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7 无限×可能
“帕帕罗斯平原,自然的巅峰造物,居家旅行的最好去处。”
伊塔翘着脚,翻着旅游小册子,看得津津有味。
火车上坐满了人,鸣笛声响亮,站台喧嚣。来来往往的人提着行李,行色匆匆。帕帕罗斯平原坐落于优路比安大陆内陆,莫布里共和国境内……好吧,伊塔也没听说过。
有人靠过来,想把行李塞到上面去,金坐在外面,十分乐于助人地伸手帮他托了一下快掉下去的大包,换来对方一连串的道谢。
金,把手枕到头后面:“我果然是个好人。”
伊塔,翻过一页:“要不要脸。”
帕尔坐在伊塔的旁边,挨着窗户,此刻正冷眼看着窗外的站台。
伊塔的座位是他们两人中间,可谓是左牵黄右擎苍——啊不对,左边金,右帕尔,被护得严严实实的,安全得很。
火车开动了。
连绵的“磕哒”声里,伊塔翻了一页,正好看到帕帕罗斯平原的图片。连绵的红色荒原,立着高高的石壁,陡峭且富有层次,颜色不一。这个荒原是如此广袤,从照片上看,远远不见尽头。
金挨近,边看图片,边用一种相当随便的口气:“嗯……说起来,流星街就坐落于这个平原的另一边。”
伊塔差点把小册子摔了:“真的?!”
“当然是真的,”金伸过一个手,对着册子翻翻翻,翻到一页地图,“喏,看这个地图,它只画了帕帕罗斯平原的1/3,之后的2/3都是官方标明的无人区,没有交通线,也没有飞艇的航路,连信号都没有——而且关于它有很多传闻,什么‘帕帕罗斯的深处,无人生还’一类,当地政府也禁止游客和当地居民深入,所以很少有人进去过——流星街占地面积不小了,它存在了这么久,却不被世人发现,必然是有其原因的。”
伊塔点头:“有很广阔的荒漠包围着它,天然的与世隔绝。”
金:“没错。”
一想到自己离流星街如此之近,伊塔就感觉牙疼。她合上小册子,准备眼不见心不烦。
火车的声音很规律,也很平稳。伊塔穿着乳白的毛绒大衣,还带了个围巾,往座椅上一靠,又暖和又软,火车上的空调让气温逐渐升高,她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中途,裹着围巾和大衣的伊塔被空调的热气热醒了,她的脸热得发红,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挨到了帕尔的身旁。火车“哐当当当”地向前奔跑,声音平稳,伊塔迷茫地眨了眨眼,注意到帕尔正凝视着自己。
她清了清嗓子,小声问:“怎么了?”
帕尔也不说话,他的虹膜是金色,与他看起来阴森森的冷色系眉眼不同,仔细看去,那种颜色是发烫的。
巨龙注视了她一会儿。
然后,他忽然伸手,碰了碰伊塔热红的脸。
帕尔的力度很轻,非常轻,估计是觉得人类都很脆弱,皮肤很细,一用力就会碎裂——伊塔震惊地睁大了眼,反射性地缩起脖子,把脸藏进自己的围巾里。
许久,她才迟疑着出声:“……啊?”
旁边拿着报纸,佯装在看正经新闻的金,咳嗽一声:“没错,人类小姑娘的脸会在热的时候变红的,可爱吧,”然后,他又给巨龙补充了奇怪の知识,“害羞的时候也会哦。”
伊塔:?
原……原来是这样的吗?是因为没见过皮肤受热会变色的生物,所以好奇来碰碰看吗?
一定是这个样子!
帕尔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明明刚刚才碰了她的脸,气质却一如既往的冷漠,宛如一个宣判了敌人死刑的上尉。他沉默着转回了头,继续盯着外面连绵的山峦。
金边翻报纸,边笑。
伊塔从围巾里探出脸,恼怒地扯住金的报纸,把它向自己这里揪,换来了金的回应:“哎呀小姑娘不要欺负可怜的大叔呀,我又没做什么。”
她“哗啦哗啦”地摇晃着报纸,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不要推波助澜!”
“嗯?连普及知识都不行么?帕尔很需要这些的,你不可以欺负他。”
伊塔:……
好的,她在短短几分钟内不仅欺负了强化系天花板·金,又顺路欺负了巨龙·帕尔。
战斗力狂升:)
坐了一下午的火车,就到了莫布里共和国的边境。
接近夜晚,天色是混着浅淡云层的深蓝色,他们三个人提着行李——主要是帕尔,他人高高瘦瘦的,力气也大,帮他们把行李送到旅馆后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家旅馆离平原很近,离城市很远。
伊塔洗了个澡之后,跑到金的房间,边吃晚餐边和他讨论重要的事情——她在临来之前染了金色的头发,洗完后也没有掉色,加上她头发蓬松又卷曲,看起来乱糟糟的。
在她擦头发的同时,金准备好了晚餐,把面包放到了伊塔面前的白色盘子里,慢悠悠地说:“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了,没有监视器一类的东西,四周也没人,所以,”他坐下,一脸不正经,“我们不妨说一些见不得人的坏事。”
伊塔:“您指的是?”
金:“比如,你要怎么救那个蓝眼的小子。”
放下毛巾,伊塔用叉子戳戳面包,语气淡定:“说起来,其实很简单的。我们合伙把他推到灾厄之洞里面去就好了。”
金:?
在嘴炮之战里从没落过下风的金沉默了一秒:“……什么意思?你和他有仇?”
“哪能啊,虽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伊塔叹了口气,“可我看到的确实是这个样子。”
“你看到的?”
“对,我之前忘了告诉你了,”伊塔皱着眉头,“我在海下救伊尔迷·揍敌客的时候,曾经见到过灾厄之洞内部——那时候我脑子一片混乱,但是我记得我看见了什么。”
金放下面包,显然十分感兴趣:“你看到什么?”
“世界线。”
伊塔琢磨了一会儿,尽量清晰地给他解释,“就是说,不同的选择所导向的不同的未来,像是直线上分出的细小的分叉。我能看到有一些世界延续了下去,有一些像泡沫一样碎裂,估计是发生了某种不可逆转的错误,比如……不该死的人死掉了。”
屋子里寂静了一会儿。
金把手搭在桌上,敲了敲木头桌面,笑着:“你这个描述真的很有意思,仿佛我们的世界是个固定的剧本。”
还真是有个固定剧本,伊塔咬了一口面包,在心里想,只是没到开演的时候。
发现小萝莉不答话,金笑眯眯的:“怎么了?这么沉默?是怕我知道自己要走固定的故事线而发飙?放心啦,我接受程度可好了,不生你的气。”
“我没担心这个,”伊塔咽下面包,“我知道你不会的,你们都没迁怒过我。”
“我们?”
“你,库洛洛,伊尔迷,甚至帕里斯通……虽然你们一个个坏得丧尽天良,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你们都没有迁怒于我。”
金抓住了奇怪的点:“我哪里坏得丧尽天良了?”
伊塔:……哦。
“总之,”她扯开话题,“我看到的,记得最清楚的一条生路,就是以撒进入了灾厄之洞——是的,没错,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哪怕是救下以撒,其实也存在很多种方式,只是我看不到。知道猴子和打字机的理论吗?把无限的时间替换为无限的平行宇宙,总有一个世界里,存在一只猴子打出了莎士比亚全集。换句话说,无限宇宙,一切皆有可能。”
金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话所惊讶,望着她,黑色眼睛很亮。
他问:“那你怎么知道他活下来了?”
“有线,”伊塔用手比划,详细地描述了一下,“当我只剩下意识体之后,我看到了很多颜色奇异的线连接着你们,估计是光波的频率不同,而且我那时候似乎超脱了肉体的限制,估计见到了一些可视光谱之外的波。线是竖直的,特别特别多,仿佛数据流。我注意到,当人死亡后,一部分线会消失。”
说着说着,她沮丧起来:“我原本想看多一点的,多几种方法去救他,但是不行,和上次一样,我一进去就像是疯了似的,或者是陡然间接触了什么导致的精神崩溃——我甚至都不是‘看到’的,我那个时候早就没有眼睛了,它们是自己涌进来的,仿佛潮水要淹没你。”
“我能记住一个,都很不错了。”
“这就是现实吧。”
伊塔颇为沮丧地叉了叉面包。
金一直没说话,他抱着手坐在那里,注视着伊塔。许久,他才说:“我要加入你的科研组,”
伊塔一脸茫然:“啊?”
“或者加入你的教会,”金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居然很真诚的样子,“我哪样都可以!什么都行!”
伊塔:?
金抓完头发后,向后一倒,似乎很颓唐,也似乎很开心:“……算了我开玩笑的。你有以撒的号码么?”
“有的。”伊塔点点头。
“那你自己先去找他吧,”金说,“有什么不对的话——比如,他一直盯着你,而且眼神过于瘆人,或者絮絮叨叨一些奇怪的话,你别犹豫,赶紧用能力躲起来——先提醒一下,他不一定像你记忆里那么可爱了。”
“……巧了,我估计也是,”说着说着,伊塔就愁闷地喝了口水,“我知道他骨子里疯的一批。但他一直没表现出来,我也就假装不知道,现在忽然害怕了。”
“别怕,”金也一块喝水,喝到一半忽然哈哈哈笑了起来,“哈哈哈问题不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塔:?
幸灾乐祸太明显了喂!
她于是拉人下水:“以撒要是动手杀我,金叔叔不得做点什么吗?”
“我?我可不敢,等你真的需要我了再说,”他态度散漫了起来,“这毕竟是你看到的未来,你看到的选择,只有你才知道该怎么走——我要是走错了,你不得一手掐死我么。”
“你消极怠工。”
“我哪有。”
……
伊塔从金的房间出来的时候,看到帕尔站在走廊的黑暗处。
还有血腥味浮在空气里,很重。
原本想直接走进自己房间里,但是观察到帕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伊塔还是走过去了,放轻声音:“帕尔?你回来了?”
帕尔低下头看她。
伊塔也低下头,看到他的指尖有凝固的血迹,已经发黑了。
伊塔:“……你吃完魔兽之后,忘记清洗了?”
帕尔还是看她。
于是伊塔试探着拉他的左手,向前走——居然真的拉动了,帕尔顺从地跟着她走,从阴影里走进有光的地方,他的瞳孔缩了一下,虹膜被照成极浅的白金色,宛如吸血鬼。
伊塔拉着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一路都很听话,完全看不出是一只暴躁的魔兽。伊塔领他到洗手间里,教他拧开水龙头,然后示意他自己清洗。
帕尔碰了碰水流,很仔细地洗掉了指尖的血渍。
接着,他似乎思考了一下,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了伊塔——伊塔愣了愣,接过来,摊开,才发现是今天的报纸,新闻标题是“旅游人数上升,娱乐产业风头正好 ”,配的图能看出是一个酒吧,灯光璀璨,下面还标了酒吧的名字。
Velvet Goldmine,天鹅绒金矿。
伊塔满头问号。
……单纯的魔兽同学给她这个是做什么?是想去尝试一下人类的酒吧蹦迪么?
你这么纯洁(?),要是被灌醉了捡尸怎么办!
捡你的男人还活不活了!
帕尔无声无息地凑了过来,然后,他用指节轻点了一下角落。
伊塔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个红发的背影。那种高糊像素点也掩盖不住的肩宽臀翘的顶级身材,隐没在人群里也遮挡不住的牛郎般的风骚气息——是西索!
原来帕尔同学出去了一趟,居然默默地帮她找到了西索吗?
话说他和西索也只有在飞艇上的隔空一望而已,居然还能记得他,而且仅靠背影就辨认出来了,巨龙应该不单单记住了脸,也记住了对方的体形和肌肉形状。
好厉害!
就在伊塔笑眯眯地抬起头想要夸他的时候,帕尔出声了,声音微哑,没有起伏:“杀他。”
伊塔:?
然后,帕尔用行动告诉了她,他和伊塔想象中的单纯的魔兽的差距。
因为帕尔勾起了唇,笑了,笑容很惊悚——这个惊悚是纯字面意义的,他拉起一点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眼睛发亮,如同夜里行走的饥饿野狼。
“杀他。”
帕尔又嘶哑地重复了一遍通用语。
然后他笑得更阴森了,暗含着兴奋的杀气塞满了小小的洗手间,几乎要顺着门缝满溢出去。
“不!不不不!”
伊塔登时就急了,她脑补了一下西索横尸小巷的模样,接着世界碎裂的场景,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帕尔说话没有语调,他的“杀他”可以视为问句,也可以视为陈述句——伊塔也顾不上帕尔阴森的笑容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你把他杀掉了?”
帕尔的杀意瞬间收起。
他低头盯住伊塔拉着他的手,女孩的手没有力气,很软很热,也很焦急。巨龙垂着浅色的眼睛,眨了一下淡金色的睫毛,似乎有些疑惑,又有点不悦。
他抿住唇:“没有。”
“那就好,”伊塔松了口气,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他,“千万不要杀他。”
帕尔不看她的手了。
他开始注视伊塔的眼睛。
伊塔不明白他在盯住什么看,可帕尔不再说话了,魔兽似乎不是很喜欢语言,更喜欢肢体表达,比如刚才的“杀他”,他露出的恐怖笑容已经表达清楚了所有含义,那两个字反而只是附属。
最后,帕尔做了很奇怪的事情。
他俯身,用自己的额头,轻抵了一下伊塔的额头。
哪怕化为人形,帕尔的皮肤也凉凉的。
理解不能的伊塔站在原地,目视着巨龙走出狭小的洗手间,旋开门把手,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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