了起来,原本打算破阵的想法,也开始变得摇摆不定。
这个时候的魔君大人,早将那句“既是雨千戈想要困住之人,那我就偏要将之放出去”的话忘到不知何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秀微:我说的话,都是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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