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

    黄明说完以后, 阳晴歌告诉我她后续的计划。这件事是出于她个人意志的行动, 但警方那里也有她可以调用的资源。

    我要尽快康复, 在明年的一月底，前往月光村。黄明告诉我们月光村是彩色基金重点资助的一个贫困山村。那里的民风淳朴, 地处偏僻，方伟实施他那些龌蹉的勾当, 想要只手遮天，月光村就成了他的首选。

    明年一月底的时候, 恰好赶上春节，大多数外出务工的村民回乡, 能在他们中找到几个愿意站出来指证方伟的人再好不过。

    不过, 前往异地，必须躲过方伟的视线。如果被他发现前去阻挠 , 那么便是凶多吉少。在这期间, 我们决定保持低调，最好今天之后到出行的期间都不再见面。

    虽然黄明已经将一切毫不保留地告诉了我们, 但我依然心存着一个疑问。

    “黄记者你知不知道一件事，方伟的真名其实叫刘济山。”我试探着问他。

    可黄明居然一脸的不解, 还疑惑地问道：“我不知道这件事，陆一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黄明为什么对此一无所知…这不是他告诉胡老师的吗？难道…

    我不敢细想, 用平静掩饰自己一时的错愕，“这些都是我自己调查到的…”

    然后转头对阳晴歌说：“阳警官还要麻烦你再去调查一件事，就是几个月前舟江的塌陷，和方伟有关, 他就是那个失踪多年的刘济山…”

    “好，正好舟江大桥的案子我也一直在关注。”

    “还有…我父亲，陆刚…星添食品的董事长…也和这件事有关。”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说出了父亲的名字。

    阳晴歌那双似乎能洞察秋毫的眼睛，直盯着我。她好似在确认什么，片刻之后她才缓声道：“嗯，这一切我都会尽全力查清楚…”

    她靠近后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淡淡地说：“就这样吧，时候不早了，陆一你早点休息。”

    这之后她和黄明向我道了别，打开门的一霎那，走在前面的她很是奇怪的停下脚步，一直在盯着门外，站在原地迟滞不前。

    我见状架起双拐走到了门口，伸头向外面看了看，也没见有什么异常。

    “阳警官这是怎么了？不会舍不得走，想留下多陪陪我？”我开玩笑似的笑了笑。

    阳晴歌侃然正色，她压低声音说：“陆一，你最近好好留意身边的人。你情况特殊，说不定有人在暗中监视你。”

    我心里一阵打鼓。阳晴歌说得确实有道理，毕竟上次的意外也肯定是被方伟监视后，由他一手策划。不过可疑的人…莫非是那个医院里出现的奇怪女人？

    看来我最近得留一个心眼了。

    …

    他们离开以后，空荡荡的病房仅剩下我一人。

    圣诞的装饰品还没有来得及收拾，但现在就像是热闹之后的残骸，放在房间里早已没有了节日的温馨。

    这两天夜间温度持续降低，晚上睡觉的时候再次辗转难眠。我好不容易熟睡过去，却因为一个噩梦惊醒。

    醒来的时候，被子被翻在了地上，身体一片冰凉，胸口像是压住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我感到呼吸不畅，一种虚弱无力的感觉遍布全身。

    大抵是着凉，我感到十分不适。咳嗽几声，喉咙越发干燥。

    想喝水…病房里的饮水桶里却空空如也。

    我支撑着双拐，有些艰难地走到门外。本来刚刚就有些呼吸不畅，现在只有大口喘气才能缓解压在心口的那种烦闷。

    夜间的病房走廊里有一些凄清，但依旧亮着刺眼的白炽灯。双拐敲在瓷砖上的声音格外清晰，等我拖着脚步从走廊尽头一点点走向外面，渐渐出现了另外的声音与我发出的声音重叠。

    远处楼梯旁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当我走近，模糊的身影愈来愈明晰。

    被灯光拖出长长的影子，她在空荡荡的楼间低声哼唱着我无比熟悉的曲子。

    “ 只要有你在我便觉得

    任何事情都能克服

    我祈祷着这样的时光

    直到永远都不会变… ”

    还是中岛美嘉的那首雪之华。

    我小心翼翼地朝她靠近，又在不停的确认。好似不是幻觉，林嘉艺她终于出现在我面前。

    “林嘉艺…林嘉艺…”

    干哑的喉咙中，反复叫着她的名字。

    她回过神，扭头看向我。

    那是双蒙着水汽的眼睛，波光流转。每一次与她相遇，整颗心就像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剧烈跳动着。

    可是她见了我，却只想着赶快逃离。

    收拾好东西，动作流畅，头也不回地就要走。

    “林嘉艺！”我急促地呼喊着。

    顾不上浑身的不适，我只想赶快走到她的面前。她不能就这样把我抛下，明明答应过我的，不会再离开。

    林嘉艺这个大骗子。

    就这样骗了我无数次。

    敲动着地面的节奏加快，我一步一步想追上眼前的她。但我行动不便，和她之间的距离不断在拉远。

    用尽所有力气，喘不上气，意识开始游离。脑子里轰然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走过这一层层阶梯，就会看到林嘉艺。

    可是在磕到了最后一阶楼梯时，手无力握住双拐，然后跌倒在地。紧贴着冰凉的地面，我握紧拳头，匍匐在地上，一点点爬行。

    卑微到尘埃，但甘之如饴。

    口中还在艰涩地呼喊着在远处的她，我只想在这一刻将所有的心情都倾诉于她。

    “林嘉艺！我想让你知道，不管你离开我多少次，我都会选择奋不顾身追上来！我不会只留着原地等待，我们之间存在很多不可调和的矛盾，但不管前方的路有多么坎坷，有多苦，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也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她放慢了速度，最后终于停下了脚步。

    眼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近，但我的意识却在一点点抽离。

    “求你…回头…看看我…”这是我用尽力气，所能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我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满是泪水的她轻轻捧着我的脸，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

    可是我却什么也没听到。

    …

    阳光透过拉开的窗帘打了进来，照在人的脸上，有些痒痒的。

    寒冬里难得出现出现这么美好的晴天。

    王子歆还在不停地埋怨着我，“陆一，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少，被子也不知道加厚一点。昨天晚上你知道自己有多危险吗？低烧不退，昏迷不醒，输了一晚上的液…”

    “我知道啦，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笑着说。

    “哼，你最好心里有数。明明就给你买好了毯子，你却不用。早上也不喜欢吃早餐，怪不得现在的体质变得越来越差。”

    “我这不是在喝粥吗…”

    她皱了一下眉头，似乎还有什么不太满意的地方。将她放在一边的毛呢外套搭在我身上，强硬的说：“以后你不能只穿一件单薄的病号服就到处乱跑，现在已经入冬了。昨天晚上要不是…”

    提到昨天晚上的事，她立马变了一副神色，缓了语气，“反正你以后不要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医院到处乱跑…”

    “嗯…”

    “王子歆，听说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对吧？”我柔声问道。

    “对…是K市的初雪，没想到能下这么久。”

    “真是可惜呀…我都没有看到。”我喃喃道。

    低声自语之后，我的思绪有些飘远。

    紧贴着地面瓷砖的冰凉，亦或是林嘉艺温暖的怀抱，都是真实的温度和触感。我能感受到昨晚昏迷不醒之后，就是她一直陪在我身边。

    可是当我醒来，再一次的，她离开了。

    没有太多的失望，反而在意料之中。已经习惯她的离开，连期待都觉得多余。

    其实我已经做了无数次这样的梦，林嘉艺头也不回地我身边离开，或是我想要靠近，而她却决绝地将我推开。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仿佛就是在告诉我，无论多少次她都不会选择留在我身边。

    我倒是希望，她能跑到我面前发泄她的情绪。哪怕她因为恨选择报复我，我也毫无怨言。因为就算是恨，至少还有着牵绊。

    可我知道，她不恨我。

    林嘉艺只想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她想断开我和她之间的联系。对我或是对她，这样都是最好的选择。

    电视里播放着国际新闻，特朗普的身影最近频频出现在上面。美国大选已经结束了一个月，地产大亨特朗普获得了超过270张票，当选美国总统。

    还记得美国大选早在初选的时候，我就和胡老师打赌，信誓旦旦地说，没有丝毫悬念，这次希拉里一定会当选。

    而胡老师则笑着说我太年轻，很多事情看不到本质。他猜最后的赢家是特朗普，没想到还真的被他说中。

    或许就像他说的，很多事情我看不到本质，所以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就像刚开始做新闻时，得到了很多私家消息，还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但其实我所看到的不过是别人想给我看到的罢了。

    而我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真是的，为什么会选出特朗普这样的总统，美国搞的民主竞选还真是不靠谱。”王子歆似乎也对美国大选的结果颇有微词。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结果很正常。”我淡然地说，“特朗普其实有个很厉害的团队，有清晰的主张和策略。希拉里的团队相对来说太过于轻敌，从民意调查来看，她有很大的胜率，但那并不代表真正的支持率。”

    “而且有时候你越想得到什么，就会很是在意，让你在做很多事的时候束手束脚。手中的沙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到最后就会一点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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