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太子妃来了信儿, 说是圣人要在五月初五那正日子,在福海举行龙舟竞渡,届时会下旨令部分官员极其家眷到蓬莱瑶台一观,就是还未下旨,但是信儿已是传出来了, 必有咱们家, 可我真是不大想去,没甚意思。”
“说是竞渡, 都是一群侍卫练习,哪有民间的有趣儿?没看头!”
“圣人定然会下旨, ”贾赦接话道, “那时候,不去也得去, 有什么办法呢?天家之令,只得听从。”
他撇撇嘴, 坐到贾瑚身边,非要插在那儿, 一屁股把他挤到一边儿去, 气得他直跺脚, “其实我也觉着枯燥, 都是安排好的, 竞渡竞渡,就在一个竞字,没了那等你追我赶的紧张氛围, 就显得平平无奇,还没戏台子上唱的戏好听呢!”
他翻着张沅芷的首饰,“金陵那边儿多热闹呢!当初我去参加童试,童试完了,六月院试,正赶上端午赛龙舟,江南别的不多,就河多湖多,想着那日散散心,便带着大海去观看了,热闹得很!一水儿九艘龙舟在水面上行进,那号子喊得,特别响亮,我离得老远,在茶楼三楼,都听得真真儿的!”
张沅芷接话道:“余杭一带也差不多,京都河流湖泊少,这一项活动,民间少有,想要看到,唯有官家,只是,还没趣儿!”
贾赦见准机会,忙献殷勤道:“等日后咱们回了金陵,赶上了,就去看去!”
她叹气,瞪他一眼,“说什么呢你?现在咱们家,除了科举,还有什么事儿能回去?你讨打呢?”
除回乡科举外,贾家便是祭祀也不回乡的,只在京城,族中近亲有丧事,须族人扶灵回乡,多是直系亲属,东府那边又是族长一脉……这不是咒人家吗?
贾赦自知失言,面色讪讪,捂了捂嘴,道:“一时忘了,忘了!”
明明想要讨好一下媳妇,没成想话一出口,又是踩了雷。
不由有些恹恹的。
张沅芷起身,见他这样子,不由好笑,越过他,去了屏风后换上了寝衣,又把瑚哥儿抱到了大床上,母子两个便要休息了。
贾赦见此,也没空伤春悲秋的了,一骨碌爬上了床,和贾瑚争着位置,闹得欢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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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一到,宫中举行家宴,各处挂上五毒穗子,香囊,以及五色丝线,艾草菖蒲,各宫各殿俱是一阵阵的药草幽香。
圣人在大明宫举行家宴,一众妃嫔皇子及太妃纷纷而至。
太子一家正巧与宁王一家在殿门口遇上了,双方皆是皮笑肉不笑,互相见了礼,便进去了。
听到太监通传的声音,太子依旧在自己之前,宁王险些变了脸,到底记得这是大明宫,稍稍稳住。
太子对他微微一笑,带着妻儿走在前方,后头的宁王差点又绷不住,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
他身边的宁王妃连忙拉住他,感受到力道,宁王回眸,目光便落在了妻子高高耸立的肚子上。
这是他的第五个嫡出孩子,只希望这一次是个嫡子,虽女儿也是他的血脉,可太子已有了嫡子,他这个皇长子,却是一连生出了四朵金花儿来。
无后为大,没有继承人,一切的打拼,都没有意义。
尤其是嫡子,关系重大。
这么多年了,他几乎要灰心了。
只盼着,是个儿子罢。
这样他才有一争的可能。
宁王的视线落在了前面挺胸抬头,努力跟着太子夫妻的小团子身上,眸光沉沉。
想争皇位的,没有一个不视徒豫为眼中钉肉中刺,可他们也知道,父皇对那小崽子上心得很,俨然便是第二个太子。
谁敢动他,便是自己找死。
当初她母妃手下的一个拥趸,膝下也有一位皇子,便是折在了这上头,想趁着太子妃生产之际,使其母子双双殒命。
只可惜东宫严防死守,叫人发现了,她抗下所有罪名,生下皇子后三日便一病没了,而孩子也是个没福气的,不到一岁,便夭折了。
圣人见到太子到了,待他们一家子行礼后,连忙道:“旻儿你们一家子来了?快坐下!”
又招呼徒豫道:“乖孙,来,来皇爷爷这儿坐着!”
一群人蓦地变了脸色,太子忙起身婉拒道:“父皇,您顾好自己便成了,豫儿这孩子好动,不老实,没得搅得您不安生!”
圣人听了这话,对他怒目道:“说什么浑话呢?豫儿乖着呢!他下了学便是我教他读书,我还能不知他的秉性?”
扫视一圈,到底也没把话说得太重,“也不是叫你过来坐,你哪儿来这么多话说?”
太子妃笑道:“父皇消消气,太子也是担心这孩子犯轴,再烦着您,您既然不嫌弃,儿臣自然也没什么顾虑了。”
推了推徒豫,笑着道:“豫儿,皇爷爷叫你了,去罢!你喜欢吃什么,只管告诉你皇爷爷,他利索着呢!”
徒豫点点头,小跑着到了启和帝身边,一下坐上了给他准备的椅子,踢踏着小腿。
今日家宴,唯有上了品级的宫妃才能参与,晚间还有一场,才是与大小宫妃共同的家宴。
因此此间,唯有甄贵妃与静德妃还有赵修仪(庆王生母)在。
甄贵妃娇笑着,与静德妃同坐在启和帝右手下首,只是比候着位置稍稍高一些,染着红色蔻丹的手指伸了出去,便要触到徒豫的脸。
“大皇孙是长得越发出众,越发俊秀了。”
徒豫微微蹙眉,闪了开道:“多谢甄娘娘赞誉。”
抽了抽、揉了揉鼻子,便到了启和帝身边,甄贵妃面上笑意微僵。
一边的静德妃见了,执起茶盏,假作品茶,掩住了唇角的笑意。
启和帝见徒豫鼻子不舒坦,扫了眼珠围翠绕,花枝招展的甄贵妃,心中不满。
正出神间,寿王和庆王以及顺王带着自己的家眷一道到了,前后脚而已。
这几年,宁王与寿王可是见面分外眼红,只要见了,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最后仍是启和帝喊停。
若说刚开始那一阵儿,两人也就是装装样子,一方面是给甄贵妃与静德妃看的,再就是打消启和帝与太子的疑心。
可这一切,都叫顺王无意间给搅和了。
顺王自来爱听戏,京中结识的优伶数不胜数,府上还养了一群戏子,整日吹吹打打,搅得周围院子的妾室整日向顺王妃抱怨。
顺王妃乃缮国公府嫡次女,将门出身,性子爽利,和她抱怨没用,她有时还和顺王一起探讨戏折子内容呢!
话说回来,顺王年前去听戏,那折子戏唱得好啊,那闺门旦和丑旦一看便知基本功扎实,且嗓音清亮,身段也好,他不由心痒。
叫人找了那班主上来,准备将这两人买下来。
没成想寿王一脉,甄家的拥趸,有两个纨绔子弟,都瞧上了这两个小戏子,且出言不逊,扬言没人敢与其争抢。
顺王一向是京中一霸,听到这话,登时就不乐意了。
他就不是个规矩人儿,可不要脸面!
于是命人叫这班主去将水搅浑,那两人打了起来,这事儿便闹大了,茶楼内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残骸满地。
他又悄悄地将宁王一脉的一个愣头青引了过来,果不其然,第二日,便有人弹劾这两人教子无方,连带着寿王这个长官也得了申饬。
宁王是个脑子转不过弯的,这个在朝野上下是出了名的。
他又不会说好听的话,对着寿王便是一顿冷嘲热讽,痛打落水狗。
就这样,两人本就摇摇欲坠的关系,彻底崩了。
虽后面也清楚了,是顺王在里面搅得浑水,两人捏着鼻子将这苦水咽下去的同时,关系也是难以修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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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荣府也在准备家宴,正院大厅,人来往不绝。
张沅芷他们一行便在这儿坐着,外头瑚哥儿和珠哥儿在那儿踢着蹴鞠,琏哥儿和玫姐儿还有元春在小榻上睡着了,乳母在一边儿看着。
一盘盘粽子先呈了上来,肉粽,蛋黄粽,什锦粽,腊肉粽,多种多样的,什么都搭配上了,味道也是出奇的好。
只这东西吃多了不易克化,她略用了一个,便不再吃了。
上了年纪的徐氏及史氏夫妻也是如此。
给这些人奉了茶,又上了四道冷碟,宣威火腿和芹黄冬笋,红卤鸽脯和酱汁豆筋,青瓜拼腰花,菠萝拼火鹅等。
这些都是宫中传出来的菜式。
“将这水晶肘子放到瑚哥儿那儿,”徐氏指着菜笑道:“他们父子爱吃这个,三五日便要来一顿。”
贾赦连忙和瑚哥儿作揖谢过,却被徐氏打趣道:“中了秀才,倒越发显得有礼,也拘束了,这是自己家,何须如此客气?你小时也没见这样儿啊!”
不等贾赦插科打诨,又吩咐道:“这个油爆肚仁儿,放到你们国公爷跟前儿,樱桃肉放到你们大奶奶那儿,清蒸江瑶柱放到你们太太跟前儿,豆腐丸子……”
贾赦忙打断她道:“祖母,您快别忙活了,知道您高兴,是个记性好的老太太,可家里人的口味儿,厨房都记得清清楚楚呢!您可别累着了!”
徐氏笑道:“臭小子,不过多费点儿口水的事情,哪就累着了?你埋汰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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