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沅芷为瑚哥儿舀了一勺珍珠团, “来,尝尝这个,鸡肉好克化,这个味道也好,你多用一些无妨。”
瑚哥儿吃了下去, 眼睛盯着桌子正中央的烤小猪, 锃亮。
贾代善看着好笑,亲自拿了刀来, 为他切了一条猪前腿,用筷子稳稳夹了起来, 放到盘子里, 递给瑚哥儿,“别光瞧着了!吃罢!这皮都酥化了, 又是小猪,小孩子吃倒也合适。”
贾瑚欢快地谢过, 而后就与贾珠一起分食,一边吃还一边点头, 两人还说着悄悄话。
徐氏见此, 笑道:“看这小哥俩, 感情多好!日后定能守望相助!”
贾代善听了, 不由微微点头, 以示赞同。
贾政见此,面上淡淡,心中却是怒气翻滚。
他数十年如一日地装着乖孩子, 是父母眼中,贾家的希望,且谁都不知他于科举一道不成器的很,在外面他不通人情世故,可贾代善的眼神,他可是能分析个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清楚,他才更是恼怒。
一个奶娃娃,凭什么就得到了父亲如此青睐?比他当年更甚!
眼见着府中资源已是大半倾斜到了大房,他心中不无惶恐,日日夜夜,难以安枕。
自打有了这个瑚哥儿,就连母亲的态度都是模棱两可,他更是惊心不已,失望至极。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惊醒后,发觉自己的寝衣后背都湿透了。
皇宫那头焰火燃起,火树银花,一瞬间照亮天际,吃饱喝足的兄弟两个去了外头,对着各种颜色的烟花指指点点。
史氏吩咐身边赖家的道:“今岁不是拿着那些碎银子碎金子倾了不少的金银锞子?不是给装到荷包里了?快拿出来!给瑚哥儿他们一人一个分了!是今年的压祟钱!”
赖家的忙从后面的托盘中拿出了八个荷包,这是史氏夫妻及老太太的份儿,一并给了他们。
瑚哥儿得了三个荷包,左看看右看看,而后打了开,倒出了六个金锞子,一对儿笔锭如意的,一对儿八宝联春的,一对儿吉庆有余的,另外两个,瑚哥儿装了回去。
又打开旁的,只见还有状元及第的,和两枚海棠花式的和两枚金花生。
都看过了,瑚哥儿睁着水润的大眼睛,抬起头,看着他父母。
张沅芷笑笑,摸摸他的脑袋,挥了挥手,秋霜便拿出了四个荷包,分别给了几个孩子。
“拿去罢,自己好生收着,这些小物什,虽不是正经货币,但看着也是精巧至极,没几个人不爱的,收着日后作打赏也是好的。”
瑚哥儿笑着点头,打开了荷包,除了有一对儿梅花式和鱼形的金锞子,并上几枚金瓜子,倒也没什么不同了。
至于二房的,瑚哥儿已是懒得打开了,直接将荷包都放进了他身后跟着的秋霜怀中,又跑出去撒欢儿了!
“诶!回来!怎的又往外跑?不嫌冷?”张沅芷要叫住他,却是晚了,眼睁睁看着他跑了出去。
徐氏忙使人出去看着他,又对张沅芷道:“且让他玩一会儿罢!瞧瞧这高兴的,再过十天半个月的,他就没这样的好时候了!”
徐氏这话一出,贾代善倒是想起来了,心中不免有些为难。
若说瑚哥儿这孩子,听亲家老爷子说这孩子天资颇高,若放在家塾中令代儒教导,未免有些……
可若是放在张家,那珠哥儿进学时又当如何?总不能也塞到张家罢?他还没那么厚的脸皮!
于是开口道:“赦儿媳妇,明年开春,瑚哥儿便要进学了,听说你已是为他启蒙了,那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突然被问到,张沅芷有些猝不及防,怔愣片刻,便道:“回父亲的话,瑚哥儿经我祖父及外祖断定,小有天资,咱们家毕竟是军功发家,在科举方面,想是也没什么人脉,敬大哥哥倒是个举人,可他明年还要春闱,又是少族长,想也不方便,夫君也是要日夜不缀地读书,因此我想着……还是将瑚哥儿交给我祖父他们的好。”
“我听夫君说过,咱们家的义学没什么人才,想要教导子孙上进,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就托我外祖父从他的书院寻了名品德和才学都上佳、但家资不丰的秀才,准备为族里的孩子启蒙,做个西席,原准备年后就引荐给您,既然您问起了,别怪儿媳先斩后奏便成!”
“至于日后,孩子们长成,若中了秀才,我便会再去寻举人为秀才授课,到了举人,便寻个进士先生,虽难为了些,但也不是无法。”
贾代善闻言,直接站起身来,笑道:“好啊!好啊!这等对阖族有益的好事,我如何会怪罪?那岂不是成了老糊涂?”
“赦儿媳妇,你有这份心便是好的了!”
说着,他面有为难之色,张沅芷看了出来,因此道:“父亲可还有难言之事?都是自家人,父亲只管说便是了!”
贾代善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是你敬大哥哥的事情,前儿我问了你们伯父,他说敬儿这场依旧是没把握,多半要落榜,我就想着,他一向是与同窗出门研习功课,讨论文章,正经的进士师傅,还真没找到过几个,没有经过正统的练习与教导,怕是走了不少的弯路啊!”
张沅芷点头,轻叹一声,道:“父亲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若是这次敬大哥哥再次落第,我便央我家中为他寻一进士及第出身的西席,这样可好?”
贾代善激动道:“好,怎能不好!若是咱们家真的因此科举进益,三代延绵而改换门庭,你便是家中的大功臣!族谱之上,定然有你一笔!阖族都记得你的功劳!”
张沅芷摇摇头,“父亲且先别急,进士出身的西席,不是那么好找的,进士大多在朝为官,不入朝的,或为李白那等豪放之人,或是已致仕的大人。”
“前者对科举性知缺缺,不重金银,怕是……”她轻笑,又道:“而后者,有子孙奉养,八成人家中不缺嚼用。”
“因此,我给父亲提一个醒儿,若能请来,约莫也是一些翰林院出身的官员,或是庶吉士,或是编撰,编修,或是已致仕的老翰林。”
“您也别嫌弃,能入翰林院的,都是满腹才学,只是他们或是性情与官场不和,或是是翰林新人,以致在翰林院蹉跎。”
“若是新人,怕只能在休沐日或是放班后才能指点一番了。”
贾代善笑道:“翰林院清贵,非翰林不入内阁,寻常人家,连边儿都别想摸到!我又怎会嫌弃人家官位?比我这大老粗强得多!”
“至于时间,倒是不成问题,左右敬儿也得自己体悟,作文章,也不可能时时都要被先生教导,如此,等他作了文章,放了班先生过来验看,提点一番,等到休沐日细细讲解,再好不过!”
王氏终是忍不住了,事关儿子前程,难得对张沅芷带了笑脸,厚着脸皮道:“大嫂,您看他们两兄弟,一直玩儿的好,我怕日后瑚哥儿去了他外祖家,珠哥儿一个人,孤零零的,所以,能不能把珠哥儿也一并叫两位亲家老爷子教导着……”
话还未说完,便被徐氏打断,她目光冷沉地盯着王氏,面上却带着笑:“政儿媳妇可是糊涂了?两家老爷子到底有了年岁,教导一个你大哥尚算得上余富,再加一个瑚哥儿和他们家的两个孩子,怕是就吃力了,如何还能再安排一个珠哥儿去?且瑚哥儿还好,若闹了吵了,赦儿便可教训,到底那是他外祖家,另外的晖哥儿和曜哥儿更是孙子,可珠哥儿呢?只能说得上沾亲带故,一拐十八里的姻亲,可叫人如何是好?万一吵着两位亲家,人家疲于应付该如何?”
“若真因此而耗费心力,身子有什么不妥,你叫你大嫂如何向娘家交待?你倒是舒坦了!什么话不过脑子就往外胡吣!”
史氏眼神闪烁,见大儿媳神色冷淡,没有出言的意思,连忙打圆场道:“呸呸呸!大过年的,不好说这些的,母亲!多晦气!政儿媳妇不着四六也不是一两日了,您也别动肝火!”
王氏听了,登时一噎,这话还不如不说!
王氏接话道“我也是一派爱子之心,难免考虑不周,没了瑚哥儿这个玩伴,他……”
贾赦闻言一哂,讽笑道:“弟妹这话可是错了,我们瑚哥儿乃是长房嫡长孙,何时竟要成为二房子弟的玩伴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听着便叫人不爽!真是玩伴,也得是两人调过来才是!”
王氏听罢,面色勃然一变,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张沅芷见此,轻嗤道:“弟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都是为人父母的,哪里能听得了这等话?你瞧你自己,不也是满心不乐?日后你在言行上,还是多多留心罢!”
徐氏与贾代善最是疼爱贾瑚,闻言立时就看向了王氏,深烦她以一人之力,破坏了除夕的气氛。
徐氏抚额揉着眉心道:“你大哥大嫂说得不无道理,你是该管管自己的嘴了,日后都是要出去交际的,说话前先过过脑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有数才是,莫得罪了人还不自知,沾沾自喜!”
王氏抚着肚子,低低应了声,脸色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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