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家的身为太太的陪房, 除了史氏刚刚进府那一段时日,何时再像这样,被训得和狗一般?
她脸上挂不住,也不再细声细气,语调略显平淡道:“自然不同, 二奶奶有所不知, 在贾、张两家未定下婚约前,老爷便和张家亲家那里保证, 大爷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自然也是包括通房的, 而后又在圣人面前过了口,求得赐婚圣旨, 自然东院里面干干净净。”
王氏听了这一番过往因由,虽心中猜到了内有隐情, 却没想到贾家竟这般欺负人!
对着张家,只恨不能对天发誓, 将人求娶回来, 对着他们王家, 便是挑挑拣拣, 张家剩了才给他们一口汤喝, 他们家还当成宝!
她只觉得自己的怒火都要将天灵盖掀了。
好在她还知道不能动大怒,对孩子无益,只听赖家的道:“政二奶奶, 您也别太介意,毕竟您家和张家不一样。”
“再就是,我给您提个醒儿,那两个丫鬟,不过就是小卒子而已,您近日张扬的过了头,太太拿着这两人给您醒醒脑而已。”
“太太仁慈,时时记挂着儿媳孙子,又怎会给您故意添堵?”
饶是如此,王氏依旧心绪不平。
冷哼一声,恨恨甩袖离去。
跟在赖家的身边的丫鬟道:“赖婶子,您不怕那位动了胎气?本来心眼就和针尖似得,知了缘由,不是得更生气?”
赖家的笑道:“太太早把她的性儿摸清楚了,暴躁易怒,情绪外漏,心底有气也只会拿着旁人出气,叫别人也跟着受气,这样,她就舒爽了,况且,和盘托出实情,也是太太吩咐的。”
“万一二奶奶闹将起来,这又该如何?万一动了胎气……”
“二奶奶虽鲁直了些,脑子总也不转个儿,但这其中利害,还是能思虑清楚的,再者,四个多月了,她的胎儿稳得很,况现在太太已是明晃晃地表示对其不满,她就更该好好养着身子才是。”
这国公府中馈,是在国公夫人手中的。
“那万一她闹着回娘家,王家上门讨说法怎么办?”
赖家的笑道:“不会的,你大可放心。”
他们国公府什么门槛?王家又是什么门楣?
说得好听都是勋贵人家,是金陵四大家族,实际上,中间差着好几条街呢!
丫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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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沅芷和贾赦正在用膳,乳母金氏抱着流口水的瑚哥儿。
贾赦对给他取小名有些兴致缺缺,倒是张沅芷,意兴盎然,给儿子取名为阿圆,他于大年初一出世,正是元旦。
一家人对此,不置可否,不过多是叫其瑚哥儿。
张沅芷正用着酸辣鱼丸汤,是新打捞上来的黑鱼,拆肉去骨,剁成肉泥,反复锤打后,十分弹牙。
又是酸酸辣辣,十分地张沅芷的意。
拿着帕子站起身,给儿子擦擦口水,“怎么?馋了?再长几年罢!”
丫鬟们进来撤了桌子,张沅芷才同贾赦道:“小孩儿可真是见风长,这才一个多月,白白胖胖的,身上还一股子奶香味。”
张沅芷抱过胖儿子,稀罕得不得了,亲亲他扬起的小手。
贾赦就在一旁幽幽地看着。
而后怀里就突然多出一个重物,他吓得魂飞魄散,就要丢开手。
定睛一看,却是他咿咿呀呀的胖儿子,动都不敢,欲哭无泪,“娘子,你快把他抱走!我把他抱坏了怎么办?”
他身子僵着,见张沅芷不动,只在那儿看笑话,又喝令屋中众人,“没听到爷的话?快来!”
“不准动!”
张沅芷上前,好笑地道:“你还是不是亲爹?连抱孩子都不会?”
“你瞧他,你抱得不舒服,他哼哼了!”
“你好好儿扶着他的腰!”
“怎么这么笨哪!一会儿哭了算你的,你来哄他!”
贾赦梗着脖子,不服气道:“打量我一直在书房,真以为我不知道?我儿子可乖着呢!拉了尿了饿了都哼哼几声,除了出生和洗三那一日,还真没怎么哭过!”
话音刚落,瑚哥儿便被贾赦的大嗓门震到了,扯着嗓子就嚎了起来,憋得小脸通红。
他也无心再记挂自己的这些豪言壮语了,连忙僵着脖子晃悠着他,“嗳哟!儿啊,乖啊,别哭了!”
“不哭了,不哭了,真是个磨人的祖宗啊!你是我祖宗成不?”
哄了半天,他才歇了下来,交给金氏去喂奶了。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叹道:“这小子,可真是我命中的天魔星,你说吼吧,他比你更能嚎,打他?别说这么小的孩子我不打,怕是碰他一下儿,全家老少爷们都能打我一下,给我打成炸了毛的狮子狗!”
末了最后感叹一句:“真是没辙!”
张沅芷轻笑:“你也该和孩子好好儿培养感情才是,免得日后父子不亲近。”
听罢,贾赦点点头,自夸道:“还用你说?我儿子长得这般好,瞧瞧那双眼睛,活脱脱像了我,自然要多看两眼。”
屋里的人都是笑出了声。
“还在这儿贫嘴!”张沅芷摇头笑道:“还不去书房睡一会儿,而后温书?还有一年多,你就要下场了!”
贾赦闻言,又是长舒一口气,蔫儿了。
没精打采、依依不舍地去了书房。
张沅芷见此,哑然失笑,便道:“你儿子都出生了,别到时他天资不凡,早早下场,你们父子一道,那才为人津津乐道呢!”
一想到那个场景,贾赦心头一凛,只觉面红耳赤,羞臊难掩,火烧屁股一样去了书房。
秋霜见了,乐了出来,“还是奶奶厉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掐准了大爷的命门!”
“听父亲所言,他天资尚可,可就是这性子,我都能瞧的出来,他坐不住,没法子长久静心,必须有人时常在他身边鞭策才行。”
又问道:“昨儿晚间那院儿里闹什么呢?鸡飞狗跳的,二弟那样老成持重、沉稳有度的一个人,都被她逼得扯着嗓子大吼。”
说到最后,又是笑了出来,走到了外面散步。
秋霜扶着她道:“您昨儿和太太去参加洗三礼了,不在这儿,不知道也不稀奇,我也忘了同您说了。”
“昨儿您和太太离开后,这赖家的就去了后头,带着两个颜色鲜嫩的丫鬟。”
此话一出,她便明白了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给贾政送了两个通房。
秋霜又道:“这还不止呢!政二、奶奶自然是不乐意的,说了一箩筐难听话,那赖家婶子都支应不住了!昨儿还来和两位嬷嬷诉苦来着,说甚么再没见过这样没体统的千金小姐!荤话满嘴胡吣!”
“那两个丫鬟,就是那象棋棋盘上的马前卒,听赖家婶子的意思,不过也就是警告一番政二奶奶,叫她少作妖儿,别整日找事儿,而后她将那两个丫鬟打发去了柴房,又和您比起来了,说咱们东院,干干净净,满院子除了您再找不出旁的野花儿,她那儿,可能就是今儿一对儿明儿一双了!”
“赖家婶子想是得了嘱咐,便将贾家承诺咱们家的事情告知了政二奶奶,”说着,她朝着后面努努嘴,“估摸是气着了,就是您现在看着这样了,撒气呢!”
张沅芷听了,半是解气半是心酸。
日后的王氏或许心狠手辣,现在的王氏也是处处找茬,可毕竟没有对她真正出手过。
刚刚秋霜说的那些,令她不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差一点也被逼着收了两个通房,不免有些物伤其类。
她有圣人做依靠,有张家撑腰,逼得史氏不得不退步,偃旗息鼓。
可王氏呢?
本就是高嫁,腰杆子不硬,又是晚辈,最重要的是,现今她还有着身孕。
在这夫为妻纲的背景下,难不成还要丈夫,要这样的王孙公子哥儿为她忍着?
想也不可能。
她与贾赦,两人既是情投意合,又是有圣人看着。
可二房夫妻,两看生厌倒不至于,可最近因着王氏不通文墨一事,贾政也是逐渐对她少了几分热情,不再痴心妄想红袖添香了。
王氏自是对此怨念深重。
她都不禁有些可怜王氏了,她还没成为原著中那样面甜心苦的活菩萨木头人儿,性子暴躁爽利,鲜活的很。
可有着贾政这样一个夫君,想也知道日子难过。
身为正妻,却要忍着那极度鄙贱浅薄、黑心烂肺、闹得阖府不安宁的赵姨娘。
唯一的儿子被害的中了厌胜之术,丈夫却一心护着罪魁祸首,甚至一度想要放弃嫡子。
由此可见贾政人品。
说什么人品端方,谦恭厚道?风声清肃,端正方直?
一个真正品行良好,君子端方的人,会做出此等事情?
天儿尚有些冷,两人转悠着回了屋子,张沅芷坐下,拉着秋霜也烤着火。
“唉,也是可怜人,也不知道王氏这会儿回过弯儿没?我瞧着这二弟啊,还真不像是个读书好的!”
“若等着二弟靠科举为她封诰,怕是一辈子就搭进去了。”
秋霜笑笑,“奶奶说话也忒气人了些,好歹那二爷也是国子监的监生,该有些学问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明天见!
上章那个干洗头发的方子,是真的有的,不是我臆想的 ,出自香奁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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