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来都城的路上的时候陆离就没少让人给姚千里灌补品汤药的,住进将军府以后当然更不会少,所以纵然姚千里之前没见过什么世面,可单就近些日子,她吃过见过的上等人参也不算少了,她也从未将这些东西看在眼里,可是此时,她却看这棵精瘦的参看得入了神,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的弯起了嘴角来。
灵姝端着一碗药走进来,看姚千里又在看那个锦盒不由撇嘴,道:“夫人,那人参再看也不能生出花来,还是让奴婢拿到厨房去炖了吧。”
“嗯。”姚千里合上锦盒递给她,“拿去罢。”
她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反倒是灵姝一愣,“这,这就拿去?”
姚千里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再看也不能生出花来。”
灵姝面上一抽,半晌没回上话。
姚千里笑了起来,将人参递到灵姝手上,道:“拿过去吧,本就是拿来炖的东西。”
灵姝点点头,拿着锦盒一溜烟的跑了。
姚千里无奈摇头,这丫头有时候看起来当真是不错,可是她却如何也不能去了对她的戒心,总是下意识的去防范她,虽然不及面对陆离时候的紧绷,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就像方才那参,她当然是想留着,可是还是让灵姝拿去炖了,还将情绪收敛了起来……
她正想得出神,忽而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循声望去,却是灵姝又折了回来,手上还抱着那锦盒。
姚千里以为她拿的是空盒子,便问道:“这么快就已经送了去了?”
灵姝喘了两口,一边摇头道:“人参还在里头呢……奴婢走到半道,看到陆随侍带着那个送参的正往这边来,便回来告知夫人。”
姚千里知道她嘴里的陆随侍便是之前的陆习润,常年跟在陆离身边的只有他一个人。姚千里想了想道:“无碍,你还是把参送到厨房去,我这就去迎他们。”
灵姝得令又一溜烟跑了。
跑到屋外的时候灵姝悄悄将那锦盒打开看了一眼,看到那棵人参当真是精瘦精瘦的,就如几年没吃过饱饭的人一般,心道这样的东西那个大嗓门也好意思拿来,还说要给夫人补身子,将军让人拿来的东西比这个不知道好了多少去!心中想着嘴上也在轻声念叨,便没注意到突然从拐角拐过来两个人,那两人估计也没料到这头有人,两边走得又都快,于是扎扎实实的撞上了……
林如烟捂着下巴正要发火,可睁眼看到撞他的还是个半大的姑娘只能将到口的粗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只是郁结一个姑娘家怎么有这么硬的脑袋,力气还这么大,将他都撞开了去。
灵姝手里的锦盒被撞飞,也顾不得跌倒的时候擦伤的手,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四下里的找锦盒。
林如烟走过去,也随着她四处看,一面道:“丫头,你撞到老子了。”
灵姝回头瞪她一眼,不知道是找不到人参急得还是撞疼得,竟是一眼眶的晶莹,带着哭腔狠狠回道:“你不也撞了我了!”
林如烟本来是要逗她,见姑娘哭了便就无措起来,却也不知道怎么去哄,只梗着脖子,道:“你掉了什么,老子给你找。”
灵姝又要回头瞪他,这一看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连忙拘礼,“陆随侍。”
陆习润在这将军府乃至是陆相府上的地位都有些奇怪,明明只是陆离的随侍,可是所有的下人见之都要见礼,连陆相府的老管家都对他恭敬三分。
陆习润摆手让她起来,伸手指了指旁边池子里只露出一角的锦盒,问道:“那是什么?”
灵姝看了一眼连忙跑过去捡了起来,可是那池子这两天正在换花种,满池子都是污水,那锦盒也已经被污水弄脏,灵姝连忙又将盒子打开,这盒子只是普通样式,并不密封,因而里头的人参也已经被污水泡了……
“这不是老子送来的!”林如烟一把抢了过去,“怎么在这里!”
灵姝已经哭了,“你还给我!”
林如烟将那浑身污水的人参拿了出来,由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偏过头来问灵姝:“这东西怎么在你这儿?”
灵姝虽然不服气,可有陆习润在一旁也不敢太过放肆,抽噎着道:“是夫人让奴婢拿到厨房去炖的,可是成了这般模样,我,我……”说着又要哭。
林如烟忙安抚,“别哭别哭,拿去炖的是不?”四下看了看,看到不远处还有个水池子,里头的水看起来也没有脏掉,连忙走了过去,将手里的参放到水里洗了洗,拿起来看了看,估计是没洗干净,便又将参放到水中,两只手都伸到水里,使劲去搓,再拿起来看了看,满意的笑了,起身往回走……
林如烟把洗好的参递到灵姝跟前去,“好了好了,快拿去炖吧。”
灵姝看了看眼前已经皱的不成样子的人参,上头的须须都掉了一半,实在是伸不出手去接,只道好好的一棵参被搞成了这样,夫人那里不知道如何才好交代,夫人虽然不是会为难人的性子,可是这样一件小事她都办不好……想着灵姝愈发难受。
林如烟一点也没察觉到人家姑娘的心思,还在自得地道:“你看老子洗得干净不,一点脏也看不着了,诶,说来这东西又是老子买的又归老子洗,可真是巧了……”
“都怨你!”灵姝一面怒道一面伸手推了林如烟一把,林如烟一时不查,竟被推了个踉跄。
陆习润正好站在林如烟身后,伸手掌了他一把,“灵姝,不得无礼。”
灵姝不甘愿的应了一声,束手站好。
陆习润走到二人当中,看了眼林如烟还停在半空中的手,凝眉道:“灵姝,你把这……参拿去炖吧,不要再耽搁了,夫人性子好,你不能连规矩都没了。”
……
由此,灵姝跟林如烟的梁子便就结下了,至少灵姝这边是单方面结下了。
……
撇开去炖人参的灵姝不说,陆习润跟林如烟二人继续往姚千里那边去,本也没有多远,不消片刻就到了。
姚千里已经等了半天,正在想是不是那两人此行不是来找自己的,就看到人出现在了视线中。
自从姚千里自己到井边打水那次之后,她和陆习润便未再说过话,倒不是刻意为之,只是那次之后很快他们就从白云县往都城里赶,又是病的病伤的伤,等到了都城之后,姚千里一直住在这将军府,而陆习润则没来过。
可是陆习润脸上一丝异色也无,跟没发生过那事一般,微微拘了一礼,道:“将军怕夫人一个人住不惯,便让林寨主也住进来,说这样夫人也放心些。”
他说的是“夫人也放心些”,而不是“将军也放心些”,这样一来这话里的意思便就有些不好说了,是说林如烟住进来姚千里心里就有底了,所以放心,还是说,陆离看破了姚千里的心思,知道她怕他伤了林如烟,所以把林如烟放到她眼皮子底下来,好让她放心?或者是别的意思?
姚千里从来摸不透陆离的心思,只道幸好陆离并没有要害她的心思,否则估计有多少姚千里都不够死。
陆习润并未久呆,把该说的说了便就退下了,只留下姚千里跟林如烟。
上回这两人还没来得及说多少话陆离就遣人来将林如烟叫走,姚千里抱着那棵人参,心中对陆离是万般不满,可却也无奈,只怪自己只顾着高兴,该问的都没问。
林如烟嘻嘻一笑,道:“你的脸色比上回好看了不少。”
姚千里抿了抿嘴,淡淡回道:“嗯,在这里吃喝都是顶好的。”
此时已值盛夏,都城又素来是偏热的,故而已经热得人有些难受。姚千里一直在屋子里带着不动倒还好些,林如烟是走了许久的路刚刚才消停下来,这时候已经是满脸的汗,一直在抖着衣服领子。
姚千里回到里屋,将一条帕子浸湿了拿出来给林如烟擦脸,见他一面擦一面一脸舒适的模样不由笑了出来,“你动作轻些。”
林如烟胡乱点头应是,却还是方才那般动作。
姚千里无奈的笑,想到上次没有说的成的话,面色又肃了起来,走得离林如烟更近些,问道:“林寨主,其他人也都出来了么?”
林如烟点点头,“我出来的第二日他们就出来了。”
“那他们……总不能又回到了白云山去,陆将军估计不会应允。”
“自然回不去了,”林如烟冷冷一笑,“陆离顷刻间便端了我的白云山,岂是易于之辈。”
他说得一脸不忿,姚千里有些吃惊,小心问道:“你恨他?”
林如烟看她一眼,“不恨。”想了想又道:“若是落在别人手里,我们估计连命都难保,至少也要在牢里呆大半辈子。”
他这样一说,姚千里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凝眉又问:“说来你们都是土匪,陆将军既然剿了你们,又怎么会将你们放了?”
“我们被他……”林如烟说到一半突然放低了声音,将嘴凑到姚千里耳边去才轻声道:“陆将军将我们都编到了军下。”
姚千里一窒,“县太爷那边也不管?”
“谁敢管!陆离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林如烟顿了一顿,又道:“那个赃官,若不是看他尚还有几分良知,老子早弄了他!老子怕弄了他再来个更没有良知的。”
姚千里的眉间皱得越发的紧,她知道白云山是杀了不少赃官恶绅的,林如烟的这段话无需多想,她在想的却是上一句,林如烟说陆离将白云山的人都编到了军下……
朗国的编军制度是很严谨的,陆离怎么能轻易的就将一山的土匪都编到军中?可有向兵部报备?如果没有,那陆离到底是起了什么心思?
但凡与军队相关,上位者都是极敏感的,一旦察觉情况就不可收拾了;同样的,官员若在军队编制上做手脚,那事情便就微妙了,不暴露则已,一旦暴露,那……
姚千里看了又出了一脸汗的林如烟一眼,忽而自己也出了一身的虚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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