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威武哉小竹子

    “如此,便叨扰了。”

    玉幽篁说罢, 便要御着六星罗盘上前, 似要大摇大摆地跟着那巫家家主前去。

    身侧一名部下忍不住上前拦住他,“右使大人……”

    这部下乃是他亲自从魔宫的“鼓楼”挑选出来的, 代号“三三”, 跟了玉幽篁后得了个赐名, 唤作“万物生”, 取三生万物之意。

    至于“鼓楼”, 却是秀微君昔日所创建的一个试炼场。秀微君对手下的本事能耐要求颇为严苛,在魔宫行的淘汰制。“鼓楼”会将近年内收入魔宫的弟子按批次进行训练,每三年为一个批次,只有最后通过了“鼓楼”试炼,这些弟子才算真正入了魔宫,才能在魔宫任职。哪怕是个守门的小喽啰, 也必然是出声与“鼓楼”那残酷的训练中。

    再有一个, 便是日常的训练了,要求凡是魔宫中人,出窍期以下的, 除非闭关修炼、外出试炼或是有任务在身, 所有人都必须保持每隔一日便要到“鼓楼”进行一场斗法对战的习惯。至于出窍期以上的,“鼓楼”已经无法对他们有所助益了, 便不在要求范围之内。

    这一点,连身为魔宫少主的飞雨君都不例外。

    这大概也是魔宫千年来的战斗力永远保持在整个天元界顶端的原因吧。

    所以有句话一直在魔门之中流传,说魔门最精锐的人才, 尽在魔宫之中。

    三三——现名为万物生的出窍期修士,便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玉幽篁唇角划过自信的笑意,目光瞥向巫不应,话却是对万物生说的,“做什么?巫家主不过是请我前去吃茶,你莫非还担心他对我不利不成?”

    万物生单膝跪地,一本正色道:“属下万不敢怀疑巫家主!只是天宁洞灵凤花名动天下,属下觉得,属下可以……”说着,傻笑了一声,似是对那灵凤花所造之灵酒灵食垂涎极了。

    玉幽篁闻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嗯,你终日在‘鼓楼’打滚,灵凤花这等好东西,好奇也不为过。也罢,我便带你去见见世面。”

    说罢,他又笑着抬眼望向巫不应,“巫家主不会介意吧?”

    被人家两个出窍期修士压到面前的巫不应:……

    他努力笑得亲和有礼,“自然欢迎,玉右使想带多少人便带多少人。”

    “哦?”玉幽篁大喜,一招手,朝着身后百余名修士道:“难得巫家主竟如此慷慨解囊,还不谢过巫家主?”

    等不及巫不应老脸愣怔,身后修士一一拱手,齐声道:“谢巫家主美意!”

    巫峤身后的师弟当即就是一声“娘嘚”,惊觉天下还有这般不识礼数之人。

    他们家主分明只是跟对方随口客气一下,竟就被对方这样打蛇随棍上了?

    真真真……真是太不要脸了!

    连巫不应都没想到玉幽篁竟会跟他来这招,不由觉得自己被对方耍了一道,却由因着那话是自己说出口的,不便摆脸色,只得不轻不重地道:“玉右使好生会为下面人考虑,老朽佩服!”

    玉幽篁假笑:“当不得当不得。”

    于是一众人马乌压压进了天宁洞内域,只留得一名身手上佳心志过人的元婴修士在外留守。

    巫不应认出那是魔君亲卫队的一员,眼角抽了抽,熄了那股将人拿下的念头。

    巫家虽底蕴深厚,但此时仍不宜与魔宫开战。

    巫不应本意是与玉幽篁私下交谈,奈何玉幽篁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便知得憋着一股气,将玉幽篁带来的人安置在堂,派门下弟子和傀儡侍仆好生伺候。

    而巫不应则带着自己的亲信,与玉幽篁几其属下几人高坐于堂外一座祭坛之上。巫堂与祭台相隔不远,两边随时能看到对方,但声音却传不过去,也免了他被巫家子弟知晓他做过什么事的担心。

    甫一落座,玉幽篁便堂而皇之地抛出几枚灵玉,分散于己方半边的祭台各处。

    他身后三名属下便齐齐觉得,这祭台之上的气场竟是变了些,似乎从踏上祭台便隐隐环绕的那种压迫感和危机感已然烟消云散了。

    巫不应面色一变,勃然大怒:“玉右使这是何意?”

    他未曾想到,这玉幽篁竟敢当着他的面将祭台上的阵法改了!这全然是不将他天宁洞放在眼里。

    更未曾想到的是,他竟能做到抛几枚灵玉就修改阵法,且不多不少,正好改了一半?

    这让他隐隐开始觉得棘手。

    这玉幽篁,于阵法之上的造诣竟是高到如此地步了?

    玉幽篁面对他的怒火,面上风轻云淡,摇着折扇微笑道:“有人曾告诫我,凡是祭台,可都不能随便上,谁知道上头有什么稀奇古怪、可可爱爱的阵法呢?”

    “现在好了,你我一人一半,彼此安心。”

    巫不应总算理解他为何能入得魔君的眼,甚至将代表自己身份的魔君玉令都赐给了他。

    自见面以来,与玉幽篁交锋这数次,他竟一次上风也未占得!

    瞧玉幽篁这态度,那条灵根之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能揭得过去……

    他不禁心下一沉。

    玉幽篁这边气势如虹,美滋滋地给自己倒了杯灵酒,小啜一口,心悦诚服地赞叹道:“奈何小可没文化,一句‘好酒’走天下。巫家主,好酒,好酒啊!”说着,他举杯,朝着巫不应遥遥敬去。

    一杯下肚,他便不再碰案上任何酒食,只歪歪坐着,一手搭在膝盖上,拄着下巴,另一手捏着扇骨,在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巫不应问道:“玉右使若是对这些酒食不满意,老朽这便着人撤去,换右使喜欢的来。”

    玉幽篁装模作样地舒了口气,道:“不必了,我对酒食倒是挺满意的,只不过么……”

    巫不应身子微微前倾,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玉幽篁道:“只不过么,对你天宁洞交还灵根的速度不大满意。”

    他抬眸望去,眸中切冰断雪,寒霜成冻,哪有方才那番风流散漫的姿态?

    巫不应:“右使说的,老朽当真不是很明……”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装个糊涂,说不定真能欺骗自己,把自己做过的事忘个一干二净了呢!”

    玉幽篁深得春雨那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真传,当下就不再跟他打马虎眼,直令一声:“带上来!”

    巫不应疑惑,待得一道血色人影被一队魔宫修士押上来,才在心下猛道一声:不好!

    只见被押上来那人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眼皮耷拉着,瞳中满是麻木。

    可不正是他那外出寻求机缘,半年不曾来信的二弟?

    他不由又惊又怒,原只道二弟是寻求机缘不便传信,如今看来,竟是不知何时被这玉幽篁抓了去!

    在看他二弟的容色,出门前分明还是气血充盈的壮年之体,不过半年,竟已苍老溃败如斯?

    巫不应一掌拍在案几上,将那案几一下拍作齑粉,看向玉幽篁的目光满是仇恨与怒火,“竖子敢尔!”

    玉幽篁笑道:“巫家主切莫动怒啊!小可不过是听说这人动用禁术,特抓来拷问了一番。须知这禁术,可是受整个天元界厌弃的法门啊!巫家主不如来帮他回忆回忆,他这是动用了哪门禁术?”

    巫不应目光沉沉死咬玉幽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玉幽篁笑了:“若是证据确凿,巫家主还敢这么说吗?”

    巫不应目光闪烁。

    玉幽篁忆起自己大半年来的调查,这巫不应表面上温和儒雅,私下里凶狠毒辣,但对自己的至亲,却是维护得很。

    否则,也不至于用那般要遭天谴的极端法子,去给他的儿子灌一条灵根了。

    他忆起李寰铮离开前的吩咐,不欲赶尽杀绝,便道:“实不相瞒,贵府的弃徒巫陈,如今就在魔宫做客。他是如何被巫家主您赖上了‘偷盗家传绝学’的罪名,又是如何‘被逐出门墙’,吾等一清二楚。巫家主,就不用再与我打马虎眼了。”

    “且人证物证皆在,”说到这儿,他轻描淡写地瞥了巫不应那二弟一眼,“巫家主若想抵赖,也该好生再做打量。”

    巫不应面上有着些微的扭曲,似是柔和,似是冷笑,“你待如何?”

    玉幽篁道:“好说。我此番前来,所为两件事情,一是将巫不闻长老送还天宁洞,二么……”他状似好脾气地笑笑,“初到贵宝地之时,我便说得很清楚了。”

    “奉秀微君之命,前来取回本当属于巫陈的那条风灵根。”

    “啊,对了,”他想起来般道:“至于巫不闻长老所受之刑,秀微君说了,就当是代其兄长受罚吧!”

    巫不应一声冷笑,“呵!秀微君还说了什么?你一并道来罢!”

    玉幽篁折扇一合,面上的笑意缓缓收去,最终化为一潭彻骨寒意。

    “秀微君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儿子占用他人灵根整整三年,待我将灵根取回后,令你三年内不得对你儿子有任何医治!”

    “不过我觉得,尔等妄自动用逆天禁术,竟为一己之私,夺门下弟子的灵根,复又行杀人灭口之事。此等违背人间道义、对魔君教诲阳奉阴违之行事,区区三年怎么够?”

    巫不应身后几人浑身一颤,望向玉幽篁,只觉那青年眸光是竟是前所未见的狠厉!

    片刻,巫不应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不屑的嘲讽。

    玉幽篁由着他笑,待他笑声歇下,才悠然道:“看巫家主笑得豁达,想是同意了?”

    “我呸!”巫不应唇边衔着蔑笑,眼中杀气暴虐,“黄毛小儿,自取灭亡!”

    玉幽篁道:“看来巫家主是要与我动手了?那可得权衡好了,我带来的人,动起手来,可没多少分寸。要是伤了你天宁洞根基,怕是有损你我两家交情。”

    巫不应嗤笑道:“交情?你鸣竹山与我天宁洞有何交情?至于你带来的人……呵!你以为我会当着他们的面动你?你不妨看看巫堂那边!”

    玉幽篁闻言往巫堂看去,只见自己带来的那些人尽在觥筹交错,饮得好不自在,全然看不到这边起了争执一般,似乎还以为这边正在友好商谈呢……

    玉幽篁眉头略略蹙起。

    巫不应察他神色,冷笑一声,重重地抚了两下掌。

    便又几名巫者带着四个傀儡上前来。

    万物生在玉幽篁身后长长地“嘶”了一声,道:“大人,这些娃娃和咱们长得好像啊!”

    身旁另一名属下一掌拍他脑袋上,“什么像?分明就是跟我们一模一样!”

    另一人面沉如水,上前两步,在玉幽篁耳畔低声道:“久闻天宁洞御傀术出神入化,只要捉得一缕元神灌入傀儡体内,以秘法烧炼,便可使傀儡看上去与真人无二。”

    玉幽篁闻言笑了,目光阴寒地盯向巫不应,缓缓道:“原来巫家主打的竟是这般主意。”

    仗着周身都是亲信,巫不应撕破了那张虚伪宽和的假面,脸上的表情狰狞了起来,盯着玉幽篁的目光像是一条毒蛇看着自己手中无法反抗的猎物。

    “玉幽篁,等将你做成我手上最完美的傀儡,我会让它代你去探望你母亲的。”他这边阴森森道。

    玉幽篁沉吟片刻,认真回复道:“这个就不必了,我母亲不爱这些不入流的杂碎玩意儿。”

    巫不应闻得他辱及自己赖以为豪的技艺,面色一紫,“死到临头还嘴硬!”

    玉幽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之性命,只怕还由不得巫家主来做主!”

    他似笑非笑地望过去,歪了歪头,示意巫不应朝着巫堂那边看去。

    “巫家主年纪大了,难免老眼昏花。不如……您再好生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春雨(星星眼):哟哟哟!这不得给我们家小竹子打卡爆灯!

    李寰铮(不开心):……我派去的,不谢。

    春雨(感叹):小竹子与我真是良心兄弟情啊!

    李寰铮:我说了是我……

    春雨(啧啧赞叹):威武哉小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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