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祖先留下了无数的思考,人之道, 究竟几何?”
“这世上, 有人为功名利禄而活,有人为清平余生而活, 有人浑浑噩噩度日……”
“也有人, 一生寻求大道, 极尽所能地向着此方世界的边缘摸索, 探知着世界的真相。”
“他们追求的, 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广阔。”
“一万年前,佛门高僧觉然尊者在世时,曾言:世为迁流,界为方位。可有人知晓,此言何解?”
白须长者停下了摇头晃脑,睁开双眼, 往堂下一看, 顿时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拿起戒尺在案几上一拍!
“啪——!”
堂下打着瞌睡的一众□□岁的孩童被惊醒,对上的就是长者严厉的目光。一个个缩着肩膀垂下眼, 不敢与之对视。
瞧瞧!瞧瞧!一个个没有胆气的!这般弓腰驼背, 哪有半分道修风骨?
长者吹胡子瞪眼睛就要开骂,突然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圆眼, 在一众躲躲闪闪的目光中,格外的显眼。
“陆还生!你来说!”
这小家伙天资极高,偏偏生性顽劣, 平日上课不是走神就是偷睡,气煞一众师长。
不过今日,倒是睁着眼专心听课,可算是有点长进了。
是以,他心下总算有点欣慰。
几息之后,堂下并未传来声音。
“嗯?”旦丘道人一皱眉,双目凝神看了过去,看清之后,登时气得半死,起身大步走过去,一把揪住了小童的耳朵,在其耳边吼道:“陆还生!!!”
“啊?!”那小童犹如垂死梦中惊坐起,一双大眼终于睁开,清澈的眼中写满了惊慌失措,“师伯!弟子错了!”
不管什么情况,反正先认错就对了。
他惊慌得不断眨眼,眼皮一翻一合间,上面画的“大眼睛”栩栩如生。
旦丘道人提着他的耳朵将人揪了起来,“那你说,我刚刚问的,世为迁流,界为方位。何解?”他一手在小童脑壳弹了一下,“答不出来,把你丢去剑渊受罚!”
小童慌忙不迭地答道:“过去、现在、未来为世!八方和上下为界!觉觉觉、觉然!觉然尊者曾说,世界是前无始、后无终、上下八方无边无际的!我之天元界,不过三千大世界中一粒尘埃!”
“唔……”老者放下了他,又问:“那,你认为,觉然尊者所言如何?”
小童立刻苦了一张脸,“师伯,您就不要为难弟子了吧?觉然尊者何等人物?弟子怎敢出言无状、亵渎……”
“屁!”旦丘道人一巴掌拍他脑壳上了,吼道:“昨夜不是与无云洲的人辩得头头是道么?怎的今日便不敢了?”
小童苦瓜脸一收,“那我真说啦?”
“说!”旦丘道人没好气道。
“咳咳!”陆还生清了清嗓子,孩童稚嫩而又初生牛犊无所畏惧的声音清脆地响彻整座学殿。
“弟子昨夜与无云洲的宁叔白师兄、鱼珠峰的合苏叶师兄探讨了一万年前,觉然尊者孤身踏平,啊不!是孤身前往大顶寺,与三千佛生进行辩论的那场惊世禅辩!”
“在觉然尊者之前,天元界众生皆以为,日月之照即为世界,足下之地便是世界的中心。”
“可在那一场禅辩之中,觉然尊者提出了三千大千世界的说法,形成了新的世界观,且辩倒了一众佛生。虽在当时被批为异类、歪门斜道,却也惊醒了许多人。”
“自此,觉然尊者率信众建立小婆娑寺,开始了与旧有世界观的争辩。同一时期,我们的祖师爷散形老祖周炁,于四方之北建立太一道,与小婆娑寺毗邻而居。二者时常切磋道法、佛学,颇为投缘,后相约共探世界之极,论证真理。”
“千百年之后,关于世界的探索与学说,便已开始百家争鸣,不再像万年前那般一言蔽之。而其中又夹杂不少共通之处与辩驳之处,犹以大顶寺和小婆娑寺的说法最为背道相驰,也最广为众人接受!”
旦丘道人轻哼一声,“书读得不少,自己的观念还是没表达出半分!”不过那眯着的眼中,却是很满意的。
陆还生嘿嘿一笑,道:“昨日与两位师兄辩论的,正是三千世界的存在!”
“宁叔白师兄以为大顶寺之观点为真。认为世界只有一个,便是天元界,仙人之说只是空谈。修者历劫虽可得长生,然道之极,是有尽头的,走到尽头之日,便是寿元耗尽,回到世界的原点,转世重生。”
“合苏叶师兄却以为小婆娑寺的说法才是对的!他认为,天元界既有各种秘境,那怎知这些秘境不是一个个小世界?而囊括了这些小世界的天元界,便是一个中世界。以此类推,天元界之外,理应还有同等大小的中世界,和诸多中世界组成的大世界!”
“我就不一样了!”陆还生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和娇憨的笑容,“我觉得他们说的都对!以合苏叶师兄的说法,他也去过一些秘境了,从来只听说把秘境中的东西带出来,却不曾听说把秘境中的人带出来!如此来推理,天元界怎么就不能是一个小世界了?而凡人和修者走到寿元尽头之后转生,这种生命的循环,怎么就不能是一个出不去的‘秘境’了?”
“唉!”说到此处,他故作深处地叹息了一声,“可惜两位师兄认死理,我昨夜才同他们讲了这一观点,就被两位师兄揍了!还叫我小孩子家家不要多想!可笑人活一世,若是不敢多想、不愿多想,那和那些灵智未开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呵呵!”旦丘道人听他越说越胡闹,不由冷笑两声,问:“这句话,你也同你两位师兄讲了吗?”
“讲了的。”
“他们如何?”
“……”陆还生不服气地撇撇嘴角,“他们又把我揍了一顿。”
“呵呵……”旦丘道人笑了一下,然后脸色一肃,“陆还生!课上打盹!还画了假眼试图蒙蔽师长!罚抄《婆娑经》一千遍!滚出去罚站!”
“啊?!我明明答上问题了的!”小童一声哀嚎,“师伯坑煞吾也!”然后在砸过来的戒尺之下乖溜溜出门罚站了。
“唉……小童子,上山门,左手拎包肩扛盆;下边洲,上边峰,这个抢来那个争;哄人话,满嘴跑,都说把我当成宝;没想到,睡一觉,小宝转眼变粪草……”
春雨正和秋山月路过学殿的时候,就听到一个稚嫩的童声在嘀嘀咕咕念着生无可恋的打油诗。
他自太阴云上伸出头,见着学殿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白衣云纹道袍、长相玲珑可爱的小童,不由扯了扯秋山月的道袍示意他停下,然后就这么站在不远处听了会儿,闷笑出声。
哎哟!被秋山月强行带来太一道好几天,总算遇见个有意思的人了!
两个月前,他与琥珀离开了越女山,欲回去找孟华年等人,并救治陈霜。
谁知回去时才发现,陈霜竟然已经苏醒,并能下地行走了!
问了一遭,原来是孟华年眼见春雨他们迟迟未归,而陈霜的伤势又在进一步恶化,不得已,便按照古籍记录之法炼出了一枚“造化天丹”,将人险险从黄泉边沿拉了回来。
春雨听得他描述炼丹时的凶险,又是感激又是担心和佩服。
而且令人更加惊喜的是,这两个月间,飞雨君四处找寻,竟真的找到了正亡命奔逃的熙风和展越二人!
熙风尚且还好,只是真元消耗过度。而展越,却是一身重伤,奄奄一息。
孟华年又是一枚“造化天丹”下去,又救了展越一命。
只是,炼制这两枚“造化天丹”,却是耗费了孟华年数百年功力,须得花上些年月,才可补足。
春雨等人回来时,钧天剑宗几人已将孟华年视作座上宾和救命恩人了。
他不由吃味:我也冒着生命危险去找救命的方法了呀……
好吧,让他来的话确实不行,华年也是真的厉害。
只是仍有一点阴霾……便是林一休和贺燃的下落,仍未可知。
春雨问及追杀他们的是何许人,陈霜说只可确定有魔门修者,但不排除也有道门在内浑水摸鱼的可能性。不过自打被飞雨君救回来之后,对方或许是畏惧引来这位魔宫少主的注意,未再敢出手。
只是那些趁飞雨君外出之际窥伺过来的目光,却是少不了了。
众人又是一番商谈,最后钧天剑宗三人决定要继续去找寻林一休和贺燃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飞雨君则接连收到来自魔宫的十余道传信,要他速回魔宫。
孟华年心底记挂着“哥哥”的门派钧天剑宗,主动要求和展越等人一起上路,也好保护这几个吃了他两枚“造化天丹”的人。
春雨自然也欲一同去查找林一休、贺燃的下落,还托了飞雨君传话给玉幽篁,说是有事耽搁,过些时候自会去鸣竹山践约。
只是,还不等他们出发,秋山月就找上来了。
他先前失了春雨的踪迹,与李寰铮分头寻找,后察觉动静,赶到尖角神殿陷落的地方时,春雨早已和琥珀离开了。
他察觉此地有残留的淡淡妖气,便一路寻着妖气追随而至,结果春雨是找到了,却发现他身边除了那碍眼的魔宫少主之外,竟然有两只大妖!
若不是看春雨同他们一副交好的模样,太乙拨尘剑就要出鞘了。
最后以春雨神魂有损,与他回太一道可助其温养魂魄,以及太一道与钧天剑宗万年交好为由,把除了飞雨君之外的众人请回了太一道。此举既是保护钧天剑宗众人,又可作休整。且还承诺了他们,派人四处找寻其余失散于各处的钧天剑宗幸存弟子。
如此,于他们之中任何人而言,都算两全。
作者有话要说:“世为迁流,界为方位。”——《楞严经》
散形老祖周炁,这里指的是道的散形。道散形为炁。使用了张道陵《老子想尔注》里的这一观念。
==
三什么章,鸽了吧。作者把头给你们打。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