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雪上前道:“秋霜姐姐, 你快去罢,瞧见没?咱们大奶奶可是个土财主,不缺钱呢!”
“我还记得收春季租子的时候,几个庄子上收二成的租子,都送来了一千多石的粮食, 还有许多鸡鸭, 自留了一些,其余的都送到名下的粮食铺子里卖了, 糙米也还罢了,五文六文的, 一斤精米可是十文钱, 还有赤小豆,绿豆黄豆之类的, 加上那些牲口的折银,这些卖出去, 供这养生堂三年也尽够了!”
“我那是头一回跟着嬷嬷们去清点单子,那许多东西, 这还是春季租子少了许多项, 倒是唬了一跳, 竟有这么多!就是这粮食利润薄, 您收的租子又是最少的, 咱们家还一直低价,卖不上价。”
张沅芷不以为意,“卖不上就卖不上, 也不指着这些银钱花用不是?又不是只这一些出息,不是还有其余的铺子?”
回雪笑道:“这个倒是,但是直接给银子的话,就怕那养生堂上下私吞,孩子半分没得着,都便宜了那群蛀虫。”
朝兰也道:“我素日便听人说了,这养生堂内,看着是积善之地,实则大有藏掖,给他们送银子,指不定给谁呢!”
张沅芷听了,思忖片刻方道:“倒是我思虑不周了,这样说来,倒不如送米面粮油布匹棉花等的好,左右咱们名下也有铺子,送出去就是了!”
几人都笑:“正是这个理了,没得白白便宜了那些饿狼!”
“回雪,你哥哥我记得是个伶俐人,就叫他拿着银子,适当采买一番,定要叫那几家掌柜的记好账目,不能含糊,免得日后对不上账,说是我拿的!要掰扯,一开始就要明明白白!撕扯清楚了!”
回雪听了,忙道:“我哥哥现今在二层仪门呢!离这儿近的很,我这就去告诉他!”
她刚要跑出去,张沅芷就笑着止住了她,“你且等等罢,好歹也等着秋霜过来,快去叫人把秋霜喊回来,别叫她安排上了!”
等这一些事安排好了,张沅芷总算是有了睡意,爬上了大床,搂着儿子便睡了。
翌日,从荣庆堂回来,那头便有人送来了邸报,以及太子妃赏赐下来的许多补品。
张沅芷手握着邸报,笑道:“我又不是个水晶人儿,哪至于吃这许多补品?给那小内侍拿些吃茶的钱,把话叫他传回去。”
说罢,便看起了邸报,上面竟是写着,近年来四海升平,河清海晏,百姓安乐,圣人有意带着诸位皇子及众大臣和家眷同去木兰围场,进行秋猎,一展国力。
尔雅有注:春猎为蒐,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
不忘战也。
每年立秋后,大部队便会出发,半个月左右,怎么也到了。
只是今年怎的风声传的如此之快?
再就是,圣人离京秋狝,那是否还会如往日一般,留下太子摄政监国?会否给人可乘之机?
一想到这些,张沅芷不由心烦不已,脑子一片乱。
叫住刚刚走出门口的回雪,张沅芷道:“突然想起有些话要同姐姐说,你叫那小内侍在这儿先吃一杯茶,且等等,荷包也多塞一点儿,我想临时给姐姐捎去一点子东西!”
到了书房,研磨,提笔,却不知该如何下笔。
最后,想了想,在脑海中润色一番,便写下了几十个字,吹干了墨迹,放到了其中一个胭脂盒内,并放了几瓶子自己蒸制的花露。
做完这些,看着丫鬟出去,她长舒一口气。
到立秋开始,她这几个月怕是见不到她姐姐了,因为她姐姐最近忙于本朝选秀,五月便要开始了,加之宫中的各个节庆之日,可没有闲工夫见她了。
何况她有有孕在身,也遭人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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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还给我带了东西来?什么新鲜物儿?拿来本宫瞧瞧!”
青禾忙将匣子捧了过来,太子妃打开来看,只见是几盒颜色略有差异的胭脂,她见着心喜,都摆了出来。
女子大多喜爱这类物什,难以摆脱胭脂水粉的诱惑。
她一个个拆开来看,与青禾在手上试着颜色,“这个好,瞧着鲜嫩还不失稳重,看着不打眼,但显得气色好。”
“这个颜色也不错,浅浅淡淡的,可以在东宫时候用!”
太子妃兴冲冲地打开最后一个胭脂盒,却在盖子上看到了哲得方方正正的一张纸,她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下来。
挥退青禾,见她走了出去,将纸展开,细细读着。
看着上面的字,太子妃的记忆立时回笼,虽想起来了,但心中也不免疑惑,为何妹妹要几次三番地提醒这嫡庶子的故事?
难不成她知道什么?还是她多想了?
张沅敏稳坐太子妃之位多年,自然不可能是个蠢人儿,但是既然妹妹不愿多说,她也不必多问,大家彼此心中清楚便是了。
就算是她知道,想也是一段不那么令人愉快的经历,她何苦去触及她的伤疤?
她想想三年前的信,想着太子还真有可能干出来那先洗漱再去见父皇的事儿。
事有轻重缓急,便是爱干净,有洁癖,那也要看时机!
这次,她一定盯着他,盯得紧紧的。
至于豫儿,不消多言,自是会被老爷子带走的,老爷子身边儿,谁敢动手?怕不是活拧歪了!
将信纸扔到炭盆中,看着它缓缓燃起,而后化为灰烬,才命人进来,将桌上的胭脂都收了起来。
“去把这一瓶木樨花露送到皇孙那儿,就说这是他姨母早前亲自蒸制的,叫他也尝个鲜!”
青禾闻言,福了福身,将这泛着黄色的小玻璃瓶子放到一小匣子里,合上盖子,便送给徒豫去了。
太子妃见人走了,又从匣子里拿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颜色,挑挑拣拣的,将那些盒子放到了梳妆台上,准备明日便用上。
皇宫进上的胭脂水粉自是顶尖的无疑,质量也没的说,只颜色不及她妹妹给的这般繁多,明明瞧着颜色差不多,实际上一要,就能瞧出差别来。
“这个敷脸好,这个可做眼妆,这个点唇看着好……”
将那些都放到了梳妆台上,叫了人打水来,就着温水洗了把手,漫不经心地擦着如玉丸调成的膏子。
想到立秋后的木兰秋狝,轻嗤出声。
再是争啊抢啊的,老爷子最心疼最器重的儿子还是太子。
徒豫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母亲,母亲,瑚哥儿何时能再进宫陪我一道顽耍?我都好几个月没有瞧见他了!”
太子妃轻笑,点点徒豫已经日渐结实的身板儿,道:“瑚哥儿也要学习呀!你当他就清闲了?你姨母现今每日都要为他启蒙,教他识字,明年也要进学了!”
徒豫听了,面有为难,尚有些婴儿肥的脸苦了下来,片刻后扭捏道:“那母亲,我去和皇爷爷说,叫瑚哥儿和我一道入学好不好?你看我身边,还没有伴读呢!我一定好生听讲,保证不叫夫子打瑚哥儿!”
“噗呲!”太子妃被他这模样逗笑,点点他的额头,一阵清香袭来,“便是翻了年,瑚哥儿也才四岁,还是个奶娃娃,你这是叫你们夫子替你姨母养孩子呢?”
“等过些年,他大大着,母亲一定为你询问你姨母,可好?”
在她看来,小孩子多是三日的热度,再过些时日,便就抛到脑后,彻底忘了,哪还能与她较真儿了?
她私心里,才不希望外甥进宫,与人勾心斗角的,说不得还要被那几家的皇孙们欺辱。
虽除了寿王与东宫有嫡子外,其余皆是庶出,可到底龙子龙孙,瑚哥儿又是臣子之孙,太过弱势。
夫家侄子又如何?她虽为皇家妇,但到底和那些孩子没有血缘,她私心里自然是与自己的外甥更亲近。
徒豫却是将这一番话记了下来,就想等着小表弟长大,而后两人便可同吃同住,一道进学。
“那晖哥儿呢!”他灵光一现,想起了自己的表哥,“他和我一般年纪啊!还比我大了几个月,不可以吗?”
太子妃没好气道:“人不可以太贪心哪!再说了,你也不是不知,晖哥儿同你二叔家的序哥儿曾有过龃龉,强抢晖哥儿的小印章,还被你皇爷爷训斥了一顿,序哥儿为人霸道,哪有不记仇的理儿?你还敢叫晖哥儿来?”
徒豫心想也是,丧眉耷眼的,垂下了脑袋。
看了眼外头天色,她又道:“好了,已是快正午了,你父王此时在御书房,想是不回来了,和我一道用膳罢!”
徒豫撑着脑袋,没精打采地点点头。
一群宫女鱼贯而入,将整个桌子摆的满满当当,珍馐玉馔,令人眼花缭乱。
太子妃亲自为他舀了一碗凤吞群翅汤,道:“你这些日子,日日进学,眼看着过年那阵儿补出来的肉掉下去了,你皇爷爷还把你父王唠叨一顿,说他对你不上心,可把你皇爷爷心疼坏了!”
“来,多喝点汤,补补身子,再尝尝这八宝肉圆,入口松脆,味道刚刚好,可不常有呢!”
说着,她用描金的白瓷勺为豫哥儿舀了好些个放到盘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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