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信, 张沅芷只笑道:“你且看着罢!”
就怕是国子监荫监人数多,都归拢到了一起,成一个班,他只是在其中刻苦拔尖儿而已。
若要得荫监名额,须得武官二品、文官三品以上人家方可, 且每家只能有一子进入国子监。
京中勋贵还少吗?一个班怕是都放不下。
秋霜又道:“不过这政二奶奶一向气性大, 若她那日立时收了包袱回娘家,我还敬她性子刚直, 可就这么把委屈咽下去了,才知她是欺软怕硬, 柿子挑软的捏。”
张沅芷摆摆手, 摇头道:“好了,不提他们了, 左右与我无干,她若安静些, 好好儿养胎,估计太太那里, 也不会见天儿针对她了。”
走出房门, 去了另一头的碧纱橱, 瑚哥儿睡的香甜。
金氏见两人来了, 便要行礼, 被张沅芷止住,见张沅芷坐下,便退了出去。
自己生的, 果然怎么看怎么可爱,哪哪儿都挑不出毛病。
瑚哥儿身上的衣裳又换了一身,小身子被盖的严严实实,由此可见这金氏的细致。
两人出了碧纱橱,守在外头的金氏进了去,看着孩子。
“这金嫂子倒是细心周到,她不是家中也有孩子?库房中若是有细棉布,给她几匹颜色鲜亮的,左右这样颜色的咱们也用不上,细棉布多是做里衣,白色的就尽够了。”
秋霜叹道:“可惜这金嫂子是外头的人,身家清白,想是不会在府上长久留着,倒是可惜了。”
“也是不巧,府上竟没有家生子与您一道,只得在外头找了。”
张沅芷定定地瞧着碧纱橱道:“其实这样也好,家生子在府里盘根错节不说,也定是要在哥儿身边长长久久呆着的。”
“孩子还小,没准儿哪一日,就被乳母拢了过去,比我这个亲娘还亲,这我如何能忍?”
“倒不如这等银货两讫的,到了时候,便一拍两散,没了后顾之忧,使人放心,又没有错综的关系,多好!”
“左右我是不可能叫一个乳母,占了我在孩子心中的位置的。”
秋霜思忖片刻,才道:“您所思虑的,不无道理,之前咱们家太太就说过,二姑娘也说过,有的人家,这姑娘公子的,对乳母亲近多了,若非知道,怕是以为那才是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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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七月十三日,王氏诞下一子,取名贾珠。
虽也是嫡孙,但到底没有贾瑚出生时的好待遇,不论是洗三还是满月,都大有不如。
王氏满腹牢骚,都对着她亲娘和亲妹发了。
满月宴后,她将两人留下,在那儿抱怨着。
“母亲,这当初大房那孩子满月宴何等盛况您也瞧见了,瞧瞧我的珠儿,就这般草率敷衍,就算我们珠儿不是大房出来的,也没必要如此厚此薄彼罢?”
伍氏有些尴尬,这话叫她如何接下去?
这长房嫡长孙和二房嫡孙本就区别大了去了,还整日怨这个恨那个的,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二房的。
二房,日后是要分出去的,便成了旁支了。
王桂枝便劝道:“姐姐,我瞧着已是极好了,赫赫扬扬,热闹非凡,其余的四王六公府上,皆是遣了人来,多有排场!”
王氏听了,不由冷笑:“妹妹有所不知,若是没见到那大房瑚哥儿的排场,我觉得这极好了,可见过了,难免意难平。”
“瑚哥儿满月宴来的有谁?其余四王六公家的当家人和当家主母,带着继承人,更不用说太子和太子妃亦是降下恩典,那庆王与顺王都顺道来看了眼,圣人更是赐下了一对儿长命玉锁,一对儿玉如意。这是何等风光?”
“和瑚哥儿一比,我们珠儿那就是平民小子!”
王桂枝不知该如何说是好,伍氏亦是一脸痛心疾首。
人家有那个条件有那本事,你有么?
没那本事,就消停呆着罢!
在这儿抱怨有什么用?是能叫圣人给个脸面还是东宫给脸?
“都是一样的孩子,这自小就分出高低贵贱了!”
伍氏心道:可不吗?人家长房,你是二房,还真没见过哪家袭爵的嫡长子反而靠后,嫡次子在前的,那可真是成了笑话了。
连忙转移话题道:“今儿好日子,可不说这些了,你妹妹的婚事敲定下来了,是老亲了,准备来日便上门。”
王氏被转移了注意,连忙问道:“是哪一家?为人可还上进?长相如何?品行如何?”
王桂枝脸都红了,起身躲了出去,伍氏心下松一口气,笑道:“是金陵的老亲的,便是那祖上封了紫微舍人的薛家少家主,薛成风。”
“他年纪尚轻,已是担起了一半薛家家业,他父亲在户部挂着名儿,是五品的职位,领着内帑钱粮,领的差事亦是管理海上的贸易,那些洋物件儿舶来品,至今已是有百万之富。”
王氏皱眉,“说得再好听,不也是个商户?便是在户部挂了名,可有谁当回事儿?妹妹是官宦人家的千金,配得上更好的,父亲何至于此?我王家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这京中多的是好人家,和咱们家门当户对的,偏一个薛家!”
伍氏叹气,她是读书人家出来的,且在这士农工商的大环境下,她自然也是看不上无品无爵无权唯有财的薛家的,读书人,多是提起这些阿赌物便不喜的。
且她两个女儿,一样的疼爱,自是希望两姐妹相互扶持到老。
一个皇商人家,日后可能连封诰都没有,嫁到金陵的,更有她小女儿的闺中好友。
出嫁以前明明是差不多的家世,人家是诰命夫人,她是皇商之妻,见面要向人行礼,这心气如何能平?
更别说她自家阿姊嫁给了公府之子了。
这几日,伍氏怎么劝王父,他都不听,一意孤行。
甚么四大家族?贾史两家尚还好,其余两家这名头,到京城这地界儿说出来,都教人笑话!
偏她这傻闺女,还没意识到日后是什么日子。
“我也不想,和你父亲说过多少次了,他就是不听,别看你大哥二哥素日对我淡淡的,但这关系到家族名声,也是极尽反对,说他们家空有富贵之名,却无实权,且家里也不是吃不起饭了,用不着他们银子,但都被压了下去。”
伍氏愁眉苦脸,“唉,真是操碎了心,眼下情形,只怕这门亲事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王氏皱眉,手边的孩子哭了,她晃悠着哄了哄,也心知父亲决定的事情,再不会更改,“这薛家是给父亲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非他不可了?他们家若说出众,唯有银子,可我王家又差在哪儿?”
“他就不顾及自己女儿日后如何?光盯着钱了!”
伍氏揉着眉心,面上的凄苦去了不少,毕竟好好的满月日子,“你父亲说了,咱们家女儿嫁到他薛家,那是下嫁,不怕他们对你妹妹不好,且嫁过去后,你妹妹上头没有婆婆压着,公公不管事儿了,嫁过去,实则就站稳脚跟了。”
听到这里,王氏心有戚戚。
这门亲事,有好处,有坏处,但总归世间之事,没那么十全十美。
以王桂枝的嫡次女身份,要么往高了嫁,要么嫁给门当户对人家的嫡次子,或是稍微次一些人家的嫡长子。
低嫁也不是这样的嫁法啊!一下子到了商户家!
她也并未开口说要劝劝王父,因为她知道,王父虽平日对她有些微宠爱,一些小事也就随着她去了,可家中大事,她是插手不得的。
更别提妹妹的婚嫁大事了。
一时间,王氏也没了辙,只能道:“那您好好儿开解妹妹罢!希望薛家那小子,能为她请封诰命。”
及至离去,王家母女上了马车,伍氏才拉着女儿的手泪汪汪道:“苦了你了,我的儿!”
王桂枝沉默片刻才道:“母亲说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说薛家是不大体面,但要说多卑贱,也毕竟是皇商,有百万巨富,总比嫁给那些穷官儿,日日操心银钱,省吃俭用强得多。”
话虽如此,可伍氏还是能听出来,她是不大愿意的。
“您也别同父亲争执了,您、大哥二哥都说了多少次了?他听过么?他要将我嫁给薛家,谁也阻拦不得。”
伍氏闻言,泪意上涌,拿着帕子压了压眼角,“好孩子,母亲没能耐,没法子与你父亲分说明白,我叫他尽量给你多多置办嫁妆,怎么也不能比那二房的大姑娘差了!”
“你可是长房嫡女!”
“又是嫁到那等重利的商户人家,纵然家世威慑,可嫁人了,咱们家离京城离得远,自身的嫁妆才是你的腰杆子!”
到了家,沿着甬路回了房,又是对她一番殷殷叮嘱,“你可千万别学你姐姐,眼高手低,空有野心,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心机,难怪被那张氏压着打。”
“我现今,真是越发地后悔,当初没有叫你们姐妹多多读书识字了。”
不读书不识字不明理,光是生在大族又有何用?
看她大女儿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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