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舒凫从前笑话钟不愧命名草率,如今轮到她自己, 草率程度青出于蓝, 犹有过之。
为“人间道”旗下各门命名之际, 她引用的不是岳阳楼记,也不是逍遥游,而是千字文,第一句连小学生都会背。
钟不愧可以,很强, 不愧是你jg
此事说来话长
两百年前,人间道在栖梧山挂牌成立后, 舒凫先是设立“天”、“地”、“玄”、“黄”四门,分别传授剑、法、医、器四道, 招揽天下修士, 以及有心向道的妖兽与凡人。
后来,经过数年教学实践,舒凫发现专业划分太笼统,遂进一步增设“宇”、“宙”、“洪”、“荒”四门,丰富学科多样性, 充分满足莘莘学子需求。
话虽如此, 她所任命的八位“门主”,其中有一半左右都是挂名,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 要么忙于副业, 要么见缝插针地偷懒摸鱼。
舒凫倒也不恼, 一旦寻不到人, 便抓他们的弟子做壮丁,有一个抓一个,左右授课效果都是一样。
至于另外一半,就是与她同生死、共患难,为她鞠躬尽瘁,秃而后已的小伙伴了。
其中,田馨掌管“荒”字门,修的是鬼道一途,门中没有半个活物,皆是死后魂魄不散,心有执念、不愿投胎的鬼修。
其中为数不少,都是在两百年前的大战中牺牲之人。
他们与田馨一样,并非心怀遗恨,只是单纯觉得“这一生还没有过完,不想一转头就忘个干净”。
他们想接着活。
想陪伴自己的亲人、友人、爱人,再稍微走上一程看看。
至于门主田馨,她原本也只想陪大黄走上一程,但她因祸得福,在鬼道一途上成长极快,大大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据江雪声所说,若田馨潜心修炼,假以时日,以鬼修之身得道也不是妄想。
而大黄受赵九歌遗毒所害,不仅天生灵智残缺,无法痊愈,而且蛊毒长年累月地在体内沉积,致使他修为停滞,注定一生都停留在金丹期,寿命比一般的金丹修士更短。
少女与她的猫,在各自死去活来之后,共同度过了一段行侠仗义的梦想人生,最终又将彼此分别。
对他们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大黄说,他的阳寿就快尽了。这也是当然的,他杀了那么多人,没道理长命百岁。”
田馨告诉舒凫,“临死的时候,他会一个人一个猫回到鸿鹄墓地,静悄悄地将自己埋起来,不再惊扰任何人。”
“但愿他的母亲,不会因为他给祖宗丢了脸,就将他拒之门外。”
她好像唯恐舒凫伤心,特意咬着重音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会留在栖梧山,继续帮你管教这些小鸡崽子。待大黄转世投胎,赎清了上一世的罪,我还要提着引魂灯找他呢。”
舒凫暗叹一声,没再追问。
就像花家兄弟一样,属于田馨和大黄的因果,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了结。
旁人所能做的,不过是目送他们的结局,然后铭记于心,永不遗忘。
在这个世界上,不能出现第二个“花童”,也不能再出现第二个大黄了。
或许终有一日,世上再也没有流连不舍、徘徊不去的鬼魂,那么人间道的“荒”字门,也将不复存在。
如果说,“荒”字门代表往昔的遗憾与忧伤,意味着大地上无法愈合的伤痕,那么其他七门,就是纯粹的快乐老家。
其中,“宇”字门和“宙”字门,分别由昭云公主和季韶光执掌。
昭云公主已被玉妖王立为继承人,但她始终放心不下摇光峰,心心念念要在舒凫身边挂个职位。
她在法术上造诣颇深,舒凫思量过后,便将门派中“五行法术”一脉的课业交付给她,又请玉衡峰毕业的菡萏仙子担任副门主。
没错,菡萏。
事实上,人间道现在的元老,有不少都是当年九华宗的毕业生。
秋心掌门一世操劳,怎么也想不到,江雪声和舒凫在时天天给他惹事,现在收拾包袱滚蛋了,竟然还能阴魂不散地回来挖墙脚
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好在柳如漪是个有良心的,与掌门同病相怜“病”可能是指脱发,决定留在九华宗,继续担任摇光峰掌峰一职。
另一方面,被舒凫挖墙脚的门派,远不止一个九华宗。
四大宗门之一天衍门的出的却是
“公主,我能不能和你做同事”
如此展开,与叶书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弟铁了心要拿男配剧本,就连舒凫也啼笑皆非,头顶省略号冒了一行又一行,连声叹息
“韶光,大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要追我师姐,自个儿也得争气啊”
反倒是昭云公主本人,不知怎么转了性,一改往日的挑三拣四、眼高于顶,对季韶光这份优柔寡断表现得十分宽容,颇有几分襟怀似海的大度。
“师妹,你瞧不出来吗”
一次闲谈间,昭云信口向舒凫说起,“韶光不与我明说,是心知自己无所建树,入不了我的眼,不想平白叫我为难。他这人啊,不在你门下做出一番事业,是绝不可能向我表白的。”
舒凫无奈道“说来说去,还是你们玉兔和天狐一样,气场太强,眼光太高,寻常男人进不了家门。就算是上门女婿,也得自带一个亿的创业启动资金。”
她顿了顿,又笑着补充道
“不过,你们确实有强势的本钱,要求再高也是应该的。只是可怜韶光,就像叶书生一样,未来不知还有多长的路”
“咦,不对。等一等。”
舒凫忽然意识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面带诧异地抬眼向昭云望去。
“师姐,你方才说他入不了你的眼但你对韶光的心事,似乎了如指掌啊”
“”
昭云有些促狭地回望她,秀眉半挑,一对玛瑙似的通透眼珠闪了闪,“噗嗤”笑出声来,“师妹,他的修为和武力低微,的确入不了我的眼。但其他方面,我可是一个字都没说啊。”
“天狐一族高傲矜持,凛然不可侵;至于我们玉兔,则是讲究一个弱肉强食。举族上下,人人慕强,我自然也不例外。”
三百岁的“美少女”目光专注,难得认真地向舒凫解释道
“不过这些年,韶光一直默不作声地刻苦修行。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对他多少有所改观。”
“无论如何,为了心爱之人变得更好的努力,总是值得人高看一眼的。比起那些往地上一坐,扯着嗓子干嚎世间女子都贪慕虚荣,所以才没人看上我的男人,他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啊。”
昭云一手托着玉雪似的粉腮,快活地笑弯了眉眼,嗓音似银铃般清越动听,容光更胜于春花开放。
“当然啦,只有努力还不够,也得我瞧着顺眼才行。你瞧,韶光这人本身就挺可爱的,不是吗”
“是,是师姐,你真是个善良的兔兔啊。”
舒凫在内心为季韶光掬了一捧辛酸泪,心道他在原著中默默付出数百年,至死都没能换到女主一个回眸,只能怀抱着一叠“好人卡”“朋友卡”“大哥卡”魂归故里。幸好,昭云看似跳脱不着调,但对于他人的努力和用心,她都会事无巨细地看在眼中,并且一一牢记。
原著中的悲剧,大概是不会再次发生了吧。
舒凫刚想到这里,便只见昭云轻快地一击掌,兔子似的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提着裙摆原地转了个圈。
“不过,他实在是太弱了。我想了又想,果然还是有些介意。”
“我们是比狼更强的兔子,起码也得配个比高达更强的人吧哦,就是师小楼做的那种高达。”
“韶光擅长阵法和炼器,你不妨转告他倘若有朝一日,他的法器能胜过我父亲的寒冰,便可以向我告白了。”
舒凫“你这是要他死啊”
昭云“开玩笑的。”
舒凫“”
阿sir,我感觉你真的很认真诶。
除却昭云、季韶光这一对欢喜冤家之外,“宇宙洪荒”中的“洪”字门由司非执掌,主要接纳有志于音律一道的乐修。
身为人鱼王子,司非年岁尚小,父母康健,暂时用不着考虑继承,还可以自由自在地玩上一遭。
早年摇光峰的妖修弟子,大多都集中在“洪”字门,继续为摇光乐队添砖加瓦,跟着主唱大哥吃香喝辣。
众所周知,任何乐器配上鲛人的歌喉,都能发挥如虎添翼的效果。
乐队主唱,永远滴神
不过,自从被风远渡再三警告“辣耳朵”之后,舒凫就识趣收敛,再也不让师兄高唱“正道的光”了。
对此,她感到十分遗憾。
正经唱歌算什么
用当代金曲洗脑敌人,精神污染才是人间正道
正经乐修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掌门说的都对。
风远渡不,你们只是被洗脑了。
风远渡在净魔一役中居功厥伟,本人既是凤族先祖,又是栖梧山的真正主人换句话说就是“业主”,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天”字门长老,负责传授剑修一道。
身为一代剑道宗师,风远渡起初堪称敬业,教学一丝不苟,巨细靡遗,对每个学生都手把手地悉心辅导。
不过近年来,因为上门求教之人实在太多,严重影响退休生活,他已经开始盘算着抽身而退,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风瑾瑜,或者明潇真人的几名亲传弟子,譬如云英、姚篁之类。
两百年前的大战中,为了净化魔气,风远渡和风瑾瑜两人损耗甚巨,在五凤之中受创最深。尤其是修为较低的风瑾瑜,自从强行催动凤凰火之后,多年来一直有些体虚。
凤凰公主坚毅要强,从来都不肯老老实实地卧床养病,不愿受人侍奉,也不愿取用那些珍稀名贵的药材。
每次有人上门送礼,她都会坚定不移地拒绝“我没事,把东西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风远渡也不愿受人恩惠,百余年间,他一直带着几个门生东奔西走,为风瑾瑜寻觅各种天材地宝,变着法儿炖、煮、煎、炸,恨不得伪装成一锅老鸭汤,一股脑儿给她灌下去。
由此带来的结果就是
在与风瑾瑜斗智斗勇的过程中,风远渡不仅阴阳术见长,而且厨艺突飞猛进,越发像个男妈妈了。
这样的雄凤凰,谁见了不想唤他一声“妈咪”呢
舒凫妈咪
江雪声不可以,我不同意。他是我表弟,你是他表嫂,如果你一定要把他当姑娘,那也该叫他一声“小表妹”。
风远渡滚
既然风远渡是“天”,同样身为五凤之一,钟不愧自然不甘心落于人后,抢着向舒凫要了“地”的头衔,得意洋洋地招摇过市。
“嘎嘎你们几个新来的,晓得人间道的地字门吗门主就是我鸭不愧是”
“不愧是您”
“不愧是您,真不愧是您。钟前辈的本事,我们再清楚不过了。您的传奇事迹,在我们老家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不愧是钟前辈,轻易就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实不相瞒,其实我家也有鸑鷟血脉我爷爷说,当年能为您帮上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荣幸”
“钟前辈天下第一鸑鷟天下第一”
钟不愧“”
满世界的小迷弟们太积极,不知不觉间,竟然剥夺了他朗诵名台词的机会
这可真是太让鸭难过了
不过
难过归难过,小紫鸭回头细品,想起迷弟们闪闪发亮的眼神,还有一丝小得意呢。
好开心鸭jg
说完小鸭,再说说鸭爸爸钟顶天。
要说这位杀马特老先生,那真叫一个“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任凭众人好说歹说,他都坚决不肯退休,一直留在栖梧山,协助江雪声和舒凫处理各种繁杂事宜。
就好像三千年前,他身兼数职,任劳任怨地辅佐应龙君一样。
钟不愧涅槃以后,性格一夜回到解放前,老父亲钟顶天的生活也是一样他又开始满世界捉鸭、训鸭、揍鸭,撵着小紫鸭的屁股跑。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为了让钟不愧好好学习,而是为了让他认真工作,不要给鸑鷟一族丢脸。
当然,钟顶天这个愿望,大概是无法实现了。
“没关系的,老师。您不必放在心上。”
江雪声语重心长地宽慰他道,“不愧虽然有些丢人,但他一身正气,无愧于心,也给你们长了不少脸。如今他功成名就,两相抵消下来,其实还是长脸多一些。”
钟顶天“”
龙君,我应该笑吗
钟顶天和钟不愧涉猎甚广,博采百家之长,因此“地”字门并无特定方向,适合放荡不羁爱自由,不爱专攻一道的杂家;或者刚刚入门,还对前途充满迷茫的新弟子。
此外,“玄”字门主攻御兽,门主由白鹿山掌门秦欢兼职,在栖梧山开设分舵,环境宛如野生动物园,乃是新弟子中人气最高的一门。
“黄”字门精于岐黄之术,主要培养妙手仁心的医修,领头者不是别人,正是舒凫当年从姜家带出来的小丫鬟,名唤“芳菲”。
芳菲的医道天赋并不出彩,但胜在勤恳踏实,一年学不会就两年,两年不会就十年,十年不会就三十年
如此反复,在洞明峰丹霖真人的悉心教导之下,百余年后,她终于磕磕绊绊地出师,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医修。
如今,她也被人称为“芳菲真人”了。
芳菲是原女主姜若水唯一的友人,相遇时年岁尚小,待她长大成人以后,舒凫便向她透露了自己的来历,以及姜若水已经不在的事实。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芳菲坦然告诉她
“舒凫小姐,其实,我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当年你刚出现的时候,我懵然不知,只当是若水小姐忍无可忍,性情大变回头仔细想来,小姐那样的人,无论如何气愤,都不可能像你一样。”
“她温驯、优柔、逆来顺受,凡事都习惯于退避忍让,即使心中气苦,也无法不管不顾地放手反击。”
“所以,小姐才会选择离开吧。”
“离开”
舒凫有些不解。
在她看来,姜若水应该是被自己夺舍,白送了自己一次人生。所以她始终认为有所亏欠,一直不遗余力地帮助童家。
“是的。”
芳菲认真地点点头,“其实,早在你出现之前,小姐某日一觉醒来,便忽然神色消沉,说自己将来会铸下大错,不知该如何挽回,若有可能,希望我这一生的机缘,能够落到更合适的人身上,我只想远离这一切,做个自由自在的普通人”
“当时我一无所知,只是一门心思安抚小姐,让她不要多想,她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然后,舒凫小姐就来了。”
“”
舒凫微微一怔。
难道说,在她穿越之前,姜若水也曾像方晚晴一样“重生”,或者因为某种量子力学之类的原因,得知了自己原著中的命运吗
答案不得而知。
但是,唯有一点十分明确。
“我不知若水小姐的魂魄去了哪里,但我相信,她是凭自己的意志,决定舍弃姜若水这个身份。”
长大以后的芳菲神情平静,或许是受九华宗影响,她道心明澈,看上去通透又成熟,“我想,离开姜家、离开齐玉轩以后,小姐应该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度过平静安稳的人生吧。”
“对我来说,你们两位都是我的恩人。从今以后,我也会一边帮助舒凫小姐,一边寻找若水小姐的魂魄的。”
“”
舒凫听罢,原地沉默良久,方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这真是太好了。”
作为虐文女主,姜若水或许懦弱卑微,或许耽于情爱,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可能还不止一点点瞎。
但在原著结局中,面对天地倾覆的危机,她最终还是站了出来,以柔弱的双肩扛起了世界,以性命换得一方安宁。
撇开狗血的复活he不谈,单就这个抉择,舒凫便认为她值得尊重。
她卑弱而坚强,渺小又伟大。
尽管与舒凫的路线截然不同,但姜若水的确是另一个世界的女主角,而且拯救了那个世界。
她值得更好的结局。
不过
在舒凫穿越以后,姜若水的魂魄,究竟去了哪里呢
“凫儿,别在那玩蛋了。”
清静幽远的深谷之中,江雪声嗓音温润,语气轻柔,吐出的台词却令人大跌眼镜。十个人之中,有十个人都会怀疑,他的盛世美颜只是一种错觉。
“龙族本是天神之后,降生凡间已算是逆天而行。几时出生,是扁是圆,还得由天意说了算,不是你我所能左右。”
他朝紫莹莹、亮闪闪的水晶蛋瞥了一眼,半开玩笑道,“时候未到,就算你把龙蛋摸成个玻璃球,也不能从里头摸出幼崽来。”
“真的吗我不信。”
开得正盛的凤凰花荫之下,舒凫意态懒散,一手支颐,星眸好似夜晚氤氲水雾的湖面,似笑非笑地望向江雪声。
“雪声,我总怀疑你是条非洲龙。之所以孵不出蛋,不是因为天意,只是单纯因为你运气不好,抽卡坠机。”
或者,反过来说
人类之所以抽卡坠机,不是因为运气不好,而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那也太惨了吧。
她当年穿越之前,给冠x指定、明日o舟、阴师、梦国与100个氪过的金,其实都是上交给无量天尊的供品,在人间砸不出半点水花
淦
对于养崽这件事,江雪声和舒凫本身都不算十分热衷,总觉得多少有些打扰二人世界,不适合他们这样的年轻夫妻。
“年轻”风远渡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再加上两人骚得天赋异禀、各有千秋,实在编不出什么正常的育儿经,也不知会孵出个什么奇形怪状的妖孽,让他们忙活得焦头烂额。
管他呢,先自己爽再说
就这样,他们的“二人世界”持续了近两百年,直到天下间海晏河清,歌舞升平,下一代芝麻开花节节高,舒凫这个掌门人越发清闲,两人方才将孵蛋提上日程,琢磨着让江雪声搓个球出来。
没想到这一搓,就搓了十年之久。
自然,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这十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一睁眼一闭眼,便飞也似的过去了。
十年来,舒凫算不上多么望眼欲穿,只是时不时地逮着这颗水晶蛋摩挲一两把,在蛋壳外头敲上几敲,起起落落,叮叮咚咚,敲出个小星星的旋律。
没有敲正义之道或者最炫民族风,是她对幼崽最后的仁慈。
万一万一中的万一,这蛋壳里是个正经崽,可不能被胎教给带歪了
不过,以舒凫的骚扰频率来说,如果摩擦能生热,这颗蛋多半已经熟了。
江雪声不以为意,看着她只是笑“随她玩去,熟了就熟了。一颗蛋而已,左右都是我送给她的,博她一笑就好。”
风远渡“做你们的孩子真可怜。”
江雪声“过奖,有其父必有其子。做我父母的孩子,也没轻松到哪里去啊。”
“”
这句话的杀伤力着实不小,风远渡蓦地一怔,神思倏然飞掠至三千年前,回想起应龙君父母飞升、少年即位、孤苦伶仃的过往,顿时心头一软,酝酿好的阴阳之气噎在喉间。
但他随即想起
应龙君年少时的确辛苦,但他可是将有限的辛苦,投入到了无限的折磨队友中去啊
你妈的,最苦的还不是我吗
你你放屁
这句话,他最后还是没忍心说。
风远渡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究竟是江雪声的表弟,还是他世界上另一个妈。
他又能怎么样呢
妈就妈吧,好歹算个长辈,没让表兄白白占了便宜。
他九泉之下的父母一向疼爱江雪声,看见他们兄友弟恭,其乐融融,说不定也会夸奖他一声“做得好”。
这样就足够了,风远渡想。
“凫儿。”
江雪声又唤了舒凫一声,一个儿化音念得百转千回,像是捧在心尖上捂了三天三夜,放在蜜糖水里浸过,娇艳欲滴的花瓣上滚过,明净的月光和星光之下晒过,最后才成了一支缱绻绵长的情歌,晨雾一般悠悠地、袅袅地飘起来,乘着山风飘摇回荡。
一言以蔽之肉麻。
特别肉麻
因为文字没有声音,所以不得不堆砌好几行冗长累赘的描写,才能表现出这种肉麻。
舒凫身经百战,早已习惯江雪声信手拈来的肉麻,但冷不防听见,仍然觉得头皮一阵过电似的麻痒,“蹭”地炸起了一簇呆毛。
她哭笑不得“雪声,好好说话,把舌头给我捋直了。”
“唉。”
江雪声轻叹一声,缓步近前,紧挨着她盘膝坐下,“同样以名字相称,我唤你凫儿,你唤我雪声,感觉可是大不相同啊。”
“是啊。”
舒凫坦然承认,一脸诚恳地自揭短板,“我知道,因为我不够肉麻。我们钢铁猛女就是这样,建议你接受现实,认清形势,放弃幻想。”
江雪声“”
不,道侣之间,这种事还是要有点幻想吧
“凫儿,要么”
他不死心地斟酌着道,“你且试着,唤我一声夫君看看这是凡人间的称呼,有夫为妻纲之意,我想你可能不大喜欢,以往也从没指望你叫。”
舒凫异常配合“好的夫君,夫君你看这样行吗”
江雪声“”
好了,他放弃幻想了。
将“夫君”喊得像“大兄弟”一样的猛女,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他们两人能看上彼此,的确是各有各的眼光独到,实打实的天作之合。
不过,话又说回来
所谓的“钢铁猛女”,充其量也就是语气不够娇柔粘腻,姿态不够小意温存,与部分男性理想中的“小鸟依人”、“红袖添香”相去甚远。比起某些不解风情的“钢铁直男”,还是要好上很多。
而且,舒凫嘴上这么说,但她望向江雪声的时候,整个人便好似夜幕上闪闪发亮的星辰,眉梢眼底都有清澈的流光。
唇边笑影,眼里深情,俱是如星光一般清朗而纯粹,其间容不得半分杂质。
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她待他亦是如珠似宝,珍重非常。
甜不甜的观感因人而异,但宠是绝对宠的。
见江雪声似有不满,舒凫便放软了口气和身段,双眼弯成一对新月,笑吟吟地靠近前去,伸手拂去他头顶一片落花。
“好了,雪声。”
她用食指勾着他指尖,哄小女朋友似的晃了一晃,“我硬派惯了,肉麻话说得少,还有许多东西学不来,莫要与我闹别扭。我喜欢你骚,难道你不是喜欢我硬”
江雪声“”
这句话,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他当初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徒弟,在异世界一惊一乍、满心好奇的小姑娘,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呢
虽然他也不是不喜欢,但现在这个展开
教练,这和说好的师徒文不一样啊
这人设是不是搞反了啊
此处应有论坛,供江雪声发帖求助
游刃有余调戏小姑娘的我被御姐反攻怎么办,急,在线等。
“咳咳。好了,先不提这些。”
江雪声清了清嗓子定神,将自己从“你难道不是喜欢我硬”的震撼中抽离出来,叹息道
“凫儿,你这样一打岔,我差点都忘了,我是要与你说正事。”
“这一回的招生考试,不仅有童家后人,还有南宫溟和季小北的儿子,也就是季韶光的外甥。除此之外,鸿鹄、鹓鶵、天狐,再加上邬尧和凌波,虽然嫡脉尚无子嗣,也都送了自家的小辈过来。”
“这么多孩子,总有一两个合眼缘的,你当真不出去见见”
指不定瞧对眼了,那就是未来的女婿或者儿媳呢。
江雪声一边这么盘算着,一边也觉得自己想太远,蛋还没破壳,就惦记着蛋壳里的下一个蛋了。
但不知为什么,男人一旦做了爹,思路总是会变得特别开阔,脱缰野狗一样收都收不住,而且特别喜欢想桃吃,看谁都觉得“菜,太菜,配不上我家小孩”。
更何况,江雪声这条老龙的眼光尤其毒辣,唯有门当户对,祖上十八代知根知底,他才能纡尊降贵地宽待几分。
天妖王和玉妖王的心境,如今他总算能够体会一二了。
舒凫仍是意兴阑珊,散漫道“随意吧,我不怎么爱看小孩子,出去见一见故人也就罢了。一两个还好,孩子们像韭菜一样乌泱泱地冒出来,我看了心里瘆得慌。”
“倒不是讨厌他们,只是”
这种江湖更新换代的场景,总会让她不自觉地回想起火x忍者最后一话,以及后来的博o传。
即使穿越两百余年,这段老二次元的心理阴影依然深深压在她头顶,令她一看见“子世代”三个字,就会不自觉地头皮发麻。
岸史,你把多少人的生活都毁了
“”
舒凫一手扶着巨大的水晶蛋,推摇篮似的来回摇晃一番,一面摇一面抬眼望向江雪声,明亮逼人的眼波像个小钩子,在他心尖上轻飘飘地勾了一下。
“好啦。既然你喜欢,我陪你去便是。”
她忽地舒展眉峰,露出个近乎纵容的笑来,“我懂你的心思,不过我得把这颗蛋也带上。有没有眼缘,不是由我们大人定的。在灵气中滋养十年,蛋壳里的小东西,说不定早已经懂事了。”
“别乱说。这怎么能叫我喜欢”
江雪声一手揽着舒凫腰间,隔过她伸手在蛋壳上拍了一拍,“你总该知道,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就连这颗蛋,我喜不喜欢还未可知。”
舒凫狐疑道“你自己的蛋,你怎么会不喜欢莫非你还搞性别歧视,只喜欢男球,不喜欢女球不对,以你的脾气,应该是正好相反。”
江雪声眼也没眨一下,不假思索地回答
“若是像你,无论男女,我自然都会喜欢。”
“若是像我,又是个男孩,那我一定会天天与他吵得不可开交。具体怎么吵,你看一眼我和远渡就知道了。”
“到时候你帮了一个,就要冷落另一个,岂不是影响我们家庭感情”
舒凫“”
草,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她一边表示赞同,一边冷酷无情地纠正道“你想多了,其实我谁都不会帮,还会在一边煽风点火,让你们撕得更响亮些。”
老阴阳人和小阴阳人吵架,关我龙傲天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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