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萱亮着灯,孩子不回来,她睡不着,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回来,更鼓已经敲了,这是三更天了。
虽说这些年一直强调,自家孩子既然当成男儿养,就该有男儿的样子,千万不能扭捏。可到底是姑娘,半夜三更在人少年屋子里,若被识破真身岂不是前功尽弃?
秦曹两家这一堵墙对顾云清来说自小儿就爬惯了,也没有人会把这个当成个事儿。可若是自己翻墙过去,就是冒犯了。睡不着的秦萱,去找自家老爹。
“你也别着急,等天亮找个缘由,去隔壁找孩子回来就是了!”
“这个混账,太没心没肺了!”
“打小儿的情分,你别想多了!”
哪怕是老侯爷如此劝慰她,秦萱一大早就寻了个由头,曹府门一开,立马进了曹家。曹家的刘夫人听闻隔壁的秦家娘子过来,立马迎接了出来:“萱娘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秦萱过去拉住了刘夫人的手:“云清昨儿的事情你该当知道了吧?她去请了菩萨,被顾奎给打碎了,我怕菩萨降罪,所以想今日带着她去庙里给菩萨上香请罪,她昨日来找了阿暨就没有回来,上香要早上去。”
刘夫人带着秦萱一起往曹暨的院里走去:“早上春儿来回我,说昨日云清睡在阿暨那里了,我还给她做了她爱吃的羊肉汤饼,既然如此今日就让她吃素了。”
话说曹暨房里,春儿已经过来叫起过了,顾云清从被窝里坐起之后,又滑了进去:“再睡一会儿!”
曹暨第一夜回来,心头各种激动,又睁着眼睛看了顾云清半宿,到鸡啼时分才闭上眼睛,将将睡了一会会儿,这会子也蒙住了被子,继续。
两位亲娘进来就是看见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唯一让秦萱把吊着的心放下来的是,两人是两条被子。自己孩子侧着脸,嘴巴嘟起,曹暨仰躺着,都闭着眼睛。
顾云清迷迷糊糊:“春儿,再等一刻来叫!”
秦萱看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叫:“顾云清!”
顾云清此刻是半梦半醒之间,她听见自家阿娘的叫声,立刻脑子清醒,阿娘耳提面令,让她要注意不能暴露女子身份,她昨夜累得慌,直接在阿暨这里睡了,铁定要被她骂了。
她翻了个身,往里侧过去,闭着眼睛嘴巴里嘟囔:“我是在做梦吗?怎么一会儿是仙女,一会儿是娘亲?我家娘亲是仙女吗?”
曹暨控制住自己别笑,这马屁拍地太明显,太没技巧了。
同时也心里明白这是自家岳母大人担心了,继续装睡。
刘夫人在边上噗嗤笑了起来,过去拍了拍曹暨的脸说:“阿暨,起来了!”
曹暨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叫了一声:“娘,婶子!”
伸出一条臂膀,去拍顾云清:“哥们,起床了!你娘来了!”
听见曹暨一声“哥们”,秦萱心落定了。
曹暨坐了起来,看上去没有睡醒,跟个赖床的孩子似的,刘夫人说:“快点穿衣衫,穿好出来用早膳。”
曹暨还在拍顾云清的脑袋,顾云清把被子拉了上来,蒙在头上道:“我还要睡!”露出了一双脚,白嫩生生的。
刘夫人看着顾云清对秦萱说:“你家云清的脚,怎么就跟姑娘似的,又白又嫩又小?”秦萱的心又被吊起,这个混账孩子,把脚丫子露出来做什么?
顾云清心头一个激灵,连一双脚都会怀疑到姑娘头上,这还让不让人扮男人了?
秦萱正想要准备说辞,却见顾云清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抱起脚丫子努力睁开眼说:“小吗?阿暨,你的脚拿出来给我看看,比比咱谁大谁小?”
曹暨仰头恨不能无语问青天,这是她的一贯的招数,前世有人曾经说她腰细,比女人还细。她可以立刻让人拿了绳子来丈量,等得出结论,所有人里她的腰最细,她惊叫道:“难怪那春香坊的盼盼,我脱了衣衫之后,她就不肯脱了。想来她的腰还没有我的细?自卑了。你们说我生地这般花容月貌,纤腰楚楚,若是生做了女子,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还不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全部被我收入帐中。然后……嘿嘿嘿!”在她那猥琐的笑声之下,哪怕她当真是貌美如花,纤纤细腰,还有谁能疑她是个女子。
一个个都让她快点闭嘴,她要是女人,他们都情愿把那啥给割了,陪着她做姐们算了。不知道今天接下去是什么不要脸的话!
秦萱还不够了解自己女儿的招数,恨不能一个巴掌抽过去,她有没有脑子?还要比,男人的脚和女人的脚能一样?
没等曹暨伸出脚来,顾云清伸手过去勾在曹暨身上,把曹暨的手掌拿出来一比,顾云清那个爪子肯定小,听顾云清说:“还真是啊!我的手怎么比你小那么多?不会那里也比你小吧?”
她居然还低头往下扫了一眼:“阿楠上次跟我比,嘿嘿!”
她跟黄嘉楠比?比什么?她有吗?鬼扯了不是?
顾云清贴在曹暨耳朵边上,挑眉看了一眼秦萱,对曹暨说:“那小子落荒而逃,可见手脚和那里不是一样的。”
秦萱的脸黑地不成样子了,让她扮男人,没让她扮这么流里流气的男人,抄起边上的拂尘,大叫:“顾云清,你个小混账,看我不打死你!”
顾云清连滚带爬从床上爬下来,秦萱拂尘抽过去,顾云清扯了衣架上的外衫往净房里冲,大叫:“阿娘,男女有别,哪怕我是你儿子,也非礼勿视啊,我衣服都脱光了,你别进来,进来我喊非礼哦!”
“顾云清,你有本事躲里面别出来!”秦萱在净房外叫。
娘俩这一出,把刘夫人给笑地都快直不起腰来,止住笑,过去拉着秦萱,劝她:“孩子大了,有些你也没法管,由着他们混,男娃娃可不就是这么油腔滑调的吗?”
“你们家阿暨怎么就这么懂事?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混账!”秦萱气呼呼地说。
秦萱扔了拂尘,被刘夫人扯了出去,火还没消下去,听见里面顾云清对曹暨说:“我娘走了没?”
“走了!”
“那就好!阿暨,说真的!咱还没比过,下次比比看?”
秦萱想转身再冲进去,有些事情见好就收,过犹不及。这个混账懂不懂?简直就是皮痒了。
曹暨想跟她鬼扯一番,就怕她又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主意,沉了脸:“谁跟你比,跟你说了,劳毋袒,暑毋褰裳。以后这种事情不可做,你是侯府公子,不是贩夫走卒!”
“就你这种,真没意思!”顾云清摇着头看曹暨。
秦萱呼出一口气,对着刘夫人说:“以后让阿暨,好好带带她。这孩子胡天胡地惯了!”
“云清活泼,阿暨太闷,他们在一起才好。孩子们私下里这么闹也正常,你也别放心上。”刘夫人倒是不以为意:“我还羡慕你家云清这般活泼呢!走,你也没吃吧?一起用一些早膳。”刘夫人说着拉着秦萱一起去曹家老太君那里。
顾云清从净房里出来,拿起床边的袜子,坐在那里套上,曹暨笑着摇头。丫鬟进来伺候两人梳发,洗漱。
这才并肩出了院子,来到后院,绕过屏风,曹家老太君正坐在那里,秦萱跟老太君在聊天,顾云清过去叫一声:“曹奶奶!”
“云清啊,快过来!”老太太头发雪□□神矍铄,顾云清往她身边一坐,老太太揉着她的脑袋:“给奶奶看看,咱们云清不伤心,你那个爹就当他死了,咱们不睬他!”
“奶奶说得对!我早就不在乎了!”
“那就好!”
云清伸手去摸了摸曹荣的脑袋,曹荣虎头虎脑地很是可爱,叫了一声:“云清哥哥!”
“好弟弟,哥哥等下带你去放纸鸢!”
“那哥哥不能食言!”
“那是!怎么可能骗你呢?”顾云清拍拍小娃娃的肩。
外边来禀报说是秦侯爷到,老太君站起来说:“还不快请!”
老太君走出去迎接了侯爷进来,老侯爷呵呵笑:“老嫂子,我一早上崩开眼睛,跟我说俩孩子都在你这边,索性就过来一起蹭个早膳!”
“快来,阿暨他娘听见云清来了,做了羊肉汤饼!”老太君高兴地说道。
“来用早膳了!”外头曹暨的娘走进来,后头跟着几个丫鬟,顾云清想想昨天那个妖里妖气的宁氏,再看看曹暨的娘和自己的亲娘,女人还是这种能直起腰板的好,只有丫鬟才会低眉敛目,才会卑躬屈膝。
桌上早膳铺开,刘夫人对着云清说:“你娘说你等下要去拜菩萨,就不给你吃羊肉汤饼了。你吃蒸饼,配上咸齑可行?”
顾云清愣在那里,羊肉汤的鲜香充斥着她的鼻管,却不能吃。她看向秦萱,秦萱皮笑肉不笑地说:“昨日不是你请的菩萨打碎了吗?我今日陪你去庙里拜拜!”
顾云清的脸一下垮了下来,看着面前的清粥小菜加上一个蒸饼,掰开饼塞了一筷子咸齑进去。
“侯爷,茱萸自己加!”
曹暨端起汤饼,喝一口汤,捞一筷饼起来,那热气腾腾,鲜香浓郁的味道,让顾云清咽了咽口水,被秦萱敲了一下脑袋说:“快吃!吃好了咱就走。”
顾云清哪怕是被她娘敲了脑袋,依旧不屈不挠地看着曹暨,那样子就跟一条狗,护着自己的食,问题那食还不是她的。曹暨那一筷子汤饼愣是没有办法塞进嘴巴里,放了下来,将汤饼推了出去。
“阿暨,干嘛不吃啊?”顾云清还看着那碗,只差口水滴下路来。
“好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云清吃不了,那我也不吃了。”说着曹暨打了一碗粥,将顾云清手里已经塞了咸齑的蒸饼接过去,一口塞在嘴里。
顾云清这才另外拿了一个蒸饼塞咸齑,好吧!大家吃一样的,她心里舒坦了,这大约就是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吧!
两人面前一模一样的吃食,弄得刘夫人和秦萱互相看了一眼,摇头起来。秦萱叹气:“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用过早膳,秦萱把顾云清给揪走了,秦老爷子拍了拍曹暨的肩膀,对着老太君说:“嫂子,走!咱们聊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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