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怎么了?华年害怕……”孟华年并了并指尖, 跪坐下来, 上半身倾朝雨千戈的方向,似乎想要亲昵地用头去蹭他。
“不敢, 是因为真的知道错了, 不应该, 还是因为惧怕于我, 所以不敢?”雨千戈轻声问道。
孟华年的动作顿住, 而后露出一个有点僵硬的微笑,再度将额头轻轻蹭上了雨千戈的肩膀,“当然是因为,华年真心知错了。”
雨千戈却摇了摇头。他从一介凡人流浪者成长为正统的仙门翘楚,所历艰险与勾心斗角不知凡几,一双冷眼洞悉人心, 哪能看不出孟华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没有再同孟华年说话, 一个人望着远方风平浪静的海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一千多年未见到的人了,人偶望着他, 心微微有些揪痛。
就是这个人, 这样的令人痛恨啊!自以为一骑绝尘无人可知他心思,将原本很多可以说出来的话埋于胸中。且不说孟华年到底做了什么, 就像此刻,他明明可以去细心教导孟华年,告诉他是什么地方犯了错, 他却选择了一言不发,任由孟华年自己去思考和领悟。
他不是不能说,而是他觉得:我给了一点提示,你自己都悟不到的东西,那我说了也没用。
就这样,一棍打死了那些天真懵懂的眼神。
孟华年见他未再责备自己,脸上露出了如花的笑颜,拽着雨千戈的手晃啊晃,献宝般说着:“哥哥,华年最近得了个宝贝!哥哥要看吗?”
人偶在一旁冷漠回应:“不,我不想看!”
春雨翻了个白眼,“人家是问雨千戈,又没有问你!”
人偶冷哼一声,“我便是替他回答的。”
雨千戈所学博杂,丹药、炼器、画符,什么宝贝没见过?什么宝贝他自己做不出来?还会稀罕一只幼年海妖献上的宝物?
雨千戈确实不想看,但是孟华年想给他看啊,所以他还是问道:“什么东西?”
孟华年以为他感兴趣,顿时喜笑颜开,“哥哥且瞧着!”说罢,一个鱼跃,跳入海中。
春雨皱了皱眉,一种很不舒服的恶感从心头渐渐升了起来,他偏过了头去,对人偶道:“我不想看了。”
人偶“哦”了一声,反问道:“不想看看你那‘好友’被关起来的原因是什么了?”
春雨皱眉,“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当真是把自己当木偶,不当人了?”
人偶嗤笑:“你说话也好听不到哪儿去!”
春雨心中一阵阵的心慌意乱,无心去同他斗嘴,但人偶的话却整整戳中了他的心思。他不在乎孟华年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雨千戈困在这里的,但是,他觉得他需要知道。
平静无波的海面动了。
春雨隐隐听到了冤鬼的低号,合在一起便像密密麻麻的咒语,从海底直升而起,向着海面冲出!
天上风云变动,霎时间红云罩顶,充满了血光和不详。
人偶一看这阵势,便笑了,“苍邪龙鲸不愧为天下至邪之物!哈哈哈哈!”
春雨问道:“什么意思?”
人偶笑看着那破水而出、颜色鲜红欲滴的巨大骨架,啧啧称奇道:“天生邪物,便是有人教它一心向善,它也能变得邪恶,做出可怕的事情来!”
春雨眼眶微张,“怎可能有天生向邪的说法?他生来纯真乖巧,怎会无缘无故就去做你说的那什么‘可怕之事’?便是他真的走向邪道,也是教他那人之过!”
人偶一个冷眼扫过去,叱道:“你懂什么?邪物便是邪物!再多的教导,它也成不了善人!”
春雨道:“可华年根本就没有做坏事!”
人偶不否认他的说法,却反驳道:“它想一想,便已是罪大恶极到要被关起来的地步了!要是真做了?那还了得?”
春雨一怔:“想一想?你如何确定他只想了,却没做?”
人偶随口道:“它身上没有杀戮之气,自然是还没来得及干出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春雨皱了皱眉,很快被海面传来的巨大动静吸去了注意力,待那破水之物出来了大半,看清那是一个什么东西时,春雨愕然惊魂。
“那、那是?”春雨看着那个巨大的红色骨架,心中惊诧到了极点。
人偶背后,魔宫之主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血骨冰心……是另一只苍邪龙鲸。应是死后被祭炼了兽魂,制成了法器。”那法器上烙印的气息分明就是孟华年的,祭炼法器之人自不必再多想。
“早听闻苍邪龙鲸稀世罕见,整个族群因数量稀少而极其抱团……这一只,确实有点与众不同……”人偶缓缓道。
春雨惊悚,“你的意思是,这个骨架,是他的同族?”
人偶感受到那骨架和孟华年身上同出一源的气息,补充道:“苍邪龙鲸数量稀少,同族,便已经是亲属了。”
春雨愣愣看向那巨大的血红色骸骨,看着鲸骨头顶那欢呼雀跃,满脸天真笑容朝雨千戈喊着:“哥哥你看你看啊!我用你教我的祭炼之法做了个宝贝!”
春雨看了看雨千戈脸上隐忍惊骇的眼神,心底有些发寒,朝人偶问道:“他杀了他的同族?”
人偶道:“未必。它身上并无杀戮业障,也不知从哪儿弄来这副鲸骨。苍邪龙鲸死亡时间越久,鲸骨的颜色越发深沉凝暗。看这鲸骨颜色通透如血玉,浑身透亮隐隐生辉,当是刚死不久。”它踩了踩春雨的肩膀,道:“鲸骨的那枚独角并无杀意,但隐有怨气未化,说明并非它杀死了这只苍邪龙鲸,兴许……只是见死不救。”
至于见死不救的原因,自然就是为了等一副好鲸骨,好来祭炼成法器。
这句话,人偶没有说出来。这只彩鸡虽聒噪,却也有几分小聪明,即便自己不说,他也是能领会到的。
良久,身边的人也没说话。它有些奇怪,在春雨的肩膀上轻轻踩着,转身去看春雨的表情,而后一怔。
无他原因,只是春雨此刻的表情,和雨千戈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重合起来。
两人连眉头都没有皱起,面上看似古井无波,眼神却空得厉害。
那是一种介于震惊和意料之中的灰暗神情,融溺在苍白的脸色之中。
人偶两点漆黑的小眼珠看了春雨半晌,忽然觉得这只彩鸡其实也没有那么聒噪,他此刻震惊中隐含悲哀沉痛的神情,便是十分安静的。
不过……
它缓缓转动方向,看向了沉默昂首的雨千戈。
以雨千戈的性子,定然是将这只小鲸鱼当成了自己人的。见死不救、祭炼同族,说来虽大,但未必会真的触及雨千戈的底线。
肯定还有什么在后边等着!
不详的红云笼罩下,悬崖上的青袍男子衣袖被印得泛起红光,在风中猎猎翻飞,神情沉默可怕。而数十张前的海面上,拥有绝美容貌的青年立于庞大恐怖的血红骨架之上,笑容天真艳丽,神情欢乐到充斥阴暗。
他们一上一下对视着,画面逐渐凝固,像是时间停止在了这一刻,就再不会发生后来那些事了一样。
“啊……秀微,你来了。”
凝固的空间中,有谁的声音,那样突如其来,清寡如水地传来,响起在耳际。
春雨只觉肩上人偶猛然一震,直接站不稳掉下来。他急忙接住了人偶,捧在掌心里,眼神却十分好奇地向四周搜索着说话的人。
终于,他和一双眼睛对视上了。
那是一双如古井般沉静,却如古剑一般含锋的眼睫。
在那片凝固不动的画面中,雨千戈竟抬起了头来,目光直直望向春雨和人偶的方向!
他看得见我们?
春雨惊讶。尚未问出,掌中的人偶忽地一跳,迅速往下飘去,来到了那名青年面前。
春雨也跟了上去,同那人偶一起直面雨千戈。
与之前的旁观截然不同了,雨千戈分明没有做什么,甚至他的目光只是虚虚看过来,春雨却感觉到了让人心惊的压力,如同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从远古时空中历经厮杀走出来的通天巨剑,令人生畏,只有崇敬地仰望。
这便是……曾经的道门第一人,雨千戈?
春雨暗暗心惊,这才只是一道幻影,便已经能够给人如此震撼,若是见了真人,只怕会恨不得给他跪下吧?
同时,他内心也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渴望,深觉自己也该成为这样的人。
雨千戈的幻影含笑望向两人,眼神虚虚落在人偶身上,欣慰道:“秀微长大了,越来越厉害了呢,竟能走到这一步!实在值得夸赞!”
人偶在空中晃了晃,看来对于这番话的反应着实不小。
秀微……?
春雨默默咀嚼了这两个字一番,心道:这便是破木偶的名字?不对,应该是道号来着……咦?我怎么知道是道号?管他呢……秀微秀微……倒是好听,不过这道号和这破木偶哪里相符了?也不知是哪个傻子给他取这么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当年张无忌他妈说越是美的女人越会骗人。这年头,越是长得好看的小哥哥越是恐怖= =几个人在酒店掀了床垫吃宵夜喝酒,那小哥知道我怕冷,把空调遥控器拿了过去:干了这杯!不喝我就把温度调低!不准睡,起来high!不起我就把温度调低!
妈耶简直心狠手辣……
==
春雨:也不知哪个傻逼给他取这么个傻逼名字,啧啧啧!
李秀微(反手就是一巴掌):傻逼!是你!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