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里外,溪杭镇以西, 越女山中, 春雨和琥珀二人正同几名魔修一路向山腹中行去。
这便要说说飞雨君为何会觉得春雨与琥珀二人不靠谱了。
两人说是要去找神器“礼魂”,可他二人对“礼魂”的了解, 也不过是从孟华年口中得知, 再加上春雨意识初醒, 对天元界知之甚少, 而琥珀不知来历, 沉默寡言却不知为何对春雨言听计从。前者天真妄为,后者不谙世事,两人结伴去寻物,能有什么好打算?不但没有打探得丝毫神器踪迹,反到引来了不少注意,以及心怀不轨的人。
其中有一个打上了二人的主意的, 便是魔门鸣竹山山主之子, 玉幽篁。
魔宫之下,便是魔门七十二派,而这七十二派中, 又以夜光城、潜鳞城、鸣竹山三大派为最上首, 称为“上锋”。乃是秀微魔君最为器重的三大门派。其余六十九个门派,则根据排行, 分为“中锋”十九门,和“下锋”四十门。还有一些根本就不能入七十二派中,但依然依附魔门各派麾下的小门小派。
眼下不比昔日道门主流之时的百花争鸣, 整个魔门上下等级森严,且崇尚武力,每隔二十年,各门派间都会进行一次排位战,胜者上位,败者自然只能听候发落。而这以书院发家、以学入道的鸣竹山,已牢牢占据第三位有三百年之久。
作为鸣竹山山主玉生烟的独子,玉幽篁自两百年前出生便备受关注。可惜这世间大多的为师者能教万千子弟,却很难教好自己的孩子。玉幽篁木系单灵根兼七品道骨,天资卓越,却是个顽劣不堪的性子,终日沉迷享乐,耽于嬉戏,这么好的资质,过了两百年,他却只堪堪摸到了金丹的边儿,这还是被玉生烟以丹石灵药强堆上去的。
玉幽篁风流成性且男女不忌,行事又无比张扬,是以在魔门的名声极差,有几分实力且傲气的,都不屑与之为伍,那些初见时惊艳于他的容貌而想与之结交的,逐渐发现这朵鲜花其实内部早已腐烂,便也减少了来往。
渐渐地,玉幽篁身边,便只剩下了其母玉生烟派遣来守卫他的几名魔修。
且说前一日,玉幽篁一路游山玩水来到这溪杭镇,听闻溪杭最是出美人,便忍不住生出几分猎艳的心思。正好每月十五,镇上都会举办庙会,街上人来人往,罗衣香帕,美目留情,玉幽篁手里提着姑娘送的荷花灯,怀里抱着美人投来的鲜花香帕,正美滋滋地晃悠着,眼前人海拨开,视线豁然开朗,那一双金桂树下的人影,便印入了眼帘。
那俊美少年看穿着打扮似是异族之人,一双灿金瞳孔在颜色中冷冷散发着幽光,但望向视线终点的人时,却似乎盛满了难以言说的温柔。
被少年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的那个人,看起来极为普通,穿着一身粗糙的麻布衣裳,一头凌乱的长发被一根长绳捆在脑后,也不知几天没打理了。他正盘腿打坐在地,低着头卖力地抓着一盏未完成的荷花灯奋斗着,看不清面容,不过指间戴着一枚花珀指环,像极了旁边那少年的眼眸。
玉幽篁忍不住在心底冷哼了一声:美人在侧,他却埋头捣腾个破灯笼,真是不解风情,暴殄天物!
这么想着,他眼珠子一转,唇边勾起一丝自认为风流邪魅的笑容,便朝那二人走了过去。
这般年少尤物,自然还得他这样风流俊雅的人物来配,嘻嘻嘻……
他站到了那两人的面前,那两人一个继续扎灯笼,一个继续温柔又隐晦地注视着扎灯笼的人。
“咳!”他轻咳了一声,想吸引那两人的注意,然而对方却仍旧不理他。
“咳咳咳!”他重重咳了几声,同时踏上前两步靠得更近了些,却也正好挡住了不远处一家店中直照过来的光。
这一回,那个扎灯笼的青年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
玉幽篁面有得色,故作风流地摇了摇折扇,道:“两位风姿不凡,小生远远地望见了便……心生……”他的话有点卡壳,最终顿住。
不为别的,只因那抬起头来的青年,虽然长得清俊,但那脸上的表情,实在是他从未见过的恐怖!
只听那青年携着暴怒出声:“琥珀珀!”
“嘣——!”话音刚落,一声重击伴着土地裂开的声音,光线重新洒在了青年身上,显得那原本充满了怒意的面庞都柔和了下来。
春雨眨了眨眼睛,问:“这一招叫什么?”
琥珀面无表情看了一眼那被他一击捶进地里,只剩个头露在外面的人,低头对春雨道:“打地鼠。”
春雨表情自若地点了点头,借着光线继续尝试把手中那扎了一整天还没扎好的破灯笼扎起来,“哦!咱继续扎灯笼!”便丝毫不再管那被捶得头晕眼花眼前直冒金星的路人。
他这扎了一整天灯笼还没弄好,心头正满是不耐和恼火呢,这不长眼撞上来的正好拿来解气。
然而琥珀在几位元婴期高手面前将人家的保护对象捶进了土里,人家哪能罢休?当即就将两人围了起来。旁边路人一看势头不对,连忙跑的跑散的散,生生给他们空出了大片地来。周边店家一看是神仙打架,连忙也关了店铺门,心道今晚真是倒霉。
店门一关,那光线再度消失,春雨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他坐在这儿扎灯笼,已经扎了一整天了,情绪逐渐暴躁。然而他就是非得在这儿把灯笼扎好了才愿意去做其他事,琥珀对他言听计从,自然不会反驳他,还帮他赶走了不少前来打扰的人。
眼看这灯笼马上就扎好了,那照来的光线却再度没了,他尚未修炼,肉体凡胎自然无法在黑暗中视物,不由心生不快。
琥珀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接过他手中即将完成的灯笼,三两下扎好,将一边的短杆子结了上去,递给了春雨。
一个响指在空中弹响,一簇火苗出现在荷花形状的灯笼中,整个荷花灯便顿时迷艳了起来,照得春雨化怒为喜的面庞笑意融融的。
春雨抬起头来要谢琥珀,却十分难得地在那双碎叶浮金之瞳中,看出了一丝温柔满足的笑意,不由呆了呆,紧接着,一股心照不宣的满足便升上了心头。
那一眼隔着灯火的对视,像是熟人分别半生之后,再度聚首的默契。
“琥珀……”春雨脑袋微微晕了一下,总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了过去,一副苍白的画面像是被拨开了遮掩的云雾,缓缓展现在他眼前。
那似乎是一个巨大的、飘着薄云的道场。
身着荼白羽衣的青年剑修正焚香讲道,下首三千弟子垂首聆听。
面前的万年阴沉木桌案上,摆着香炉、插花,还有几卷用来装模作样的经卷。
再边上一点,是一枚指头般大小,内里沉淀着碎叶落花的金色花珀。
那是天元界开天辟地以来,在还未有人存在时,再“道”还未被发现时,这世间第一枚成形的琥珀。
“琥珀?”春雨微微睁大了眼眶。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看到那副场景,更不知为何自己就是知道那是天地间第一枚成形的琥珀,他甚至有些不敢继续深想下去,那不详的预感笼罩在他全身,警告着他不要再去探究自己的身世。
琥珀也是在此刻变了脸色。当然,他面上本就看不出表情,只是眼底的那股柔和化为了冷漠而已。
他转头看向周围围上来的几名魔修,街道上的落叶已开始隐隐颤动。
作者有话要说:玉小竹子:小天使们你们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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