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出去之后没多久又回来了, 他核对过之前嬷嬷给的记录, 和楚添霖的分毫不差, 而楚添霖写下来太子去过的地方和接触过的人, 他们之前都已经挨个查问过,并没什么问题。
太医院的院判抬起头来,对梁君越答道,“皇上, 之前看着太子的症状, 确实是肠胃的问题,可不知为何,用药过后,又变成了风寒之症,微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要说是中毒,他也没听说有什么毒,是让人体现出风寒之症的。
他原本判断这就是风寒,方子都开好了, 可皇上一听之前的诊断和之后的诊断对不上, 便不让他们随意下药, 非要查个清楚才行。他在宫里做太医好歹也有几十年了, 宫里头的争斗不断,隔三差五就能碰上中毒之症,他接触过的病症不少,断不是那见识寡陋之辈。
可现如今皇上不相信他们,他又能如何?
“皇上, 不如先按太医说的,让殿下先服了药,看看情况再说?万一真是腹痛转风寒,耽误了殿下的病情可不好。”楚添霖在旁劝道。
梁君越看他一眼,这才开始认真思考刚刚太医所说的话。既然查不出什么来,那便只能先按着目前的诊断先给太子服药,如楚添霖所说,拖下去怕也没什么好处,只是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这么多太医,连个病症都断不清楚,叫他这一国之君在这担惊受怕一晚上,却给不了他明确的答案。
“那你们还楞着干嘛,赶紧去煎药给太子服用啊。”
把太医们都轰了出去,梁君越站起身,来回转了一圈,“你说,之前都好好的,突然就病倒了,还这么严重,让朕怎么能够放心,要真是普通的伤寒发烧,能像现在这样,连话都说不清楚,叫都没有回应吗?”
他内心觉得这事一定不简单,一定有人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如若叫他给查出来是谁下的黑手,他定不能饶是他!
他想起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大皇儿,当初就是突然一场大病,这就没了。
现在的他可再没办法失去这个儿子,一旦失去,以后这江山便要落到别人家。
“皇上请先宽心,太子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楚添霖劝了两句,眼神却不断在梁浩玉的寝宫里扫荡,他用过的,吃过的东西,都没有问题,那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和皇上一样,不相信这仅仅是一场疾病,他更相信这是一个伪装成病症的毒。
“你在找什么?”察觉到他的眼神在屋子里四处游荡,梁君越叫住楚添霖,向他问起。
“现在还不在确定,容我再四处查看一下。”
他说完,径直走向太子寝宫四角放置的香炉。
寝宫里日日都燃放熏香,一是为了除味,二是为了太子殿下能够宁神入睡,是以寝宫里的熏香从来没有中断过。
可今日这香,闻着似乎有些怪怪的。
他凑近香炉一闻,这气味比往日更淡一些。
他虽不是长期呆在这屋里,可对屋里的气味算是比较了解的,这闻着就不对。
“皇上,这香炉里的熏香,您可以派人查一查。”
他一提,梁君越紧张的走过来他身边,也凑近闻了闻,但他闻不出什么异常。
“你是说太子的病是这熏香的问题?”他平时很少来太子寝宫,对这气味没什么记忆。
“不能说一定与这有关,只是味道不对,皇上可顺着这线索查一查,看是否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楚添霖在宫里呆到深夜,梁浩玉服药过后,情况略有好转,身上温度降了些,瞧着服药有效,皇上这才放了心,将他也先遣回府休息,准他明日再进宫来看望太子。
顾婉婉半睡半醒间,察觉到房间里有人走动,她立即坐起身,看向房门处,正巧看到楚添霖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脱下披风,正往她这边走过来。
“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不及你,便先睡了会儿。怎么样,皇上没有为难你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她眼中流露出的是对他的关心,让楚添霖感觉很是温暖。
“你这问题有点多,可不是一块白糖糕就能够糊弄过去的。”
他走到床边,将她按回被窝里,夜里气候寒凉,她这样坐着恐怕会着凉的,他心里想着,又替她掖好被角。
“你倒是说呀。”她有点气急败坏,最讨厌他这样说话非得卖个关子。
“没事,放心,不过太子殿下有事,有人要害他,具体情况还没有查出来,明日进宫再看看是否有新进展。”
顾婉婉疑惑的看向他,有人要害太子,太子身在东宫,身边有那么多人护着他,这样还不够安全?她想到自家小弟,他和太子殿下一起念书和习武,甚至连吃饭都在一起,若有人要害太子,那她弟弟也很不安全。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楚添霖一手蒙住眼睛,“别多想了,先睡吧,我去洗漱。”
他拿了衣服就出去了,再回来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顾婉婉早就睡了。
在她身边躺下,他的神色不再像之前那般轻松,谋害太子的人一天不找出来,太子一日都不得安宁。既然开始了,那就不会轻易放过他。被人纠出来,那可是诛连九族的罪名。
他睡下没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早早的起身,过程中惊醒了正睡着的顾婉婉。
她侧身看着正在穿衣的他,“这么早就进宫里吗?”
“嗯,早些进宫看下太子殿下的情况,你和小水说一下,今日他不用进宫,自己在家练习吧。”他吩咐了一句,匆匆离府。
顾婉婉便也没再继续睡,起身先去了林家兄弟他们的院子,刚巧拦下准备走出屋的林重水。
“你姐夫说了,今日太子殿下有别的事,就不需要你作陪了,你今日在府里歇着,自己练习练习。”
林重水一听自己可以不用进宫,第一反应竟然是问她,“那这算在我休沐的两日,还是不算呀?”
顾婉婉白了他一眼,对他这问题懒得搭理,林重景兄弟俩相邀一块出门去学堂,只拿了几个馒头当早饭,一眨眼间,府里又只剩下顾婉婉和林重水两人。
她今日要去铺子里看看,听红玉说,替她找了个很会做手工的大娘,约了今日叫她过来试工,要是真的像红玉说的那么能干,便可以把她留下,有那大娘每日做着手工活儿,她也就不用每日亲力亲为,那般劳累。
林重水一听她要出门,说什么也不愿意一个人继续呆在府里,缠着她一起出了门。
一去到铺子里,他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最后拿一个头饰,向顾婉婉竖起大拇指夸道,“阿姐,你做的这些头饰真漂亮,之前在青云县里也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够有了一点积蓄呢。”
其实不仅是在青云县时,他们来京城之后的一切花销,都是靠着他阿姐,靠着将军府,靠着楚大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阿姐。
顾婉婉看了眼他手里的那头饰,之前她也做过一个类似的,大概是他看着眼熟,就拿在了手里。
“所以你要好好努力,以后做一个强大的男人,娶个小媳妇,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这样我对得起爹娘的养育之恩,你也对得起我对你的付出,明白吗?”
林重水懵懂的点头,阿姐突然和他说起娶小媳妇的事,他今年才多大呀,就算要娶小媳妇,也先得是大哥、二哥,最后才轮到他呀。
“红玉,你说的那位大娘呢?”顾婉婉看向铺子里四周,都不见有其他人的踪影,今日怕是生意不好,连个来逛铺子的客人都没有。
红玉看了一眼刘权,那嘴一下撅得老高,“原本是和人家约好时间的,人家来早了,刘权大哥把人家给轰走了,下回还来不来,什么时候来还不知道呢。”
刘权见红玉二话不说就向顾婉婉告他黑状,他连忙为自己辩解道,“小姐,这都是误会,我早上来开铺,见那大娘坐在咱们铺子门口,我就让她挪开些位置,别挡着我开铺了,谁知那大娘脾气一上来,一句话不说就跑了,我当时也不知道那大娘是红玉约来的。”
红玉撞见那大娘的时候,他刚巧不在铺子里,这事红玉是有和他提过一嘴,可那大娘穿着普通,看着就像个普通农妇,他哪里会想到这就是红玉给小姐约好的人。
顾婉婉略有几分失望,不过也没有怪罪他们两人,“走了就走了吧,要是真想在咱们这呆呀,还会再来的,要这么容易就跑了,以后或许也容易跑走,真是这样的性格,倒还不如不留。”
她看人不准,可大概的几点还是知道的,首先人得老实,其次不能太贪财,但也不能完全不恋财,像刘权和红玉这样的人选,于她来说就是顶好的,只要前面有适当的奖励,他们就能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替她做好每一件吩咐下去的事。
“小姐,下回我见着那大娘,一定直接带她去找您。您是没瞧见,她那手艺,可真没比您弱,速度贼快,感觉就是专业吃这碗饭的。”
“是吗?”顾婉婉心里纳闷道,真要是吃这碗饭的手艺人,又到了这样的年纪,应该不至于沦落到要替人家打工的份上,像红玉描述那样的手艺人,会有很多铺子争相抢着要请过去的,怎么还会是那样的打扮。
不过现在人也没见着,她再纳闷也是枉然。
“小水,这铺子你也来看了,该回去练功夫了,别再在这里磨蹭浪费时间,回头你姐夫回来,我可要叫他罚你的。”她把楚添霖一搬出来,立马见效,林重水哪里还敢再耽搁,一个人马上跑出去,头也不回的向着楚府方向跑了。
顾婉婉在铺子里坐了会儿,“红玉,今日生意是不是不好?”她来这么久了,也才几个进店里逛的,真正买东西的就一位客人,照这个速度,一天下来也赚不够几两银子。
和刚刚开铺时相比,生意竟还变少了?
她走过去柜台,向刘权要了账本,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
真如她想的那般,从昨日开始,这每日的营利好像就少了些,今日更是差得远了。
“红玉,平时也有这么差的时候吗?”
铺子里的账她没有每日查看,收的钱存到一定量的时候,红玉才把银子拿回来给她,顺便和她交接一下卖货的情况,平时她只关注铺子里的存货数量,少了就想办法补了一批,每日忙忙碌碌,到今日才空闲一些,一看便发现问题。
“之前都还算好,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都没什么客人来。”红玉也纳闷着呢,之前忙得她一个人团团转,恨不得自己生出三头六臂八张嘴才好,今日却冷清得一只苍蝇都没有。
刘权向顾婉婉请示道,“要不我出去外面转一圈,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铺子新开张,通常街上有新铺开张时,都会吸引很多客人过去看,来铺子里的客人变少也正常。”
“我和你一块去吧。”
她留下红玉看铺,随刘权一起出去街上,来时的方向她没留意到有哪家新铺开张,便和刘权向着另一边走过去看。
结果还没走出二十米远,就看见那边围着好些人,“还真是有新铺开张吗?过去看看是卖的什么。”
顾婉婉到底是个姑娘家,有热闹她也喜欢看的,很多新铺开张都会拿出许多礼品作为赠品,又或是价格优惠低廉,赔本赚吆喝,这种时候去光顾一准没错。
可走近一瞧,她就皱了皱眉。
这新开的铺子,名叫珍品轩。
而她开的那间,叫作臻品轩。
要是不看字,两家念起来那个读音是一模一样,分不清谁是谁。
随着人群进到铺子里看,她发现里面卖的东西和她铺子里卖的极其类似,甚至有些款式是一模一样的。
“噫,那个女人,怎么这么像……”
刘权低声嘀咕了一句,顾婉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柜台那边站着一个瞧着似乎是三十余岁的女人,打扮十分艳丽,穿着很有品味,乍一看过去,不像是开铺的,而是像那富家夫人,官家太太的感觉。
“你认得那女人?”她用手肘捅了捅刘权的胳膊,小声问道。
刘权疑惑的盯着那女人看了许久,“我觉得她长得很像是早上我开铺时碰到的那位大娘,可是她们的穿着打扮相差太大了,这脸上瞧着,也要比那大娘年轻许多,就是感觉这五官还挺像的。”
她面色不改,沉住气继续在铺子里逛着,不止一款,连续好几款都和她曾经做的那款式一样,虽说她以前做的头饰也有些是学了人家的,可到底上面还有着自己的创新,新开铺之后,她做出来的款式都是有添加自己的想法和创新,可以说是自己独创的款式。
这家铺子不仅名字与她相像,卖的东西与她极度雷同,这不是明摆着要抢她家生意?铺子还开在她铺子不足二十米的位置,故意来恶心人的呀。
顾婉婉心里不舒服,她走向那女人,状似随意的问起,“这位姐姐,你这些货都是从哪里来的呀?可漂亮着。不过我上回在臻品轩也瞧见了,你这铺子和那店名都差不多,该不会是同一家老板开的吧?”
那女人看了眼她手里的头饰,笑意盈盈的向她介绍道,“这些货呀,都是我娘亲手做的,我们就是小本生意,物美价廉,赚点小钱混口饭吃,你说的那臻品轩,我可不知道,这名字呀,也是我娘取的,我就是帮着她看看铺子。”
“那你娘在吗?我想问问她这手艺能不能教人,我可以出学费。”
那女人认真瞧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她身后的刘权,原本还笑盈盈的嘴脸立马就变了,“没在,我们这手艺也不传人的,就算你给学徒费我们也不教的。”说完,她把顾婉婉扔下,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再没搭理他们。
顾婉婉知道她是看破了什么,便也没再缠着她问,领着刘权从铺子里出来。
“小姐,他们这是明摆着欺负咱们呀,要不要我带人到他们铺子里也捣捣乱?”
刘权对臻品轩虽然没什么感情,在那做掌柜的也是情非得已,可看到有人这样公然学他们的款式花样,还说是自己的手艺这么不要脸的人,他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先别慌,看清楚他们什么目的再说。”能在京城这种地方开铺,抄人家款式还抄得这么明目张胆的,怕也不是什么善类,“你有空替我查一下她们是什么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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