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 张沅芷卸下钗环,贾赦就在床边坐着,环视一周,冷不丁却见到了一块儿搓衣板。
就在大床边上立着。
他登时看直了眼,下床趿拉着鞋子, 拿起那块儿板子, 前后左右看了看,还上手碰了碰, 揉揉眼睛。
他没看错啊!
这种东西,是如何进了他们夫妻的房间的?
当即就嚷嚷开了, “这搓衣板谁拿进来的?这般没眼色!这不该送到浆洗房?拿到正屋来做甚?”
张沅芷洗漱好了, 便将人挥退,走到贾赦面前, 坐了下来,自倒了一杯温水道:“这是我叫人送进来的, 怎的?你有意见?”
贾赦闻言,愣了几息, 随即笑道:“嗐!这自是不可能的, 我当是哪个奴才, 偷了懒, 放到咱们屋子里的!”
“没想是娘子你叫人带进来的, 有些微的错愕而已。”
张沅芷抬起头,睨他一眼,端的是风情无限, 直叫他迷了眼。
她素来清冷,气质出尘,哪怕容貌明艳,亦是叫外人看着高不可攀,心生敬畏,心折不已。
自然,他从不是外人。
可见妻子如此,他亦是心痒难耐,心头火热起来。
张沅芷檀口轻启,放下喝了一半儿的茶水,一双杏眼清凌凌的,如一泓泉水一般,“知道这是做甚的吗?”
贾赦被迷了心神,机械般地摇了摇头。
张沅芷又是一笑,如春日枝头的杏花,悠悠扬扬从空中飘落,“这日后,便是给你作家法用的!”
贾赦还未从这一笑中回过神,便被她的话砸了一棍子。
指了指自己,吃惊地道:“给我?作家法?”
他惨兮兮的,上前拉着张沅芷的袖子,“娘子,你不能这样啊!你好绝情啊!你怎么能这样呢?”
张沅芷施施然地用着茶水,笑道:“怎的就不能了,”拍拍他的脸,轻声道:“你放心,你也知道,我这人,最是公平公正不过了,我又不会纠着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便让你跪搓衣板,只要你安分,这搓衣板在这儿,与摆设何异?”
“况你在这屋内,也无人能见到,自是保全了你的体面,多好!”
“寻常不用的时候,便扔在角落,用了,你自己拿出来,多方便哪!你说好不好?”
贾赦苦着脸,心里委屈,咬牙笑道:“好,相当好!”
得到了确切答案,张沅芷粲然一笑,去了床上,刚要脱了鞋,又折了回来,去了那边儿的碧纱橱,将还未睡着的瑚哥儿抱了过来。
贾赦心有不满,恶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嫌他多余。
早知如此,还不如生一个叉烧,至少安静不显眼!
瑚哥儿就不是个安分性子,他小人儿一个,但也分得清好赖,见到了贾赦的目光,他脆生生道:“爹,你瞪我?你不喜欢瑚哥儿?”
张沅芷闻言。立时看了过来,贾赦慌乱不已,又是勉强笑道:“哪有?你看错了,你是我儿子,我不喜欢你,喜欢谁呢!”
他自来机灵,又道:“自然,你与你妈是没法子比的,你只能在她后面,可明白了?”
瑚哥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歪歪脑袋,可爱的很,“好像……明白了?应该是的吧?”
奶声奶气的,贾赦顿时心中的郁燥就去了大半,笑道:“不是应该,是就是,你如何比得上你母亲?”
跟着进了拔步床内,天气虽热了些,但好在床够大,一家三口一起睡着,也绰绰有余。
“这下面铺着芙蓉簟,凉爽得很,但是小孩子恐是受不住,你把棉被铺上,给他垫着,免得着了凉,亏了孩子!”
贾赦听了,立马到了柜子那儿,拿出一床小棉被来,又找出一床袷纱被,张沅芷分别给他铺上,盖在身上。
贾赦抱着儿子,左闻闻右嗅嗅,笑道:“这小孩子身上,一股子奶香味儿,他不是断了奶?怎的这般奶香奶香的?就是这脚丫,也没有大人那股子臭气!”
张沅芷闻言,瞪他一眼,“你自己臭便臭了,又不是所有人都同你一般!至于瑚哥儿身上的奶香,估计过一阵儿便会消了罢!”
“他毕竟吃奶的时日比不吃长多了,唯恐断奶亏着他,这些日子我又时常叫人鼓捣一些牛乳羊乳做的吃食,是以久久不散。”
将儿子放到两人中间,贾赦自是睡在外侧,“好了,将蜡烛摁灭罢,留下两个,照着亮。”
贾赦依言下了床,不耐烦用蜡烛剪,直接用嘴吹灭了。
抱着妻儿,他觉得这是他几个月来最安心的时刻,渐渐睡地沉了。
没想第二日,他姑母一家却是早早前来拜访,对他热情的不像话。
以往贾代晴爱屋及乌就十分过分了,现今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贾代晴生的美貌,看着温温柔柔的,实则内里刚强,她十分喜爱瑚哥儿,抱着瑚哥儿,和她夫婿诚毅侯世子逗弄着,“你看,瑚哥儿生的真好,只可惜咱们儿子,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岁,我想等着抱孙子,至少还要六七年!真是眼馋!”
诚毅侯府府上姓莫,世子莫寒,长相温润,对着妻子,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内里如何,便只有那些与他交过手的知晓了。
莫姑父笑道:“若真到了那时,你少不得又要嚷嚷着,说自己老了,孙儿都有了,我还不了解你!”
贾代晴登时就狠狠瞪了他一眼,“就你最能!就你最聪明了!”
莫姑父自知说错了话,讪讪笑着,不再言语,怕惹了她生气。
而后不再理会他,说起了贾赦,“赦儿当真是取了一个好妻子,越发出息上进了,若非他们家已无嫡枝女孩儿,我定要为我儿再求一张家女,真是好啊!”
“我原以为日后赦儿便是不入朝堂,也是安荣一生,富贵加身,没想他竟有这样的运道!”
毕竟贾赦是太子伴读,各世家皆以为太子最后会荣登大宝,贾赦的待遇自不会差了,更有姑妈家乃是太子近亲,荣国府那时虽无实权,可要继续风光下去,也不是不能。
听闻此言,众人都心道:谁说不是呢!
在座的人,怕是原来都是这般想法。
可见一门好妻族,一个好妻子,是多么重要。
张沅芷在这儿听着他们讲话,也不插言,宠辱不惊,淡淡笑着。
贾代晴不由对其更是满意,目露赞赏。
瑚哥儿下了贾代晴怀里,跑到了张沅芷那儿,抱着她的腿道:“妈,瑚哥儿饿了,想要吃鸡蛋羹,好么?”
徐氏一听曾孙子饿了,连忙道:“好好好!在太祖母这儿,你想吃甚么尽管说便是!鸡蛋羹一会儿便好,给你加一点肉末,虾仁和一点小葱碎好不好?”
瑚哥儿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朵桃花儿,道:“好!谢谢太祖母!”
贾代晴一看,又是叹道:“这孩子真是乖啊!才多大一点儿,进退有度,十分知礼,教的真好!”
瑚哥儿兼活泼聪敏与知礼识礼于一处,自是高出其他孩子一大截儿,十分得长辈欢心。
史氏笑道:“这孩子自小养在他母亲身边,都是赦儿媳妇教得好!若交给赦儿,怕是要成个小猴儿了!爬树抓鱼,再无不能的!”
此话一出,屋中人都笑了出来。
张沅芷柔柔道:“小孩子活泼一点也好,身体底子就好了,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是该多多动弹,不拘是跑还是跳。”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眼见着中午到了,大伙儿便都去了后头用饭,贾赦将瑚哥儿抱起来,骑在他的脖子上,逗得他咯咯笑。
“骑大马了!走喽!”贾赦小跑着,瑚哥儿兴奋地将小拳头雨点一样砸在他脑门上,张嘴大叫着。
史氏笑着嗔道:“这孩子,都当爹的人了,还和个小孩子似的!没个正形儿!可别摔着瑚哥儿!”
远处还传来父子的声音,“嗳哟!臭小子,你轻点儿!把你爹砸坏了,看谁还能带你骑大马!头发都被你抓乱了!”
“就抓就抓!快点跑,不是骑大马?谁家的马这么慢?”
“你家的!”风中传来了贾赦气急败坏的声音。
席间,贾瑚坐在特制的小椅子上,胸前系着口水兜,一勺一勺地挖着鸡蛋羹用,吃得香甜,且稳当。
见他这样可爱,贾代晴更是爱的不行,她一向喜爱小孩子,但孩子长大了,就淡淡的了。
便是自己的亲儿子都一样。
饭毕,贾代晴问张沅芷,“赦儿媳妇,瑚哥儿眼看着再过半年就虚三岁了,你是如何打算的?是叫他立时进学呢?还是先启蒙一段时日,再去族学?”
“本是打算下一年立时送他进学的,后来想想他也还小,未必坐得住,还是我先启蒙的好,学个一年,送到张家,叫我祖父和外祖父一同教导,也是极好,他们父子还可一道听课!”
王氏闻言,眼神一闪,死死抓住了手中的帕子,抱紧了贾珠。
贾珠还是个孩子,他不舒服了,自然会哼哼唧唧,哭闹不休,引得多人都看了过来,她只觉脸上热辣辣的。
知晓自己用了力气,王氏连忙放松了手,慢慢哄着,倒也相安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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