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笑笑着, 很快到了正午。
张家治席招待贾赦和张碧夫妻等人,男女隔着屏风,分席而坐。
席间,张白和张玄以各种名目,灌贾赦的酒, 张老爷子和张远只是在一旁看着, 而丁二姐夫则是心有戚戚,想到曾经的自己, 不免生出三分同病相怜的感慨。
于是,十分爽快地加入了张白他们的队伍。
贾赦下了桌, 已是双股颤颤, 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柳氏用帕子掩嘴惊呼,眸中并无半点意外, “怎么喝成了这个样子?你们这两个没分寸的!上次、上上次,将你们二姐夫和太子殿下灌得人事不省!这次反倒变本加厉起来!”
说着, 像样儿地拍了两人好多下。
两人连忙讨饶告罪,“母亲, 儿子知错了!再没下次了!”
柳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你们两人哪还有姊妹了?还想有下次?等到下次, 便是你二弟和玄儿被他们的舅兄灌酒了!”
张玄有些难为情, 一溜烟儿跑了。
柳氏找来两个力气大的婆子, 吩咐道:“将你们三姑爷扶到维桑院去休息,记得及时叫醒他,太阳落山之前, 就得掐好时辰回去了!”
她语气庆幸:“好在咱们两家俱在京城,你若是想要回家,套个马车便成了,方便得很!”
两日过去,维桑院还是原样,可她再不能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她的院子了,她已经出嫁了。
想到这里,心下微微黯然。
秋霜却是十分欣喜,“姑娘,咱们的院子一点没变呢!不过两日,我却觉着,像是过去两年一样!”
张沅芷笑笑,谁不是呢?
贾赦待她再好,徐氏对她再是亲切,也改变不了她是一个新人的事实,除了身份外,若说亲近,可能还及不上府上积年的老仆。
“走吧,你也去你原来的房间休息一会儿,这两日这里的屋子都是日日洒扫的,可见着你外祖了?”
秋霜眉眼弯弯,“见到了,他老人家身子硬朗,我还和他聊了一阵儿,她就去陪着老爷子钓鱼了,没空理会我!”
秋霜极其母亲一起陪嫁给了张沅芷作陪房,秋霜之母张氏就在张沅芷的一处房产中看着门户,比秋霜还自由得多,离着张家又近,随时回来都可以。
“叫人将我之前做出的那些香丸,香饼,线香都拿出来,给各位长辈们,兄弟姊妹们送去!这些东西,做得多,用的人少,都堆成小山了!再拿出一丸肖梅香,扔到屋子的炉子里,你们姑爷一身的酒气,真是熏死个人!”
秋霜笑笑,行礼道:“是,姑娘。”
“我去睡一会儿,记得大半个时辰后叫醒我,现在白日的光景虽长了些,可收拾收拾就到时间了!”
进了屋,丫鬟给掀开帘子,张沅芷绕进了内屋,大床上,贾赦规规矩矩地睡着,她莫名觉得更顺眼了,又实在累得很,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珠儿,撸下手上的镯子戒指,洗了把手,便和衣而眠。
不等秋霜进来叫醒自己,她便醒了。
叫了人进来伺候,整理一下鬓发,又换了一身衣裳,去了柳氏的卿和堂,陪着她说说笑笑。
眼见太阳西垂了,柳氏连忙催促道:“姑爷可醒了?醒了,你们二人可快家去罢!太阳说落山酒落山,快得很呐!”
坠露忙道:“醒了醒了,两刻钟前,就有人来报了,姑爷现在想是已经盥洗完了,正好!”
一家人又是有条不紊地忙乱一番,将两人送上了马车,还不忘殷殷叮嘱几句:“你们两个好生过日子,都互相体谅着些。”
“姑爷,我家绯儿叫我和她父亲惯坏了,你多担待些。”
贾赦忙道:“岳母言重了,我与绯儿本就是夫妻,我是她夫君,她嫁入贾家,人生地不熟,自该包容她。”
柳氏夫妻听了,很是满意。
“去吧,记得常回来看看!”
张沅芷点头,心下叹息,抬脚上了马车。
贾赦一向不是个老实人,虽然初时对着张沅芷羞涩内敛不已,可相处时间长了,本性就一一暴露出来。
上了马车,见没有外人,就一下将张沅芷抱在了怀里,但也不敢有别的动作。
做出这一番来,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儿,不敢与她对视。
张沅芷也不恼,也不推拒,就这么靠在他怀里,马车荡荡悠悠,到了门口时,险些又睡了过去。
外头传来大海的声音,极为恭敬,“大爷,大奶奶,到了,该下马车,乘软轿了!”
张沅芷这才清醒过来,连忙从贾赦肩膀上挪开,捋了下头发,又对着贾赦道:“看我妆容可有不妥?”
贾赦似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眼中有雀跃,有慌张,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很……漂亮!”
她见此,又是忍不住一笑,贾赦抿唇,率先下了马车,又接住了她,嘱咐道:“小心点儿,别摔着了!”
坐上软轿后,相携去了荣庆堂和荣禧堂见礼,随后就被打发回了东院歇息。
两人洗漱,又换了身家常衣裳,稍稍坐了一会儿,便又到了晚饭时候。
贾赦哼哧着道:“我知道你晚间爱清淡,爱酸甜口,便叫人做了这样口味的来,你尝尝喜不喜欢?”
张沅芷出了内间,到了外间,便已有人安桌设椅,在那儿候着了。
又有丫鬟在旁边呈着痰盂,巾帕等物。
众人掀了盖子,张沅芷扫了一眼,菜式五花八门,冷热荤素,应有尽有,可没像前日她成婚那样敷衍了事。
鲜虾馄饨,鳗面,素面,蟹黄包,素烧鹅,龙井虾仁,芙蓉豆腐,并上糟鹅掌,胭脂鹅脯等糟货小菜,满满一大桌子。
张沅芷点了一小碗鳗面,甫一入口,便觉得滋味不对,“这鳗面却是做得差了。”
“如果我没料错,大厨房应当是这鳗鱼直接加入鸡汤炖烂,拆骨取肉,再用这汤直接下面条?”
贾赦点头,“娘子所言不差。”
“这厨子,倒是白糟践了好东西!”
她自来对吃食挑剔,也有这个条件,不论前世还是今生。
“我们家是这样做的:大鳗一条蒸烂,拆肉去骨,和入面中,加入鸡汤揉匀,擀成面皮,再用刀划成面条,把面放入鸡汁、火腿汁和蘑菇汁兑成的高汤中煮熟。【1】”
“只用其汤煮面,若是刚刚好,则面不入味,若是大了,还不知要煮上多久,面条都能煮烂了。”
贾赦点头:“虽麻烦些,但我们家也不怕的,可这菜谱……”说到这儿,他欲言又止。
“且放心,这菜谱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是我们家问的一方名厨,他主创都如此坦荡了,又不是我们家的东西,敝帚自珍我们家都做不到,没得惹人笑话!而且这鳗面,在京城,不止我们家知道这个方子,稍微与那大厨亲近些的,都有,且这个也不算难,稍微留意一些,便知道个大概了。”
贾赦这才轻松道:“这就好,这就好!”
这个时代,不论是菜谱,还是香谱还是酒谱的,只要和秘字沾了边,旁人皆有自知之明,不去触碰。
一般人家,给了女儿这等秘方,那真是将人疼到心尖尖上了。
能光明正大宣之于口的,多不是什么要紧秘事。
张沅芷微微一笑,什么名厨,都是她胡诌的,如果说袁枚大大,在这方面,也只能算得上美食鉴赏家。
这方子,便是她记住了随园食单上所述,交给张家厨房的,只是张家吃得比这还要精细,这方子,便也没了用处,不如给自己改善一下伙食。
后来又告诉了邵宁几人,也不怕圆不上。
张沅芷一边用着鲜虾馄饨,一边就着小菜,倒也吃得满足。
贾赦则是想着明儿叫大厨房,按着他娘子说得来,尝一尝这般做法的鳗面到底滋味如何。
两人盥洗沐浴后,到了夜间,如何缠绵,自是不必多提。
翌日一早,张沅芷就早早起身,与贾赦一道去了荣庆堂,给徐氏请安问礼。
史氏并未到,徐氏人年纪上来了,觉便格外地少,早早就起床了。
见大孙子和媳妇过来了,喜得和什么似的,连忙叫两人坐下,“怎么不多睡会儿?快坐下!”
“给你们大爷和大奶奶上茶!把你们大奶奶的茶,换成玫瑰清露!她胃肠不好!”
张沅芷笑笑,“祖母可真是疼我!就这还要多吩咐一嘴!”
徐氏虚点着她道:“你是个可人的,不疼你疼谁?”
几人又是说笑一阵儿,便听到有人来报,说是史氏来了。
“那还不快请进来?正好,你们父亲去上朝了,咱们一道吃个早饭,你们再回去,也陪陪我这孤寡老婆子!”
贾赦忙殷勤道:“若是祖母不嫌弃!我整日在这儿陪着您都成!”
徐氏笑道:“你这臭小子!可别来消遣我这老太婆了!这几日,你还是和你媳妇去亲香吧!我这儿可不敢收你!”
贾赦又是一阵讨好卖乖。
便见到史氏带着丫鬟们来了,除开她往日常跟在身边的丫鬟,身边还跟着两个颜色俏丽的丫鬟,并几个颜色寻常的。
徐氏见状,面色淡淡的。
便是张沅芷,笑容也收敛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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