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春雨随同长席去面见了汤羊部的首领, 长宣。
这也才知晓, 原来长席便是汤羊部首领之子。
长席出门在外遭遇那伙神秘修士袭击,春雨中途杀出来救了长席等人。此事上, 长宣是很承春雨的情的, 不仅将人奉为上宾, 更是邀请他在汤羊长住, 还想要将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他。
这也是各部族笼络人才的一种手段, 用婚姻手段将那些有能有才之士留在自己的部族,有了妻儿之后,便也不会再去想着自己出身的部族了。
春雨当然婉拒了,说自己早已在西海异人岛有了妻儿,迟早要把他们接回华猐的。
汤羊部首领的小女儿当场就气哭了。
后来,提及最近人族大地上出现的许多神秘修士, 春雨便将玉粉的用法贡献了出来。他的想法也简单, 左右进入越女山的那些魔修是敌非友的居多,他才不乐意让他们借着隐身的机会快乐起来。
只要我不准,统统都别想隐身!
但他这种看起来无私奉献, 一心只为了人族的精神, 还是深深地感动了长宣长席父子俩,父子俩还盛情邀请他留下来小住一段时间, 顺便邀请他参加五天后的请神祭——对,人家的祭祀也是有名字的。
出了大殿,春雨一脸好奇地问:“这请神祭, 是真的能请下天上的神仙么?”
长席笑容中隐隐有着自豪,“那是当然,即鹿大仙眷顾吾族,每逢请神祭,便会派下仙使前来,为吾族降福!”然后就是一通洗脑言论,说即鹿大仙如何善待汤羊部,说汤羊部如何感谢即鹿大仙。
春雨想起裮秦曾说,汤羊部因修建天池海之故,损了不少实力,从一家独大变成了七部林立。如今看他这一副乐呵呵的模样,春雨也笑了。
正逢午日炎炎,春雨望向大殿之后的那庞然大物,语气寡淡,问道:“那便是天池海么?”他问这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是紧紧盯着长席的面庞的。
长席的笑容依旧自豪,却掺杂了些许痛色,回身望向春雨所指的方向,声音依旧开朗,但细听之下,似乎也蒙了一层灰。
“啊……是的,那便是……吾族的天池海。”他这样说。
春雨昧着良心赞美:“巍巍雪峰,浩然纯净!真是巧夺天工!”
汤羊部凭着人力建了一座雪山,那可不就是巧夺天工?
起先春雨以为天池海是由人力挖掘出来的一片海。直到亲眼所见,才知道,那是一座由人力堆砌而成的雪山。大半座雪山上都覆盖厚厚的积雪,相传山顶是一片火海,是仙人降临之处。而遍布在雪山周围的,是五个冰湖,呈五芒星那五个角的形状分布在雪山的腰间。雪山之下的正南方,两湖夹着的平原地段,便是即鹿城。
春雨又对着天池海吹捧了许多,他发现,随着他大肆夸赞天池海,长席脸上的笑容也就越来越僵硬,到最后简直看不出有半点开心的神色了。
长席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春雨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看来这汤羊部,也并不是真的不在乎因为修建天池海而给他们带来的伤害……”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人偶缓缓道:“汤羊部因修建天池海元气大伤,每年死了那么多人。当看到家中所有人一个个死去的时候,就算再虔诚的信仰,也是会动摇的。”
“哦?”春雨挑了挑眉,“魔君大人似有心得?”
人偶冷冷扫了他一眼,“你迟早有一日祸从口出!”
春雨哈哈地笑,浑不在意。
巫家的人比他们想象中要来得快。
因着他得了长宣和长席的一些信任,门口戍卫的士兵已经撤去,不过出去打探,总不好大摇大摆的,于是还是请人偶帮忙掩饰一下。
次日的夜里,春雨照例在人偶的掩护下出去转了一圈,还飞上天池海看了看那所谓的“火海”,发现那就是一座火山口,然后失望而归。倒是人偶看着那个火山口,心下微动,似有所发现。
回到屋子的时候,还未走直院口,便听人偶道:“屋内有人。”
春雨眼神一凝,“是敌是友?”
人偶:“是你早就断定会找上门来的人。”
“哦?原来是他们!”春雨轻笑一声,“那我得小心了,毕竟,我可没有第二条灵根可以供他们拔了!”
有了心理准备,看到屋内站在窗边的那名白衣男子时,春雨显得很平静,他回身关上门,语气像是跟人闲话家常一样,“来了?”
窗边那人转身,衣摆不经意扫落一地月华。
那人有着一张好皮相,一对剑眉斜飞入鬓,高鼻深目,轮廓深刻,薄唇紧抿,长发一半编织在脑后,一半散散披着,上面串着些许珠玉,和一些春雨叫不出名字的宝石。那身白袍比月华还要素净,只在边角用彩线绣着些古老图腾,倒是十足十的巫祝模样。
春雨记得,这便是巫家那几个人中的领头人了。
也是对着他露出最复杂的神色的人。
这人开口,竟好像是在关心他,“你……这一年来,可还好?”
春雨抿唇而笑,反问道:“不如你告诉我,那个人好不好?我的灵根,用得可还舒心?”
白衣人顿时脸色剧变,春雨看得分明,这人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果然……这人是知道些东西的。或许还和以前的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春雨逼上前去,离白衣人不过两步的距离,道:“你怎么抖成这样?好像很疼的样子。我寻思着,被拔了灵根的人是我,又不是你呀!”
白衣人猛地退后了两步,宛如面前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巫陈……”他看着春雨的目光中闪过沉沉的痛色,“你在怪我么?”他惨笑一声,“对,你是应该怪我,怪我们所有人的……”
春雨站在他面前,踩碎了从窗口照进来的月光,瞳中弥漫着沉沉的色彩,“我为什么要怪你?你在对着我愧疚吗?”
白衣人垂下头,春雨看到有鲜红的血液自他拳缝间渗出,落到地上。
如春雨所说,被拔了灵根的人分明不是他,可他这模样,却像是痛极了一样。
白衣人没有说话,春雨为了不暴露自己失忆的事实,也不敢乱说话,人偶就静静坐在他肩膀上,充当一个可爱的肩部挂件。
良久,春雨才开口了,问:“他怎么样了?”这个“他”意有所指,春雨知道,对方会自己补全。
果然,白衣人开口了,同样的语气沉沉,“他?外人都道他得了大机缘,做了二十年残废,仗着家人宠爱,终于为他寻来天材地宝,使得那条残废的灵根得以重新生长,竟然长出了一条极品风灵根!实力一跃而上,突破金丹。他现在,可是天宁洞最被给予厚望的人!”他说着,语气中忍不住透露出几丝恨意,而望向春雨的目光,则是露出了几分心疼和痛苦。
残废二十年、极品风灵根……
跟人偶说的完全对上了。
但听这白衣人的意思,这白衣人好像不是跟那些人一伙儿的。
而且似乎……真的与曾经的自己交情匪浅。
春雨不敢笃定。
白衣人借着月光打量了他半晌,道:“你瘦了。”
春雨漫不经心道:“那是,毕竟受了那么大的罪!”
白衣人目光中再度流露出心疼,语气中含着自责,道:“是我无能,保护不了你!”
春雨呵呵地笑,从他的话中推测出了一些信息。说出的话语堪比尖刀,一刀一刀扎过去,“也不怪你,你和我什么关系?凭什么用命来保护我?”他歪着头看向窗外,神情寥落而疲惫,“从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世上,谁都靠不了,只能靠自己!”
“巫陈!”白衣人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要碰触他,被他以极快的速度后退一步,避开了。
“不要叫我巫陈。”春雨一字一字道。“巫陈,死了。”
白衣人哑口,半晌,才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一年来……”
“关你什么事?”春雨冷冷道:“还是说,看到我侥幸没死,你要帮他们补上一刀?”
白衣人苦涩道:“我怎么可能?”
随后他用一种让春雨感觉到鸡皮疙瘩要起来了的深情目光注视着春雨,道:“巫陈,你不知道,看到你还活着,我有多高兴。”
耳边传来人偶愤怒的传音:“你给本尊说清楚,你同这人什么关系?!”
春雨心中大骂:能有什么关系?我要记得起来的话我还用在这儿小心翼翼套话?
但他不会传音,因此只能一只耳朵听着白衣人的深情表白,另一只耳朵听着人偶的咒骂。
心累。
不过,他也从白衣人口中知道了大约的真相。
他,不,还是叫巫陈吧。
巫陈是天宁洞巫家的一只小卒,父母身上的巫灵血脉极其淡薄,因此他们这一支从来都不受重视。而这白衣人是他的表兄。和他们这一支不同,表兄一家的巫灵血脉十分浓郁,因此也分外受到器重。
表兄弟两人关系好,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会是一对。不过春雨瞧着这位便宜表兄的意思,好像大部分是他一厢情愿。而巫陈大约是将有限的生命献给了无限的巫术学习那种人,眼里只有巫术研究,因而人缘也不好。
因为父母身上巫血淡薄,也就没人关注他们的孩子,因此巫陈直到年纪大了之后,才在一场意外中,被发现他竟然有着极品的风灵根,是修炼奇才。
表兄原本以为巫陈的好日子来了,谁知道这消息却被压了下去。他当时不明原委,还曾想为巫陈出头,结果被自己的父母拦下了,让他以后离巫陈远点儿,别管巫陈的事。
表兄和巫陈被强行分开,心中不满,觉得只有自己变强,才能让巫陈回到自己身边。因此也就一心修炼,只等出关之日。
于是表兄终于在一年半前结成了金丹,出关了。
但可怕的是,他出关之后,却找不到巫陈了。
问及族人,族人竟说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表兄觉得不对,因此由明问转为暗查。查了半年,终于在一个刻满符咒的地下囚牢中找到了已被囚禁整整六年的巫陈。
表兄想要救巫陈出去,却在地牢门口遇上了巫家家主——巫不应。
接下来,就是巫陈被拔了灵根,而他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也是,人家巫家家主渡劫修为,身边无数元婴、化神的大能,他一个小小金丹期,纵然天资卓绝被给予厚望,又能怎么着?
春雨从对方口中整理出这么个事实,心下委实有些不好了。
他用指甲戳了戳自己的手心,强撑着问道:“那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春雨(委屈):铮铮,有人拔我灵根,我痛痛!
李寰铮(心疼一秒):我想安慰你,但是我觉得还是让飞雨君来比较适合,咱们还是避嫌一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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